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气定神闲将沾了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品咂,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华美折扇轻轻摇着,“这夏夜还怪闷热的,巷子里也吹不进来风......既然姑娘无意帮我,我就先回去纳凉了。”
“此前的事情我不与姑娘追究,若姑娘改主意了,我随时恭候。”顾怜越过杜存荀,头也不回离开,“但要是姑娘为了这几两碎银非要与我对着干,我也乐意陪姑娘玩一玩。”
杜存荀不听他废话,侧身走进窄巷,蹲下来老老实实摸了一手黑泥,一个铜板没摸到。
杜存荀:“......”
真他爹的讨打。
顾怜走出没几步,身后追来一阵迅疾拳风,矮身躲过一掌,再展扇拦住一剑,随即步步后退,步步防。杜存荀掌掌往他身上招呼,杀意盈满双目,却是抹了他一身黑泥后迅速掏走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就一溜烟跑了。
顾怜一把扔掉被黑羽剑啃烂的折扇,咬牙切齿,“......疯子。”
——
季庄还没睡,听见声响下意识往墙上看,果然看见杜存荀不走寻常路,翻墙落了地。
杜存荀洗干净手,就听季庄打开房门,一脸凝重走向她。
他竟然还没睡。
这下就麻烦了,她只想顺道回来洗个手再去云想楼,毕竟扒脏了年楚的窗棂可是要被骂的。
“大夫还不睡?”杜存荀问。
“挽娘说不出话了。”季庄拿出一张草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挽娘娟秀的字迹,看样子是季庄问她一句,她就将回答写到纸上。
杜存荀觉得不对劲,赶紧接过来仔细看,看完才知道挽娘从一开始就被霍景往嘴里塞了药以防她大声呼救,后来挽娘与她说话时的异样声音并不是哭哑了嗓子,而是那药已经将她咽喉腐蚀。
可惜那时候的挽娘和她一样,以为是哭了太久,声音才变得嘶哑。
她以为休息后会恢复如初,但回到陆府见了季庄,才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存荀攥紧了拳,“你能解吗?”
季庄摇头,“太迟了。”
“辰竹知道吗?”
“挽娘回来时,他已睡下了。”
杜存荀把从顾怜身上搜来的钱袋扔到院中石桌上,久久没有言语。
——
第二日晨光熹微,杜存荀早早起床想趁采药之前出门一趟,就听身后吱呀一声,挽娘推门而出。
挽娘眼眶红肿,不用说也知道回房后接着哭了一夜,杜存荀上前轻声向她问好,问她嗓子如何了。
挽娘苦笑着摇摇头,从袖中取出提前备好的纸笔,在纸上问杜存荀能否借她二两银子,她想去买吉福楼买份紫花糕。
拜夏恭为师,除去束脩,还要备上他爱吃的紫花糕。
夏恭德高望重,所收受的束脩也与其他夫子不同——除去寻常的十条腊肉,还需要备上他喜爱的紫花糕。
挽娘虽手头拮据,但也知此规矩,未筹到足够银两绝不会让陆辰竹贸然去拜师。
但这紫花糕是吉福楼的招牌,不仅选料考究,制作也是耗时耗力,因此一日只售卖百余份,有价无市。
夏恭虽不与他明说要吃紫花糕,但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挽娘绝不会让陆辰竹在束脩上就与其他弟子分出差异。
杜存荀自然也清楚这项不在明面上的规矩,于是掏出顾怜的钱袋子,“这是我昨夜从那歹人身上搜刮来的银两,买一份紫花糕足够了。”
挽娘接过钱袋就要出门,刚好季庄睡眼惺忪开门走了出来,见状劝她,“拜师一事不必如此着急,夏夫子一字千金,不会反悔。”
季庄心里也有愧,他知道因为陆辰竹的病,让陆辰竹进学已经成了挽娘心中最深的执念。或许他应该打点好一切再告诉她,这样一来,说不定她就能免遭昨晚的伤害。
意料之中,挽娘这次执拗得出奇,连他的话也听不进去,非要今日带陆辰竹去拜师。
“你现在有伤在身,我去帮你买回来。”季庄说。
杜存荀心里一紧。季庄要去,她自然要跟着。吉福楼的人嘴不把门,万一认出她,在季庄面前抖出她的脏事,季庄不知道又要怎么看她。
再说这吉福楼的糕点一份难求,队如长龙,季庄老老实实去排队,怕是等到天荒地老都轮不到他。
不如叫她一个人去。
“大夫,你留下安慰辰竹,我去买。”
离开陆府偷摸绕进吉福楼后厨,杜存荀一掀帘就碰上了一张熟面孔。
冯二见到杜存荀很是亲切,不动声色支走其他打下手的杂役,笑呵呵迎上来,“杜爷有何指教?”
杜存荀把刚刚好的银子递过去,“来一份紫花糕。”
“今早的卖光了。明儿再早点来。”冯二把银子推回去,双臂枕在桌上凑近了盯她,“许久不见你踪影,如今在哪高就?”
杜存荀就当没听见,多推出去一个银锭,“帮个忙,再做一份。”
冯二将汗巾往肩上一搭,“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干活。”
他不依不饶,杜存荀不好一直装傻,“怎么,想跟着我混?”
“就问问。”
“这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干。”
“这吉福楼哪里待你不好,你非要跟着我走。”
“那自然是跟着杜爷走才能出人头地。”冯二殷勤地给自己拖来一张凳子坐下,“那算命的可说了,你这命数好,干什么活儿都招财。”
“之前你在这儿跑腿,闷声发大财,别以为我不知道……”冯二伸出食指点点桌面。
杜存荀私藏糕点,转手卖给出高价的贵客,自己捞了一笔又一笔,后来掌柜发现端倪,查了好些日子,才将她撵出吉福楼。
“你少翻我旧账。”杜存荀瞪他一眼,没心思再与他周旋,“这忙帮不帮?”
冯二公事公办,“不能帮。你走之后,掌柜日日查账,我今早帮你,明早不知道去哪喝西北风。”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杜存荀气得牙痒又无可奈何,抓起银子头也不回出了吉福楼。
还没回到陆府大门,杜存荀就听见了陆辰竹在呜咽,“……都怪我......娘喜欢的镯子没了,声音也没了……我再也不要读书了......”
应是一觉醒来,发现挽娘成了哑巴。
那哭声听着揪心,杜存荀不知如何面对里面的悲怆,于是在墙下磨蹭了好久,一直等到季庄出门。
“辰术怎么样了?”
“已经不哭了。”
“今早的紫花糕卖完了,我没买到。拜师只能推到明日了。”杜存荀歉疚道。
“无妨,辰术还没准备好,拜师的事情先放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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