第13章 十三 观月赏花

银镜也似的明月正骑在屋檐上,严玉畴抬头望去,只觉得美则美矣,可也无甚趣味,路上瞧了这几眼也便足够。于是百无聊赖回得房来,准备更衣就寝。懒懒放下窗子,正要脱衣裳,却听见笃笃笃地急促敲门。

严玉畴停了解衣带的手,边走去打开门边问:“谁啊?”

敞开门却见一张熟悉的多情笑脸,李钊站在门口,手中提了一坛酒,笑盈盈道:“这仲秋佳节,怎地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关着,走走走,赏月去,我找到一处好地方!”

严玉畴还未来得及因见到他尴尬,便被他说的笑了,忍不住笑道:“这么大个月亮,还用的着特意寻地方看吗?”

李钊伸手拽他腕子,将他拖出门来,嬉笑道:“那可不?特意寻的地方,保准跟站在地上看不一样。”

严玉畴心下诧异,不站在地上看却要站在哪里看,还未等问出口,却见李钊一步跨到自己身侧,空着的那只手大掌一挥,握住了自己腰部。严玉畴脸一红,正要惊诧发问,却被李钊紧紧用单手搂住了,按在身前。两人蓦然胸膛贴胸膛,皆是一顿,严玉畴嘴唇一僵,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低下头去,额头险些撞了李钊的下巴。而李钊则是神游一般把脸转了开去,呆了一呆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李钊不知为何声音有些滞涩,低哑道:“抓紧了。”

严玉畴尚未反应过来,便突然被他搂着跳了起来。一声惊呼勉强吞回肚子里,严玉畴发觉李钊带着自己落在了屋顶上。

看来这是要飞了,感受到李钊在蓄势待发,严玉畴顾不得那么多,连忙紧紧攥住他胸前衣衫,接着便是身子一轻,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

严玉畴在颠簸中四下一望,只见李钊足尖在房顶瓦上轻轻一点,两人便如鸟儿一般轻飘飘落在下一栋屋顶。毫不停顿地再一点,又是风筝一样飘飘飞起。严玉畴低下头,瞧着地面离自己甚远,紧张地简直要喘不动气,却又觉得万分过瘾刺激,像鸟儿一样乘风而起,爽快地无以复加。这个火炉一样的怀抱昨天就给他感受过非凡的热力,此刻又在源源不断地提供一份坚实的安全感,严玉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在腔子里狂跳,砰砰响地似是要马上从嘴里蹦出来,也搞不清楚是飞檐走壁刺激的,还是被这个怀抱烫的。

好在没飞多久,李钊便带着他在一处高屋上停了。两人松开之后,严玉畴顾不得尴尬羞赧,便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此处正是行宫中最高的一处楼阁屋顶,四下里再无比这里高的树木和房屋。此时时辰尚早,月亮尚未升至中天,仍是斜斜挂在东边,似一枚玉璧无暇,幽幽放射着清冷辉光,将天上地下皆照的如雪似霜,有万分的璀璨。站得高了,严玉畴看到月下树海无边,远处山岚缥缈,顿时心旷神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巧这时飒飒的一阵风来,卷着一股甘冽的甜香灌入肺腑,真叫人欲乘风飞去。严玉畴眼睛一亮,惊喜地转头问道:“有桂花树?”

李钊呼吸一滞,面前的人那双潋滟的瞳仁里,映着两轮明晃晃、圆溜溜的月亮,这小小光点配着那微微笑意,好似把穹庐下的蟾宫精华都收进来了,亮到李钊看得呆住。

严玉畴以为他没听清,扯扯他袖子,再度问道:“这附近有桂树吗?”

李钊赶忙回神,指了指屋檐西侧。严玉畴伸头望去,隐隐约约的一棵树,被楼阁的阴影遮住看不分明,却也能分辨出影影绰绰的一大片,只有一小部分枝叶优雅地伸在影子外头,在月光的映照下,带着火红的星子热烈招摇。

严玉畴大喜,踩着斜斜的屋脊小心地跑过去,李钊见状连忙跟在他后面虚虚扶着,担心他摔了。到得屋檐边上,严玉畴停了脚步,小心翼翼向前探头看,楼西院中正是一棵丹桂老树,红彤彤一簇簇的花,夹在绿叶之间,开的肆无忌惮。

李钊怕他摔着,轻轻拉他道:“过来坐下慢慢看。”

严玉畴点点头,往里侧挪了挪,正要慢腾腾地坐下,李钊又将他往里扯的更近,自己一个跨步坐到了更靠近屋檐那侧。

严玉畴小心翼翼地坐下,知他是怕自己坐不稳一头栽下去才有此举,正要红着脸道谢,却听李钊开口道:“还有好东西。”

严玉畴好奇转头,李钊便笑着将手中酒坛塞了过来,一边道:“喏,秋月白。”

严玉畴惊讶问道:“咸安每年只出十坛的那桂花酒?”

李钊笑得灿烂,一边拍开封泥一边道:“没错,王昱打算御宴散了之后拿去讨好林奉的,刚才在御宴上给林奉敬酒的时候大吹特吹,我给他从营帐里顺了来,瞧他拿什么去送。喏,尝尝。”

严玉畴也笑了,见李钊轻而易举地提起这沉重的酒坛斜过来,便也不客气,凑上去要喝,李钊手再稳也无法一滴不漏的倒进他嘴里,小心地倾出来一些,还是有一些酒液没来得及被喝下去,顺着严玉畴的下颌流了下来,悄悄潜进领口。

李钊只觉得嘴里发干,赶忙拿回酒坛,抱住“敦敦敦”狂喝了一通。

严玉畴见状笑道:“暴殄天物啊,这等珍品如此喝法,你尝出味儿了吗?”

李钊这才拿下酒坛,爽利地“哈”了一声,拿袖子随意抹抹嘴,道:“挺甜的,确实有桂花味,好喝,就是不够烈。”

严玉畴忍不住笑了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欣然接受了李钊喂酒。

两人坐在屋顶上,一边赏着月,一边观着山,享受着爽快秋风,嗅着桂花树的甘香,分饮着一坛清香美酒。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静静享受着此刻静谧的欣喜。不知不觉间,竟很快便把这一坛酒喝光了。

严玉畴看李钊晃晃坛子,已完全没有水声,便幽幽地道:“今日我才算懂了,这杯中之物,还真是挺有趣味的。”

李钊随意拆了片瓦,将那空坛子杵在空档里斜着立住了,笑道:“你可不是懂了杯中之物的趣味,你只是懂了桂酒的趣味。”

严玉畴放松地向后斜倚在瓦上,两肘撑着身子,抬头望月道:“楚地桂花树很多。”

李钊干脆也向后躺倒,两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道:“我记得白鹭书院也有一棵老桂树,只不过我去的时节不对,没能见到它开。”

“不错,那也正是一棵丹桂,每年仲秋都有一树红花,我爹爹特别喜欢,每年这天都要在老丹桂下彻夜饮酒,酩酊大醉便直接睡在树下。”

“时都这边,很少有桂树……玉畴,你想家吗?”

严玉畴一愣,随即莞尔,也彻底躺倒在瓦上,道:“若说不想,是不可能的,不过还好,这几年咱们在一块终日忙忙碌碌,也顾不得感伤。”

说罢他笑了一声,不待李钊回答,继续道:“我瞧着其实也忙不了许多年,我还有件要紧事要着落在时都,等办完这事,待殿下地位稳固了,我便辞官不做。到时候回书院教习也好,弄个庄子耕读传家也好,悠悠闲闲的,想必舒坦的紧。”

李钊惊奇地侧头看他,问道:“你想辞官?要办什么事?”

严玉畴只是笑,反问他:“你呢?什么打算?想要权倾朝野吗?”

李钊侧身支腿,用一只手撑着头,悠闲地晃腿,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隐退生涯,答道:“跟你差不多,就打算早早走了,真要说起来,李家才是大周最大最长久的外戚,那将军府传了好几代,老头子没了其实早该摘了匾额收回去,说是为了昭彰先人尊荣留给我,可我若是不入军中,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该让兴儿收回去,这么大的天下,总不能一直指望姓李的来守,要是出一个林奉那样的,现在你对付的就该是我了。就希望老头子先前的威名能在北边多管几年,北狄那边再消停个十几年,用不到我最好。”

严玉畴闻言沉默片刻,而后挺身坐起,以手托腮叹道:“我就猜到你本不想回来,你这种性子,拘在京城委实难为你了……是为了殿下和先皇后吧,想必你跟先皇后姐弟情深——”

“玉畴。”

严玉畴被李钊打断,疑惑回望,却见李钊也挺身坐起,认真地看着自己,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严玉畴连忙做出倾听状,却见李钊微微转头,回避了自己的眼神,眉头微蹙,脸上有些不自在。

李钊缓缓开口:“玉畴,我得跟你说实话,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好……”

严玉畴不明就里,只把手放到他胳膊上,以作鼓励。

李钊鼓了鼓气,终于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送到老君山我师父那?在你们家闯了祸,害了你之后,被送回时都家里来,老头子狠狠揍了我一顿,接着就回边关了,我躺了好几天,满心都是恨。那时我娘总在我耳边念叨,老头子一心挂念死去的原配,我娘和我在他眼里屁都不是,只当个玩意儿养着罢了,前夫人生的姐姐才是老头子的心头肉,我就……觉得就是如此。于是那时我瞧着姐姐,怎么瞧怎么讨厌,变着法的给她使绊子,直到那年冬天她马上就要进宫了……”

李钊停顿了一下,把头埋低,才缓缓道:“我把她撞进了数九寒天的池塘里。”

*李钊:我们是从小就认识,拉拉手怎么了?

严玉畴:……也是。

李钊:我们是同僚,搂下腰算什么?

严玉畴:……确实。

李钊:我们是好友,贴贴也正常吧?

严玉畴:……好像也对。

李钊:我们志同道合,上炕一块躺躺不过分吧?

严玉畴:……抵足而眠,彻夜长谈,也有道理。

李钊:我们亲密无间,躺一块发生点什么负距离的接触再合适不过了吧?

严玉畴:也……你想屁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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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观月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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