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路两边的麦田悉数倒退,偶尔零星点缀着几块薄膜覆盖的方块地。
远远望去,地上的薄膜泛着银色的光。
江瑶知道,过不了多久,这块承载着希望的土地,将长出廉价的蔬菜。
而这些菜品,将是某户农家一年的收入来源。
江瑶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老爸怎么说?”
“老爸说支持你。”
大巴车到达李家村。
江醉星已经在路边等了好久。
他接过姐姐手里拎的蔬菜,将昨天知道的讯息系数传达给了江瑶。
江瑶若有所思点点头,顺便问了一嘴。
大伯二伯家不会过多干预自己的决定,只有江五爷会。
江五爷原名江无隅,是江老太的第五个儿子。
而江建国兄弟三的父母,正是江老太第三子的孩子。
时光如沙漏。
眼下,太太辈已仙逝,爷爷辈仅存的只有江五爷。
江五爷一生无儿无女,老伴也走的早。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江家三兄弟便把江五爷接过来,左不过多一双筷子的事。
“瑶瑶来啦!”
推门进入,二伯母李燕正把菜端到堂屋。
看见江瑶,喊了一声。
“二伯母好。”
江瑶眉眼弯弯,笑着去洗手。
“这次就算毕业了呗?”
“怎么不继续往上都个研究生啥的?”
饭桌上,大伯二伯感慨一两句。
“女娃娃想的还是太简单。读个书出来当个老师,找个好人家……”
江五爷正要高谈阔论,立马被江建国打住。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以前伟人说女性也能顶半边天。现在都解放多久了。”
江五爷听闻,一言不发。
埋头喝自己碗里的面汤。
“明天先去阳山屲看看那三块地怎么样?把路修一修。”
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江红军开口。
江建国点了点头。
第二日。
一行人在农用车车厢里摇摇晃晃。
大伯母意有所指的开口。
“瑶瑶,起这么早,困不困?”
“大伯母,我觉得还好。我们上学和这起床时间差不多。”
大伯母闻言,若有所思点点头。
反倒是坐在江瑶身边的二伯母,来了兴致。
“瑶瑶,你给伯母说个真心话。你是真心想种地还是单纯的想玩一玩?”
见二伯母神色认真,脸上没有一丝打趣的意味。江瑶低头思索了半晌。
二伯母身旁的顾红看了眼江瑶,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江瑶打断。
“二伯母,我是认真的。”
见状,顾红与二伯母李燕对了个眼神。
两人将目光移向别处,不发一言。
种地便是靠天吃饭,这几年更甚。
天不下雨,苗便干死。
若逢雨水好的话,辛苦一年,收获的只有些草料。
费这么大劲,还不如凭借一身力气,去县城混口饭吃。
李燕想用走过的路劝一劝江瑶。
可见眼前的少女目光炯炯,她便止住了话头。
江家人一脉人丁稀少。
江瑶是江家人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们自不希望她吃一点苦头。
种地,便是向老天爷讨口饭吃。
只能混个温饱,并不会大富大贵。
瑶瑶性格坚韧、好强。
这一点,看江瑶从小长大的李燕深深知晓。
没事,孩子吃了苦头便知道回头了。
和顾红妯娌多年,李燕懂了身边人的想法。
自从坐上农用车,江醉星便看着流逝的风景。
村里祖祖辈辈的人都在种地。
世世代代困在大山里,穷的一成不变。
近十年,大多数人都去了县城讨生活。
村里的穷才有了改变。
无论大家在县城干何种脏活累活,总之,结局都是在县城有了一席之地。
姐姐异想天开的想法,江醉星不支持也不反对。
人各有志,就这样吧。到时候自己好好读书,念出个名堂。
届时,姐姐也有个退路。
江醉星如是想。
每人心思各异,江瑶却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开了荒之后便先拿着土,送去土质检测,再制定合适的种植作物。
如果可以的话,先把西红柿种了。
再如果能种出个名堂,那就带动周边一起发展。
争取将本地特色农产品推广至全国……
江瑶正美滋滋想着。不料,车却停在了半路。
江瑶左右看看,这还没到家里田地的地头。
这时,大伯的声音在前方传来。
“下来修路,路毁了。”
江瑶闻言,和大伯母一行人前后跳下车。
路毁了?严重吗?江瑶闻声向前走去。
“肯定是那场暴雨,冲毁了这条路。”
二伯母拿着尖掀,快步走到前面。
江瑶不解的看了眼身边的大伯母。
“前面一段时间下了好几天大雨,把隔壁村的杨家桥都冲塌了。现在种地的人少,倒还不知道这个路也毁了。”
大伯母见状,补充到。
“奥。”
江瑶望着残缺的路段,闷闷出声。
泥土路被水冲开一条沟,车是过不去了。
人倒是大跨步才可以过得去。
“你们给我车上装土,我倒进去。”
二伯将车上的铁掀分发给众人,将车开到了旁边。
顾红扫了眼江瑶。见她一脸跃跃欲试,便随她去了。
“瑶瑶,你走开,我踩。”
二伯将车斗里的土倾斜而下,转而去了别的地方。
大伯母拿着铁掀,走向前。
路的低矮处被雨冲刷出石子,冲出层层叠叠的褶皱。
一车车土掩盖了原先的沟壑,见大伯母上脚将分散的土踩平整。
江瑶有样学样。
村长家。
刚刚劳作归来的李国富,卷起一根烟,塞到了口边。
打火机还未按下,妻子推着架子车回到了家。
“啊呦,累死了。”
张爱萍将车推到了阴凉处,走进厨房舀了勺冰水喝。
“欸,壶里我晾了热水。”
李国富话还未说出口,张爱萍已经拿起水勺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那个菜贩子最后给的什么价?”
李国富将昨晚的菜用电磁炉热了热,配上上午去商店里买的石子馍,薅了把园子里的小葱,一同端上桌。
“一斤一毛五。”
张爱萍拿起馍咬了口,又叨了几口菜。
“不过听说过几天价格就涨了,不知是真是假。”
眼下6月底7月初,正值李家村的西红柿大批量采摘。
物多价贱,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是再贱,农民还是得卖出去。
不然辛苦好几个月,砸手里便不好了。
今日张爱萍原本要和李国富一起回家的。
奈何将几筺西红柿运到菜贩子的车上。回过身,村里的五保户马文花颤颤巍巍的推着小推车走了过来。
张爱萍见状,停下了脚步。
听到妻子带来的消息,李国富瞬间觉得没了饿意。
“要不明年我们也去外面打工?”
放下手中的馍,李国富试探着开口。
长年累月经受风吹日晒的皮肤,那些藏在褶皱里的沧桑,在得知菜价的一刻,更显得粗糙。
张爱萍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你走了,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怎么办?”
李国富嘴角嚅嗫了几下,遂即,拿起未吃完的馍,大口咬了起来。
“唉。”
张爱萍叹了口气,也抓紧了吃饭的速度。
“今天给马老太帮忙,她说她一早看见了江建国带着他大哥二哥去阳山屲的沟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江建国不是在县城打零工,光阴跑得好着呢嘛!他们去阳山屲干啥。”
李国富摇摇头,不做理会。转而推起架子车,向柿子地里走去。
菜价便宜,可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
将地里藤上破裂的或者变形的西红柿丢了。
将熟过头的采了送街坊或自己吃
一个下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最后一抹日光被山挡住,江瑶看着修好的半截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走吧,先回家。”
江红军看了看天色,率先出声。
江建军将铁掀放到农用车上。
“明天我带一车厢石灰来。”
江建军回头看了看修了一半的路。
“好的,我明天多带些热水,今天下午把人渴坏了。”
顾红手脚并用爬上了车斗里,说着明天要带的东西。
江瑶点点头,觉得带几瓶饮料也不是不可。
第二天,晨光熹微。
路边放着几瓶果啤与饮料,还有几个水壶。
新修的路上花落落的撒着些石灰石与带着湿意的泥土。
江瑶和大伯母一起,落后于热火朝天的修路队伍好几米。
前面的交谈声不绝于耳,江瑶却在里面听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你吃亏了再不要干!不是养你的两个小孩,我何必要种这么远的地!”
“我的两个小孩你给花给了多少?”
“你去大街上问问,除了我,谁还要你?!”
江瑶皱着眉头,停下脚步。
“快走。”
大伯母像是知道些什么,拽着江瑶就要往前走。
奈何这时,身后的争吵声愈烈。
“李文法,你再不要放屁了!”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你敢动我一下,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你个破娘们再嘴硬一句!”
身后的声音渐大,大伯母侯菊兰原先要将江瑶往路旁拉一拉。
一偏头,原先在自己身边的妮子不知何时没了人影。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送你去吃牢饭!”
身后熟悉又清脆的声音传来,大伯母一拍大腿,遭了。
“怎么回事?”
听见女儿的声音,江建国立马回头,三步并两步跑到了江瑶声音来源地。
“李文法,你敢动下我闺女试试!”
路的拐角处,声音传来。
侯菊兰觉得自己的腿脚瞬间没劲了。
李家村众所周知。
李文法有家暴倾向。
况且他一个成年男子,瑶瑶可是连他的一巴掌都受不住。
这可如何是好啊!
到时候瑶瑶还没开始种地呢,直接床上躺几个月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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