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则一路问,一路寻,不一会儿便找到了独自晨练的齐祈,见人正在一板一眼认真练枪,没有上前打扰,找了棵树靠着,双手环胸看齐祈练。
倒是齐祈很快发现了匡则,忙停下来小跑到匡则面前:“匡参将,您是来找我的吗?有什么吩咐吗?”
匡则不急着回答,先陪着齐祈练了一会儿,又指了几处错误细细帮着纠正了。齐祈是简单的性子,匡则待人又亲和,齐祈很快放下戒备,跟匡则亲厚起来。
匡则见齐祈活泛了些,才试着问:“你跟谨承吵架了?”
“跟谁吵架?”齐祈不知道李旷的字,一时没反应过来,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汗,困惑地看匡则。
“谨承,就是大将军。”匡则笑着解释。
齐祈擦汗的动作一顿,摇头否认:“我怎么敢跟大将军吵架。”
“那是他欺负你了?”匡则挑眉,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齐祈摇头,嘴上说着“没”,可眼里分明有一丝委屈。
匡则没有错过这个反应,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引导着齐祈说了早上发生的事。“所以你拒绝了他的邀请!”匡则第一反应是幸灾乐祸。
齐祈很快转过弯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匡则:“大将军是喊我去晨练的?”
“你以为他闲的,大清早找你去闲聊几句。”匡则连连摇头,“你呀,你呀,知不知道谨承多看好你,才会让你跟着他晨练,反正这么多年我没见过第二个。”
见齐祈仍不信,匡则又把那晚李旷对齐祈的评价复述了一遍,并且赌咒发誓是李旷的原话。
“那大将军还说我是要逃跑。”齐祈低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隆起的低矮小土包,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匡则知道这件事,但还是想听齐祈自己说出来,因为有些事情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就成了心结,只有能自己说出来,才是在正视这个问题。
“我猜他可能是害怕吧。”匡则的声音难得不再跳脱,淡淡的。
齐祈侧头去看,见匡则望着前方,可似乎又没有什么景物落入他的眼中,绵软空洞。意识到齐祈盯着自己,匡则才收回视线,回给齐祈一个微笑:“怎么,他会害怕很奇怪吗?”
齐祈点头,他可是无所不能的天才少年,是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啊。
这小孩真实诚,匡则好像知道李旷为什么愿意带着他了。匡则想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虽人人喊他一声大将军,可他毕竟也只20的年纪。”
齐祈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你这是什么表情。”齐祈的样子逗笑了匡则,“他在你眼里有多老?”
“不,不是。”齐祈否认,仔细回想了一下,李旷的脸庞虽然瘦削但是坚毅,大多数时候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说话也常淡淡的,但出口的每个字都如钉子般,让人不敢违抗,齐祈斟酌道:“不是相貌,是……是……感觉。”
“是啊,所以我们都忘了,他其实也会难过,会害怕的。”匡则点头,他知道齐祈想要表达的,继续道:“你知道亲兵制度的吧,这次你们三个之所以会被选上来,是因为他有三个亲兵在上一场战争中没了。”
齐祈像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清明的眼眸轻眨了两下,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三个人就已经不在了,他们和自己的生活是无关的,可……
匡则的话和齐祈的想法重合:“你们10个日日在他左右,情分自然同一般士兵不一样。你才跟着他练了这么几天,就在全无援助的情况下以一敌十。对方派出来的肯定是机灵的,你还要想办法留活口,他难免后怕。要是他说话重了,也是无心的,你就多体谅他一些。”
“嗯,”齐祈点头,委屈的情绪更加外露,“可是大将军好凶。”
“教书先生不凶,还是练功师父不凶。要是被凶一下就打退堂鼓,那你赶紧趁着这会儿谨承好说话,自己请退去。”匡则没惯着齐祈,柔声责备。
“我不,”齐祈回答得坚决,“那样我就真成逃兵了。”
“这就对了。”匡则弯了眼角,满意地点头,“以上是为师教你的第一课,论人论心。”
“为师?”齐祈不解地看匡则。
“你应该叫师父,笨!”匡则忍不住用手中的剑轻敲了一下齐祈的脑袋,“不过你是谨承的人,要认我做师父,还是得亲自知会他一声。这是为师教你的第二课。”
匡则也不管齐祈愿不愿意,一口一个“为师”,并且反复强调,一定要跟李旷说这件事。
齐祈回到营帐,雷康时从竹筐的温布包中取出一个馍递给他:“今天怎么这么晚,替你领的馍,赶紧吃了。”
“谢谢雷哥。”齐祈接过,咬了一口,低低地开口,“雷哥,之前的三个亲兵没了,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雷康时身子一僵:“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齐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道:“我们三个刚来的时候,你们一定很不习惯吧。”
雷康时眨了两下眼睛,努力压下泛酸的情绪:“那你呢,跟我们相处,可与在原处不同?”
齐祈用力点头:“跟你们会一起学习一起探讨,一起切磋一起琢磨,生活上也都很照顾,很少计较什么,彼此间似乎毫无保留。”
“踏入军营,便知生死难料,冲锋陷阵时,若顾得过来也会给身边的人搭把手,可大多数时候是自顾不暇的。”雷康时坐下来缓缓道,“当了大将军的亲兵,才知道竟比原来凶险万倍,这十个人,谁不欠谁几十条命呢。”
齐祈还没同他们一起上过战场,对这番话的体会没有雷康时那么深,只是理解地点头。
第二日清晨,齐祈早早来到李旷晨练的地方。李旷到的时候,齐祈已经练了有一会儿了。齐祈见李旷走进,停下来朗声道:“大将军早。”
虽然握着长枪的手指仍然因为紧张而过分用力,但是齐祈的眼睛是直视着李旷的,笑容灿烂,眼神清亮。李旷点了下头,什么也没问,只说了一声“继续”。
齐祈抿抿嘴,把刚才那套动作完整地做了一遍,结束后紧张地看着李旷,像是交了作业等老师判分的学生。
“这两天确实没偷懒。”李旷平静的声音里能听出几分揶揄。
原来大将军也记仇啊,齐祈在心里腹诽,声音更加乐呵道:“昨儿匡参将还帮我纠了错,教了我许久。”
“嗯。”李旷应了一声,忽略齐祈满是希冀的眼神,“继续练吧。”
没预料到李旷根本不接话,齐祈张张嘴,想顺带着说出来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仿佛中间这些天不曾中断一般,两人仍同之前一样,先是齐祈跟着李旷比划,等李旷练完再指导齐祈。好不容易等到指导的时候,齐祈好几次试图开启话题,都被李旷打断。
刻意忽略掉齐祈“我有话要说”的热切眼神,李旷只认真指点着,齐祈分神太过时,直接交手,逼得齐祈集中了注意力。
“大将军——”等到晨练结束,齐祈又酝酿着开口。
李旷回头:“还不走,我记得你今早当值。”
“哦。”齐祈应了一声,跟在身后。
李旷走在前面,在齐祈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齐祈面对李旷已经全然忘了害怕这回事,只剩抓耳挠腮的着急。齐祈忍不住怀疑李旷是故意的。这个疑问终于在齐祈随侍那天,出发去议事营帐前问出了口,没想到换来李旷一个坦然的“是”。
李旷应得坦然,倒是得到答案的齐祈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半天才呆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李旷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顺带手指了一下桌子左上角吩咐齐祈,“把那信封拿上,待会儿带去议事大帐。”
“哦。”齐祈应声,把信封揣进胸口,认真替匡则说话,“不是的,匡参将很尊重您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经过您同意。”
“同意什么?他要收你为徒?”李旷不算太吃惊,但也有些许讶异,他以为匡则只是关照指点一下齐祈,没想到是要正儿八经的收徒。
齐祈眼神发光,连连点头,他这几天跟其他亲兵打听了,才知道匡则原来比他知道的还要厉害百倍,此刻齐祈的眼神充满了向往,大眼睛巴巴看着李旷:“可以吗?”
李旷气郁,想着自己悉心指点了他几个月,结果他乐呵呵地要给别人当徒弟去了,不过李旷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回答:“你若想,当然可以。”
“太好了,雷哥他们说匡参将文武双全,那日指导我耍枪就很厉害,”齐祈高兴得只差没跳起来,眉飞色舞地说着,最后还特别认真地请教李旷,“大将军,你跟匡参将那么熟,你说我先跟匡参将学什么呢?”
齐祈越激动,李旷脸色越沉,“耍jian,他擅长。”
“原来匡参将喜欢剑啊,怪不得他那天早上晨练是拿着剑的。”齐祈受教点头,在眼神瞥到李旷的表情时,隐隐觉得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求证,“大将军,您刚刚是讲了个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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