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画月没料到会碰见江叙风,还是以这副肿泡眼的形象碰见,她尴尬地指了指猫消失的方向:“我来送猫。”
说完她赶紧转身离开。
“我也正要回去,一起吧。”
林画月想要拒绝的话才刚到嘴边,江叙风已经走到她身旁。
“听燕千户说你们吵架了?”他漫不经心闲聊起来。
林画月偏过头不想多提:“小事而已,不劳烦江少师挂心了。”
“你的事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小事。”
林画月一愣,她定住脚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江叙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越界了,他开始冠冕堂皇地解释:“燕千户今日心神恍惚,回驿馆时差点走岔了道,此次来穗州府的京官有二十余人,安危皆系于燕千户一身,若出了差池,那便不是小事了。”
“他心神恍惚你找他去啊!”
林画月简直莫名其妙,她这两天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倒霉到家了!燕怀誉当值疏忽了都能怪到她头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林画月火气直往上蹿,她蹭蹭闷头快走,留给江叙风一个乱七八糟的后脑勺。
江叙风强忍疼痛尽力追上她:“燕千户昨夜是不是——”
“燕千户燕千户你脑子里就只有燕千户!是我无理取闹害得燕千户没法专心致志当差,出了差错我来担着,行了吧!行了吧!!”
林画月终于忍无可忍,她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臂弯号啕大哭起来。她原本不想在不相干的人面前露出这副形态,可是她委屈极了,吵架明明是两个人的事,过错也不全在她,今天燕怀誉身边一群锦衣卫围着他关切,怎么她却一点关心也收不到,反而还要面对江叙风的诘问?
江叙风被她突如其来的崩溃弄得措手不及,他默默在林画月跟前蹲下,后背的伤口扯得他倒吸凉气,他的手悬在虚空,不知到底该不该落下。
哭声和眼泪狠狠剜在江叙风心上,他只恨自己明明能言善辩,怎么一到她面前就词不达意?江叙风手指蜷了蜷,最终轻拍在林画月背上,一下又一下,他的掌心感受着她哭泣时的剧烈颤动,颤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找不到落点。
“对不起,是我表达有误,我并非质问或者责怪你,我只是想弄清楚你们究竟因何起了争执,”他声音不再平稳,甚至有种笨拙的急切与恳求,“知道了缘由我才好想办法做点什么,让你别再那么伤心。”
林画月抽泣着抬起头,额头擦过江叙风的下巴。
月华如水,照亮江叙风此刻温柔得一塌糊涂的脸,他离她很近,近到他漆黑的瞳孔中只盛得下她。
“你们因何争执,能告诉我吗?”江叙风轻声哄着。
林画月抽噎了两声,此刻的江叙风不仅温言细语,他还披着狐裘,看起来毛茸茸又无害,让她莫名有种被包裹的安全感,似乎在这片梅林,在江叙风面前,她能够肆无忌惮将委屈宣泄干净。可她几度开口,想说却终是说不出口。
她该怎么说?是把她那所谓的理想拎出来换个人嘲笑一番?还是告诉江叙风,燕怀誉误以为她喜欢上了他,甚至为了他要取消婚约?
要她说这些话,不如杀了她算了。
“燕怀誉要跟我绝交,”林画月只好避重就轻,“可我不想失去他。”
江叙风一僵,手顿在虚空,缓缓紧握成拳:“所以,你这么伤心,是因为不想失去燕怀誉。”
林画月点头。
江叙风的心一阵阵抽痛,扯得五脏六腑都跟烧起来似的。他有的是手段、有的是耐心可以徐徐图之,蛰伏暗处慢慢围剿,最后直扑腹地,这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
可是他没有料到林画月对燕怀誉的感情竟然深刻到如此地步,更没有料到林画月的眼泪会让他这般无能为力,所有谋划、心机、盘算,此刻全部溃不成军。
江叙风绝望地意识到,原来比起拥有她,他更希望林画月能得偿所愿。今夜他不该将她引出来的,人家再磕磕绊绊,横竖是两情相悦的,他硬插一脚作甚?真是碍事又多余。
江叙风按住胸口,他本就体力不支,蹲了太久腿也发麻,本想起身,却不慎身子一歪跌在梅树上。
树干在撞击中止不住地摇曳,梅花簌簌飘落,缤纷花雨中,江叙风半跪在地靠着树干喘息,苍白的脸如将碎未碎的冷玉。
林画月蹲在地上呆愣看着他,一时失了反应。
江叙风将桂花糕递到林画月手中,嗓音苦涩:“燕千户晚上有差事,他让我转交给你。”
“……谢谢。”
江叙风替她摘下发间的落梅,笑了笑:“你不会失去他的。”
走出梅林,两人分道扬镳。广修无声出现在江叙风身后,他看着林画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叹息:“大人何必呢?依我看,大人不见得比不过燕怀誉那小子,只是大人心思藏得太深,不是朝夕相处的人,一时半会还真察觉不到。大人,你干脆就直直白白告诉郡主你的心意,郡主指不定就转向你了,哪里还有这许多的苦楚?”
江叙风扯唇:“我告诉过她。”
广修一愣:“然后呢?”
然后她给了他一耳光。
江叙风垂下长睫掩住落寞的眼神,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手指还捻着那朵梅花瓣。
四下无人,在灯烛照不见的阴影里,江叙风抬手将花瓣放入口中。
—
夜幕深沉,芷江边的长堤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色各样的货摊沿堤铺陈,有卖绸缎瓷器的、岭南佳果的、茶叶香料的、甚至还有卖波斯猫的,桥下的杂耍班子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铜锣声与喝彩声响彻整个夜市。
燕怀誉独自沿着长堤闲逛,他走马观花逛完了整个夜市,明明这么热闹,他却提不起丝毫精神,全然没有以前那种兴奋劲。
以前,都有林画月和他一起,林画月最爱在夜市淘话本子,每每发现让人耳热脸红又实在羞于购买的“珍品”时,林画月就会将他推出去让他买,他一个大好少年自然丢不起这个脸,他抵死不从,接下来肯定免不了一场互呛打闹,最后的结局都是林画月遗憾离开,也不知林画月后面有没有想别的法子搞到这些“珍品”。
燕怀誉一想到这些,嘴角不由带笑,正巧前方就有一个书肆,他正想走过去,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只有他自己,他又不看话本子,进去干嘛?
没劲。
没劲透了。
燕怀誉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了。
刚进港的船家正在堤边停船,船家将锚用力一抛,抛歪了,锚落入江中,往岸上激起一大片水花。
燕怀誉赶紧向后一跳免得被江水溅湿,不料身后有人,那人被他猛的一跳撞飞,竟尖叫着往江水中栽去!
燕怀誉眼疾手快赶紧回身一捞,在那人坠江前一瞬赶紧将人捞到自己怀里。
一声“咕咚”响起,声音不大,应该是某个物件掉江里了。
只要人没落水就好。燕怀誉松了口气,他突然感觉怀里硌得慌,他低头一看——
“怎么又是你???”
燕怀誉用此生最快的速度退开一丈远。
珠玉琳琅的骆宁儿站起身来:“怎么不能是我?夜市又不是你家开的。”
“这么大个夜市你就偏偏在我身后?”燕怀誉步步后退,“你该不会在跟踪我吧?”
骆宁儿步步紧逼,细长的眉毛挑得高高的:“我跟踪你?燕二公子怎么当街就开始做大梦了。”
“停停停!”燕怀誉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一动晃得我眼花,骆家家规禁止买首饰盒吗?所以你只能把所有首饰都挂身上?”
骆宁儿美目傲睨:“你懂什么?审美缺失就少嚷嚷。羊脂白玉长珠串配上镂空金累丝璎珞花牌,这叫金玉呈祥。如意云纹项圈又正好与我发髻上的金镶玉祥云钗相呼应。”说着骆宁儿将手勾成兰花指往发髻处优雅一模,却摸了个空。
她脸色大变:“我的发钗呢?”
“……我捞你的时候听见有物件落水的声音,”燕怀誉指着江里,“应该就是你的发钗。”
“燕!怀!誉!”骆宁儿像只要挠人的怒猫一样朝燕怀誉猛扑过去。
燕怀誉赶紧捂住脸大喊:“干嘛干嘛别抓我脸!我可是救了你,不然落水的就是你了!”
“你好意思说!不是你撞我,我什么事也不会有!那发钗是我最喜欢的一支,你必须赔!”
“赔你就是了,小爷差这点钱?说吧你在哪里买的?”
“不知道!这是我奶奶传给我娘,我娘再传给我的。”骆宁儿脸绷得极紧。
“……”
燕怀誉看着骆宁儿即将喷火的眼睛和已经举起的巴掌,赶紧投降:“这样,你把那发钗的样子画给我,我把整个穗州府找个底朝天也给你找个一样的。”
骆宁儿不同意:“我明天就要戴!”
燕怀誉没招了:“那你说吧祖宗,你到底要我怎样?”
“你今天陪我在夜市里挨家找找,万一能找到一样的。”
燕怀誉只能自认倒霉:“行行行,那赶紧开始吧。”
这章好长,写的时候感觉怎么写也写不完,给我累够呛[爆哭]有追读到这章的宝吗?感觉怎么样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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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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