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存荀一下皱起眉头,“我名正言顺夺得了比武的头筹,为何要赶我走?”
季庄叹气,“这差事过于凶险,我怕姑娘......”
“明知凶险,又为何要招武夫?”杜存荀抬手擦去面上薄汗,轻声笑他,“大夫是怕我不能胜任,还是怕危急之时我撇下你,卷了酬金自己逃命?”
“你当我赶过来忙活这么久,是来陪你玩儿呢?”
季庄一下噎住。他从没见过说话咄咄逼人却还能笑得嫣然的女子。
见季庄不禁吓,杜存荀直接伸出手,“字契拿来。”
季庄还是不动。杜存荀拿他没办法,伸手将他手里捏的纸夺了过来。
谁知摊开来看却发现是个缺了一角的药方。
纸上字迹端正俊秀,药材剂量和煎煮方法一览无余。目光快进至药方末尾,只见上面写着“季庄于崇德十七年作”。
两年前的药方。
仅仅两年时间,纸张已经磨得起了毛。杜存荀把快要烂掉的药方还给季庄,解释,“我向来只做力所能及之事。若是没有打听清楚,我不会来。大夫不必担心我,更不可看轻我。还有,这场比武不是大夫所办,也请大夫不要自作主张,辜负了陆老爷心意。”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季庄只好赔了几句不是,从袖中掏出字契与她交换,“这是陆家雇人的字契。姑娘今日回家后可与父母细细商量一番再签字画押。”
“签了字就能拿定金么?”杜存荀仔细看过字契,问。
季庄点头,“姑娘缺银两?”
杜存荀反问:“不缺银两我为何要来?”
“敢问姑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在下可以借些银两为姑娘解燃眉之急。”
杜存荀不解:“我能赚,为何要借?”
季庄仍不忍心:“钱财终究是身外物。这差事凶险……”
杜存荀斜睨他一眼,“我并无难处,本性贪财而已。”
所幸季庄那张脸长得还算入目,不然她真忍不了他这张絮絮叨叨的嘴。
趁季庄被唬住的空当,杜存荀又问:“不是还要查我家底么?我画押后就能当这武夫了?”
“姑娘的身世,府中早已经查过了。”
要不是季庄坦白,杜存荀怎么也想不到自她将雇帖塞进口袋那时起,陆府安排在清风武馆的眼线就已经动身去探她身世虚实。
杜存荀暗叹陆家动作之快、心机之缜密,一时失语。
收拾好思绪,杜存荀伸出拇指沾一点木台边缘上关风留下的尚未干掉的血迹,摁下指印,“我爹娘早已离世,家中也没有其他长辈和兄弟姐妹,干什么活我自己能做主。”
这时候有陆家家仆上台要抬走王河清场,杜存荀指着奄奄一息的王河又道:“这人我得带走。”
“姑娘认识他?”季庄愕然。
“我见过他的通缉令,”杜存荀狡黠一笑,“活捉他能拿二两银呢。”
姜国的逃犯只多不少,每贴出一张新的悬赏,她都会去记那人的样貌特征,偶尔识破一个,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季庄心中大石立时悬起又马上放下,“姑娘将他带走便是。”
一事了结,杜存荀在字契上摁下指印,谁知签好字契,账房却不认,说要管家点头才能给定金。
季庄小心翼翼看一眼杜存荀,生怕她又要发作,可她却并不着急,“管家是谁?”
账房答非所问,“时候到了他会来找你。”
杜存荀当下要追问,转念一想,陆家如今也算是名门望族,总不至于像她先前遇到的其他小门小户,想方设法拖欠酬金。
这样想着,杜存荀便不再揪住定金不放,而是先把王河带去衙门领赏。
二两赏银拿到手上没一会儿就花了出去,夕阳西下,杜存荀拎着酒肉和家里的几件换洗衣裳回到陆府,却在门口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漏风的拳,斑驳的脸,蹒跚的步伐,来人正是关风。
关风静静盯着她,一句话不说,不知是记恨她在擂台上没有对王河痛下杀手,还是恨她对他和王河一视同仁。
杜存荀也不计较,一屁股往门槛上坐,招呼他一起,“站着多累,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府前百姓来往,关风步步挪近,犹豫再三后还是无视旁人目光坐了下来。
杜存荀从怀里的两只酒壶里分出一只往关风手里塞。关风没接,“季大夫说我身上有伤,不能碰酒。”
“也是将死之人了,喝两口不碍事。”杜存荀先给自己来了一口。
关风本就自觉时日无多,被她这么一提,眼眶内顿时起了泪,夺过一只酒壶仰头就灌。
“我不是神医,但懂点拳脚功夫,你死缠烂打,王河烦你入骨,要不是怕在台上闹出人命会被陆家找麻烦,就你这身板,连今日都撑不过。”杜存荀说,“明知打不过,何必苦撑。”
关风被酒呛得连连咳嗽,眼泪比鼻涕先流,“大夫对我有恩。”
意料之中。
杜存荀打开食盒,为关风撕下一只烧**腿,“所以你想一命换一命?”
关风不语,直顾着拿手背擦泪,擦得脸上血痂脱落,血泪纵横。
飘香的鸡腿递不出去,杜存荀自顾自撕咬起来,“那药方我也看见了。两年前,季庄为你母亲治过病,你一直留着那张药方。”
关风抬头,又飞快低下头去落下一滴泪,还是那句话,“大夫对我有恩。”
“我娘的命是季大夫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我这条命应当也为季大夫挡下一次灾祸。”
关风说得动容,杜存荀很想告诉他实情,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一口酒接一口肉往嘴里填。
将死之人,告诉他真相也是徒增悲伤。
关风的心思不难猜,他以为只要拖住王河,总能等到真正靠得住的武夫来保护季庄,殊不知季庄背后还有一个陆家老爷陆行。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王河那样狠戾的人与季庄同住,府中必定人人自危。陆行不是自找麻烦的人,因此,就算没有关风,他也会挑个暗卫找好时机把王河灭口,让比武继续,直到合他心意的武夫脱颖而出。
关风还在说:“可惜我没用,挨了一身伤,连累大夫一直为我上药......幸好姑娘及时赶到。”
“我本想留信给姑娘,但我不识字,只好在这里等姑娘。”
“我来是想告诉姑娘,若姑娘以后想找别的差事,麻烦告诉我二弟一声,换他为季大夫挡刀。我二弟叫关山,住在城外关家村。我们两兄弟一条烂命,死了不足惜,但季大夫是好人,他活着,能让更多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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