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踏着五更天的晨光悠哉游哉地出门,自然是迟了早朝。本着与太后这层关系,宫门守卫自是不敢拦他,于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入金銮殿内,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让人开起来礼数倒是周全。
引得御史和谏官们直接当堂参本。
“沈少卿,适才御史参你目无礼数,荒唐□□你可知罪?”季晏礼道。
沈确一脸无辜地说道:“陛下,说臣目无礼数臣知罪,第一天上朝多多少少不习惯,臣一时贪睡便晚了时辰自该领罚。只是……说臣荒唐□□这种辱人罪名,为祖宗蒙羞的,臣是万万不敢认的。”
此一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一旁站着的长宁侯。
长宁侯作为大梁唯一一个异姓侯,很少参与朝堂纷争,这也是他沈氏为何能长期站在大梁朝堂上的原因。谁知被这不承认荒唐的儿子给提到了祖宗,他一脸黑不情愿地站出来说道:
“陛下明鉴,小儿虽玩世不恭了些,是万万不敢认下荒唐□□这种罪名的。”
“长宁侯敢为儿子作保,你们可有理由参奏?”季晏礼道。
礼部尚书杨术全上前声色力竭道:“昨日沈少卿的一些传闻传遍京都,格外惹人非议。宋御史与礼部协议参奏沈少卿身为朝中官员不洁身自好,惹得一身桃色传闻,荒唐至极,有损朝廷形象,况且陛下前几日刚刚打算废除恩荫制,加大科举制,沈少卿既得祖宗萌荫为何不洁身?殊不知会引得百姓如何设想猜议朝廷乃至陛下的威信!”
“昨夜臣和诸位谏官一同上奏,不知陛下缘何不知晓此事,中书省难道没有将奏折呈递给陛下吗?”谏官海诚明吹着花白的胡子举着钦赐白玉谏道。
季晏礼冷着脸看向魏丞相。
魏重贤面露凝色道:“启禀陛下,臣昨日已收到那份联合弹奏的奏折,觉得甚是荒谬,便扣下了。沈少卿虽在京中的风言风语传得颇多,但他毕竟自幼由长宁侯和平宁郡主教导,又得太后教导,想来那些风言风语是无中生有。”
“呵,丞相一人觉得不妥便有权扣下,当真把中书省归入囊中了吗?!”海城明吹冷嘲热讽道。
“自然是中书省内部商讨一致决定,若是什么胡言乱语都上报到陛下跟前,那要我们中书省做什么的?”
“究竟是一致决定还是魏丞你一人抉择,想必魏丞相心里最是清楚。”
“海谏官你……”
忽然朝堂上方传来一阵猛咳声,海诚明和魏重贤都纷纷住了口,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待季晏礼平息了肺腑,将曹公公递过来的杯盏放回,带着沙哑的声音道:“争论了这么久,究竟是何传闻引得这般风波?”
“启禀陛下,昨夜据说有人亲眼看见池侍郎上了沈少卿的马车,并且有人亲眼看见沈少卿府上藏着一个褐瞳的男子在府上,这似乎还是沈少卿亲口承认的。”御史宋平毅禀报道。
沈确闻言挑了挑眉。
“沈少卿,可有此事?”季晏礼道。
“陛下!臣子年幼无知,断不会做出这般荒唐行径!!”长宁侯急切地想要撇开这些有辱家门的桃色绯闻,他冒着风险作保就是给沈确示意万万不能承认这些风流韵事。
沈确见他这般冒失,忽地笑了一声,回道:
“陛下,同僚之间搭个顺风车如何了?况且池侍郎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就算臣对他意图不轨,人家也得愿意才行啊,我长宁侯府自是不会做出这般强盗行径。”
长宁侯心里咯噔一声,汗液不禁从官帽下流过鬓角。
“那少卿府上藏人一事如何说起?”宋平毅道。
“这一事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将心上人放到府上日日作伴罢了,有什么好解释的?”
闻言,朝堂上一片鸦雀无声。但朝堂上下人人心里都有一个惊愕,那便是长宁侯府世子是个断袖!!
“既然沈少卿都已承认,那陛下便应当施以惩戒,以儆效尤才是。”海诚明直言道。
季晏礼抬眸看了眼沈确,道:“沈少卿既然知罪,念其态度诚恳,便罚俸三月吧。”
闻言,沈确立即道:“陛下,臣声名狼藉,如宋御史和海谏官所言,当是把臣革职查办才是,怎能让臣免费给您干三月工事呢?”
听得沈确这般狂妄之言,长宁侯的脸黑的像太和殿内的黑曜石地板,他怒不可赦地瞪着沈确。
“沈少卿,陛下皇恩浩荡,莫要辜负陛下所期。”魏重贤道。
“好了,既是太后的吩咐,沈少卿也合该珍惜才是。朕乏了,退朝吧。”
季晏礼离开后,众大臣纷纷扬扬行了礼,散了早朝。
沈确慵懒地伸了伸腰,看着不少犹疑的目光往自己这边注视过来,抬头回看时便发现没有一人在看自己,都自顾自三五成群地讨论着什么。
往日里这些大臣都会迎着笑脸来说的天花乱坠地恭维沈确,今日估计是被这事给惊着了,无一人敢上前给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恭维一句“沈世子,沈少卿”的便纷纷逃窜了。
“哎哎!长宁侯!”
沈确叫住了想要装作不认识他的长宁侯。他脸上虽扬着笑意,但眼睛里却尽是嘲讽。他慢悠悠走到长宁侯面前,道:
“多谢长宁侯今日朝堂解围啊。”
长宁侯黑着脸,额角的青筋抽搐了几下,强忍着不去揍眼前的混账儿子,甩袖“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池韫是最后一个离开朝堂的人,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被沈确气得头冒青烟的长宁侯甩袖离开,路上谁给他打招呼都不理睬,不禁笑了笑,刚迈开腿下朝云梯的第一道台阶,便被人叫住了。
“池侍郎!池侍郎留步!”
池韫回头,便看见一个小太监端着东西急匆匆地向他跑来,他收回腿,定在原地等他过来。
“池侍郎,奴才八福,这是干爹命奴才带给您的。”八福喘着气将手上的东西交给池韫。
池韫看着他额头上汗珠直流,从兜里掏出来一块手帕,递给他:“多谢福公公,天气热,莫要中了暑气才是。”
八福呆愣了片刻,连忙接过池韫手上的手帕,错愕让他迟迟未开口说出那句道谢的话,就那样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慢慢地走下云梯。
池韫低头看着手上绣帕中包裹着的布满糖霜的柿饼,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
昭阳殿内,季晏礼坐在堆满奏折的案桌前,那些奏折成摞堆叠,放置有序,紧紧只有一叠柿饼与其有些格格不入。
“陛下放心,东西已送过去了。”曹公公小声禀报道。
此时一个身穿华服、头戴凤冠的女子走进殿内,她眉黛如画,双眸若宝石璀璨,鼻梁线条优美,嘴唇轻抿,仪态大方地行了个礼。
季晏礼道:“起来吧。皇后怎么来了?”
魏燕然起身,一双含着春水的眼眸注视着季晏礼,双唇勾起,温声道:“臣妾今早做了雪梨羹,想着陛下下了早朝便可以喝到。”
“皇后有心了。”季晏礼不动声色,曹公公便上前接过魏燕然丫鬟手中的汤碗。
季晏礼并未动那冒着热气的雪梨羹,似乎在等着魏燕然主动离开。
魏燕然见季晏礼不动,也没有在意,她目光注意到御案上那碟柿饼,温声道:“眼下仲夏时节,何处寻来的柿饼?陛下莫不是爱吃柿饼?”
季晏礼忽而眼底结了层冰霜,不想再多做交谈。他咳嗽了两声,便道:“朕乏了,皇后退下吧。”
魏燕然一脸忧色,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便只好离开了。
看着她落寞地离开,季晏礼看了一眼那滚烫的汤碗,笑道:
“有时候病人还真是好,不想多说话便只需要咳嗽几声。”
曹公公担忧地劝慰道:“陛下定会早日康复的。”
闻言,季晏礼又将视线转向橘红色的柿饼上,目光深远悠长,倒不像是在看一个柿饼,而是再看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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