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命运不识故人

昨夜。

江路说完那句话整个神就往前倒,夏泠顺手扶住他,却发现江路白皙娇贵的皮肤下温度滚烫地几乎灼人。

他看到江路独属于神的金色神魂刻下了属于他的冰雪印记,耳边响起江路稚嫩的童音:"夏泠,我以我的神格作誓,我将与你的约定深刻入神魂……”

稚嫩的、坚定的。

这道约定跨越上百次的轮回,终于在江路坚守上百次中与夏泠相遇并转达。

江路再说什么,夏泠却听不清了,他像陷进最深的海中不得呼吸。

耳中一片轰鸣,他听到他的小王子说:"先生,您怎么日夜在此。”可他却分辨不出这道声音属于谁。可即便如此,这下也好如古钟长鸣,耳中的轰鸣声褪去,他于万花中看到双海一样色彩的蓝瞬。

清澈的、明亮的蓝眸。

就像是是宇宙鸿蒙初开,混沌中爆发出刺目的白,一切色彩飞速闪现,他像走过了一条时间长廊。

他看到自己,尚是一方神明的自己,孤身走过无数时光。

地狱厚重血腥的天幕永无天明,硫磺池喷薄出的气息刺鼻,他携一身风雪无视周边地狱生物垂诞的腥红贪婪目光,驻步在地狱君王阴森奢华的古堡前。

不待他推门,那面巨大的石门便自行分开,身后奇形怪状的地狱生物忌惮地往后退散……

他抬步前走,殿内烛火一一亮起,散发出一种冷白的光,暗红的地毯似乎浸满了血,夏泠的衣摆已然不再一尘不染而是沾了暗色的血,他停步在台阶前。

台阶上有王座。

他抬头往上看,地狱的君王散漫地倚靠在鹅绒背垫的王座上歪头看他,中间隔着漫漫级长阶。

地狱的君王的好样貌似乎来自天国,相貌俊美气质优雅,但却透露着危险。

如果你见过罂.粟,那你一定会知道,来自地狱的君王像罂.粟那样勾人沉沦。他的好样貌像是在最深沉的黑暗中盛开的蚀骨之花,危险而迷人,不用怀疑。

但他和地狱的君主达成了一笔交易。

地面暗红血色的法阵亮起,契约成立,契约法阵成立后已经尽责地隐去。

夏泠当然不会蠢到要拿灵魂抵押给魔鬼。

这场秘密的交易中,他骗了魔鬼,魔鬼也骗了他。他回到了本来的世界。

世界被大雪覆盖——夏泠冻住了这里的一切事物,时间也在这冰雪中停驻,唯有世界规则缓缓运转。

夏泠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雪就应该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可他的白袍被鲜血弄脏,神格在负荷运行在动荡龟裂,他的嘴唇已无血色。

神明从云端被拉下沾了一身泥污,鲜血洒在人地盛开茶靡浓艳的玫瑰。

他走到了小王的阁楼下,这是世界中少有没被雪覆盖的方。

花坛中的一束玫瑰被摘走,手掌被刺滑出的伤口汩汩流血—玫瑰被攥得很紧。

像是童话故事里睡美人被纺锤扎破了手从此一不醒,夏泠一步步向海走去……

冰雪世界茫茫一片白,死寂的安静与肃穆,为灾难中死去的人群盖上宣判死亡的白布。

海中埋葬了他的小王子。

就这样吧,让一切欢乐和忧伤都随风远逝。我守着我的小维纳斯,站在亚特兰蒂斯的甲板上。让晶莹的气泡从口鼻溢出,让白发水藻般飘扬飞舞,光残斑驳,玫瑰永恒艳丽,沉沦着向黑夜陷去。

而他们会在一次次轮回中相遇。

其实,夏泠怀疑,世界轮回的真相是—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

时间要是这么容易回流,他也别活了,早死千八百回了。

夏泠自己什么本事自己还是有点数的。轮回一次就算了,百余次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两个解:一,夏泠成功了,这是第一次轮回,过不了几年,他就要死;二,夏泠失败了,这是一场瞒过所有人的梦。

那,江路所见,是自己臆想,还是人为?不然怎么解释他看到的世界进度。

夏泠倾向人为。所以那个人要他接近莱希里,才会在他与江路聊到莱希里时调整江路眼中的世界。

即使夏冷知道这些,他仍然不知道他要找的人。与地狱君王的契约制止了这种作弊行为。

该死的地狱君主只想着让他猜题到地老天荒,直到夏泠再也承受不住。

无怪这场交易达成得如此顺利。

莱希里会是小王子吗?

夏泠在有些燥热的风中回首。圣歌不知何时完结,教堂钟声与喷泉水声、云雀鸣叫与草丛窸窣声响猛然远去。

不知哪家屋前挂的风铃在风的吹拂下开始奏乐,叮叮当当的曲调,不激昂、不热烈,轻轻柔柔,在这中古西欧的风格背景下莫名有种江南水乡温婉的腔调。

莱希里在他的回首中看到夏泠带着点困惑的冷淡面孔。他很难形容那一瞬在那双浅色冷淡的瞳孔中所看到的东西,白色睫毛下的眼瞳通若琉璃,冰湖般清凌的眼底搅出波澜,还有一抹飞快闪过的杀意。

杀意不是对自己的,莱希里确认。

确实,夏泠想杀的人不是莱希里,他想弑神,目标是塔修比丘。

很多事情不知道原委,像是夏泠为什么宁肯和地狱君主交易也不找其他神明帮忙,夏泠不是很清楚世界之初发生的事。

所以再次重申一遍,该死的地狱君王。

是什么逼迫他与虎谋皮?

但是,先搞塔修比丘准没错,凭塔修比丘在对江路的一番胡言乱语以及江路被修改的记忆——是的,夏泠昨夜发现江路的记忆被修改了,这让夏泠本来就对自己记忆存疑的事得以坐实。

好吧,话题拉回。眼下莱希里似乎有点嫉妒那个引动夏泠心绪的人——

是谁将玄冰显出回春踪迹?

莱希里轻笑,嫉妒?自己怎么可能拥有这种脆弱的情感。

他抬步,调笑道:"哦,小姐,你总算会知道有我这个忠诚信徒的存在了吗,真是不胜荣幸……”他跟上夏泠。

二人自上次后又是一番相安无事,直至又一次被房门被敲响。

漆黑如墨的苍穹挂着镰状残月,刀削般冷冽的细小月牙并不能将天穹点亮出万家灯火的盛况,它只是吝啬地落下几丝并不显出绝对光亮的灰纱,衬着窗外伶仃细瘦的花藤凄楚可怜。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彼时夏泠正抱着江路内心思索着这里的种种疑点,然而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夏冷泠瞟一眼精致雕花木门,烛台上烛火微微跳动,时不时爆出几声幽微弱小的烛芯断裂声。他微不可察地蹙眉,起身。

神女的白色衣衫层层叠叠,窗外细瘦的花影透过窗棂攀上他的衣角。

夏泠拉开门,本以为会是莱希里闲着没事干,却不料看到美人垂泪。

美人如花隔云端,带着几分不真实的美好。

希娅尔的雪白长发被她揪到身前团抱住,轻纱散漫随意悬挂至胸前、臂弯,长裙像婚纱般飘逸电地,脚踝上银铃轻响,行动间环佩叮当。她面容雪白,带着些许神性的慈悲与少女的浪漫天真,眼尾像是用上好的玫瑰花汁浸染的胭红,缀的泪珠最是空灵不过,而她紧抿唇角。

夏泠无声诧异一番,微微侧过身让希娅尔进屋。

希娅尔看他一眼,娉娉婷婷进屋寻了个位坐。

夏泠稍落后希娅尔,把门拉上也就一道回屋。

但是,夜半三更,希娅尔找他所为何事呢?夏泠想到刚刚眼中所见的希娅尔的状态,修长的手指从怀里江路的皮毛中穿行而过,无声叹了口气。有些头疼—这样的夜半幽会就该让莱希里上。

莱希里是肯定上不了了,不过多年后的一天,这场密会不知缘何被莱希里知晓。

那时莱希里将夏泠拉至一面巨大的全身镜前。他从身后环住夏泠腰身,将下巴轻轻塔在夏泠的肩膀上。

镜子将二人亲密的姿态映射得纤毫必现,金色与白色的发纠缠交叠。夏泠透过银镜,眸光扫过那双不安分的手又收回视线。

莱希里抬起一只手转过夏泠的脸,让他正视银镜中二人的身影。那时莱希里的目光与夏冷的目光透过银镜交织,耳边响起莱希里幽幽的话语:"夏泠,我不好看吗?”

夏泠喉中发出了个疑惑的音:"嗯?”似是疑惑莱希里为何忽然间出这样的话来。

而莱希里又开始了:"听闻神女希娅尔姿容一绝,术法高深,可比九天玄雪女。其神冰清玉洁,身姿绰约、雪肤花貌,你觉得如何?”这语调像是一场再普通寻常不过的无心之问,但,这内容怎么就这样怪异呢?

“希娅尔你不是见过吗?”

他道:“是吗?我可不记得见过希娅尔。”

夏泠开始思考希娅尔和自己哪点惹到了莱希里,回忆到月色下希娅尔的哭泣忽然明了。

这一段事情莱希里是怎么知道的?

江路又卖我。

他心底暗自给江路记上一笔,眼下只能无奈道:"那时希娅尔状态不太好。”

莱希里轻笑:"月黑风高,真是个好时间。”

这回换夏泠直直盯着他看了,不过夏泠是因为无语加上不知怎样反驳。

这是不是个好时间,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当时彼此之间尘缘尽忘,现在忽然想起当年事,就开始翻旧账。

一天天的就会知道无理取闹。

莱希里看着镜中夏泠的目光,忽然缓缓笑开,意味不明地说:"这确实是个好时间。”

夏泠这回领悟很快,面无表情。

滚。

耳边莱希里笑得放肆。他转过头在夏泠耳边轻声说:"好了,不笑了。”语调平稳,听不出异样。但,夏泠看着镜中莱希里的侧颜—唇角的笑无声弯起,眼中笑意盈盈。

呵,男人。但……

夏泠忽然侧身在莱希里唇上印了个吻,又很快抽身。他看着莱希里怔愣忽然笑开。

银镜中两道身影在光影中,恍若经年。

未来再怎样美好也是未来,此番夏泠仍然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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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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