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玉畴定定地望了太子一会儿,周兴其实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不肯去想,或者一想就乱罢了,他在心中叹一口气,虽然有点僭越,但他始终拿太子当个晚辈,还是个孩子,真不愿同他讨论这些,可雏鸟羽翼已丰,总不成一味逃避翱翔,该来的还是要来,他低声道:“殿下,揣测圣上的心思,莫把自己放在此时思考,要将你自己放在圣上那个位置思考,这整个天下,也只有你有这个资格。”
周兴表情微震,但只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他思索片刻,便道:“若是……两方一直维持平衡,但东宫这边加冠后领职,原先一些插不进手的事务开始有话语权,而另一方并没有争抢,以父皇的视角看来,他们在封地的选择上是进行了主动退让,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放弃了,这对皇位传承来说是好事,可寒门的势力就此压过林党一系,其他大部分武将是纯臣没有什么问题,未向林奉投诚的世家大族和皇眷们都在做壁上观,寒门势大,无人压制只怕会形成新的派系,结党营私,故而将老师你明升实贬,放在林奉控制严密的衙门之下当个靶子,压着寒门心思。舅舅那边就更不必说,没有实职,防止武将群体为寒门做筏……”
话至此处,已不必再言,原本模糊的一些揣测,经过讨论已是让人心头雪亮,严玉畴和周兴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在暗暗肯定。正谈到武将,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禁军统领和林奉的私交,日后林党若是走上了兵变夺嫡的道路,那么自己这边也要着手军备才行,养私兵始终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若想正大光明走上那个位置,必须要靠正规军队支持,纯臣将领们不一定在意谁做皇帝,可是一定会在意谁做大将军……
两人不由得双双转脸望向李钊,李钊见状一脸懵,道:“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突然看我干嘛?”
严玉畴咬牙切齿,看回周兴道:“就他这个脑袋能打好仗吗?”
周兴苦笑:“这个跟带兵是两回事,说不定……也行呢?”
李钊没敢说话,只在心中咆哮:他刚刚是在骂我吗?是骂我呢吧!可恶!怎么都不同我说话,好不容易看我一眼就是在骂我!可恶!插不进嘴!你俩何时这般默契了!
三人谈完正事,一时无话。严玉畴有心与李钊单独谈话,可当着太子的面也不好明说,只得拿眼去悄悄看他。李钊反应极快,眼神迅速回避,未叫他发现自己也在悄悄看他。
严玉畴见他始终不肯与自己对视,颇为落寞地垂下了眼,而李钊又悄摸摸地转回眼珠,似有似无地观察着对方脸色。
周兴自除夕那天被严玉畴拒绝以来,偶然见到李钊时,便发现舅舅看自己的眼神好似别有深意。以周兴对严玉畴的了解,这种事他断不会主动拿出来说,但舅舅却似已知道自己所图……此时看两人的眼神,你追我逃,你闪我躲,沉默中充满暧昧不明的气氛,只怕是这几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两人有了新的进展。那么这是进展到什么程度,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令严玉畴将自己的那些贪婪心思也告诉李钊……想到此处,周兴内心煎熬地似揣了个火炉,炙烤的他五脏六腑又热又痛。
严玉畴觉得三人沉默半晌,气氛甚为尴尬,便咳一声,道:“天也晚了,殿下快回吧。”严玉畴想着周兴是避人耳目出来的,最好还是趁着皇城门未锁,尚有宫人货车来往时低调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可周兴一听这话,便道他是想支开自己同李钊独处,当即便沉下面色,没忍住冷哼了一声,道:“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孤?”
李钊和严玉畴闻言齐齐一怔。周兴素日里与二人相处时亲昵随意,但现已加冠,又领了差事,对其他官员定然是要端着架子,称孤道寡的威严是一定需得有的。这在吏部待了半日,便已适应了自己这种形象,只能说不愧是龙种。此时微微发怒,就变得有些冰冷、威严,颇有些君威如狱的意味。严玉畴怔过一瞬之后反应极快,立刻微微低头,垂眸道:“微臣不敢,只是心忧殿下安危。”
周兴几乎是话一出口就立刻反悔了,一则觉得对严玉畴过于凶横失礼,二则将自己的怨怼之情当着舅舅的面表露出来了,心中愈发不快,沉默了一阵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舅舅,走吧。”
李钊看着这两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沉默着点点头,跟在周兴身后往外走。
严玉畴也一言不发,站起来欠欠身送他们出去,待估计他们已下楼,便又自己坐下了。桌上有些没人动过已冷透的酒水果点,严玉畴看似兴致盎然地挨个品了品,皆味同嚼蜡,没一样好吃的。又无所事事地磨蹭许久,他才在脸上挂了点假笑,低调从容地离开了长乐楼。
*《最全周朝野史揭秘》(重印三版,创下一年卖出二百万本记录,老百姓最爱看的盛世秘史!):荣德末年将严玉畴调任到鸿胪寺的决定在当时应该出乎很多人的预料,可是后来发生的外交事件令不少人对荣德帝的感观有了很大改变,甚至很多人一度认为荣德帝是真的会夜观星象预测世事,掀起了偷偷祭祀他的热潮。现代有部分专家学者认为,荣德帝是个深藏不露的真正合格政治家,可能他手里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情报,信息的不对等令愚昧的古人对其产生了神秘主义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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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 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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