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书里写的很难的呀!”
“如果书里不写得七弯八绕,又要清规戒律又要斋戒引灵,不这么神神叨叨的,怎么可能会让那些想做道修又不得门径的人相信、自己这么做、就能育灵台呢?”陈喆声音很小声,“当然,书里的一切也是有道理的,灵台像牙齿也会脱落,如果不得要领不能将他好好地保护起来,也是会消失的。消失了,就很难再找回来了。”
江萤惊得沉默一会儿:“那或许,我不是没有育过灵台,而是它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出现又消失……”
陈喆遗憾道:“不无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怎么唤醒它呢?”
“那恐怕就需要书里那些方式。同时,最重要的就是引灵泽入灵台,刺激它再次出现。这很容易,就是这样,又那样,师妹既然能操作被别人处理过的灵泽,那肯定也能引灵泽入灵台的!”
江萤有些疲惫,问题是,不知为何,她就是不能。
“师兄,”江萤的动作停滞一瞬,“你知道灵台药引吗?”
陈喆的鼻子更皱了,像是嗅到了什么恶臭的东西。
“若是天稷城近些年有什么毒瘤难清,那……那就是灵台药引了。这药于两三年前在市面上流通,一支价值万金,但是量并不多。廷尉寺之前想查出它的制作源头,但是一无所获。想来也知道,上面必然是有高人引路的。”陈喆指尖向上,语气难得的充满不屑。
“使用它增强灵台力量或者用其塑造灵台,有什么副作用吗?”
“修行是苦差事,想要一步登天,只能自食恶果,”陈喆掷地有声,“廷尉寺定然还存留着卷宗。服用灵台药引的道修和凡人,确实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可是有不少人在服用之后因为不明原因,暴毙而亡。”
“师妹,”他严肃道,“千万不要想要走捷径。”
原来还有这层恶果。
江萤若有所思,那潘老板是怎么知道灌月楼有灵台药引的。这么小众的消息得是相当留意才能获悉,他关心的是灌月楼还是灵台药引?
“对了,师妹,我来找你还有件事,”陈喆揉了揉鼻心,竟有几分扭捏,“当时见你的符笔已经溃不能用,我便回去参考了些古籍,为你画了个新图,你瞧瞧它。”
他取来一张描摹精细的符笔图纸。
令人惊艳的是,他标注好了内部精巧的结构以及各个部分最好搭配的是什么材料。
“经历过千场暴雨的沉香木、鲸鱼须、昆嵛山地下千里的岩石碎……”
江萤愣了片刻。
“只是这笔芯,我想或许还是不能用鲸鱼须,我想保留现在的。”
“是何?”
“是鹤羽。”她眼底闪过哀婉。
“无妨,鹤有千年吉祥、岁岁长安的好意象,而且若是与你情感相连,那本身就会为符笔的效力增色不少。”说着,陈喆直接将鲸须涂掉。
“但这些材料,我能找到吗,师兄?”
“这是从器修工学角度能将你自身特质发挥到最大的搭配,不如去牵机阁瞧瞧?我记得田无伤对你好像印象不错,入学宴的时候还以游龙相庆。”
“可田师兄是仁心所的首席……”
“毕竟牵机阁首席杜思嘉与他都是钟觉浅先生的徒弟,是他师姐嘛!”
江萤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先真诚谢过,然后将图纸和她破烂的符笔一起放在黑匣子里。
“师兄为什么不主修器道?”
“师父看得起我,觉得我是修符的材料,我怎么能让师父失望呢?”陈喆扯唇微笑,略有点苦涩。
*
如果要强力迫使灵泽突破灵台,服用灵台药引似乎是个孽力极强的可能性。
江萤站在武道所的门前,一脸惆怅。
它就在无染峰,很近。
推开门,她见到的是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群人,怔住片刻,她认出了不少熟面孔,都是玄武堂的人。
杨瑾抱臂,纯黑描金的古朴黑衣裹在身上,硬朗的面孔上有几分恐吓。
“学宫的新生一年不如一年,杀人犯都要。”毒蛇吐信的嘴脸。
江萤从陈喆那里听说他曾试图把她杀死在幻阵里。
此刻立马拉下脸,平静的目光掠过这些这些不善的面孔,果决地在杨瑾再次开口前,转身走出,砰地关上门。
……
杨瑾瞪大眼睛:“竟然敢给我甩脸子!”
其他人安慰:“只不过是怕了首席你,别想太多。”
*
江萤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姥爷说的对,一个人在弱小的时候,不能总是以卵击石,要保持风度之余最大限度的包容。
后面那句是她悟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坐在阶前,等着授课开始的时间。
没过一会儿就来了个黑裙高挑、腰细而紧实有迸发力的少女,她笑意盈盈。
“苹果好吃吗?”
江萤刚咬了一口,看向邓溪闻,唇边清甜。
她从褡裢里掏出一颗,递过去。
邓溪闻很自然地接过,脚步轻快地上来坐她旁边,一大口咬下去:“嗯,甘甜!”
江萤嗅到她身上有很清新的皂香味,像是刚沐浴过就来上课,整张秀丽的面庞在午后的阳光下暖融融的,红唇边上有细细的绒毛。
“你怎么不进去,你的同伴在里头。”
邓溪闻挑眉:“你说杨瑾他们?”
江萤两手抱着苹果,也学着她样子挑了下眉,
“他们是来找谢循先生商谈玄武堂募新的布置,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把你赶出来了?”
江萤摇头:“我自己出来的。”
“那我们一起进去。”
邓溪闻牵起她的手,毫无预兆地就用力推开门。
……
两人手牵手站在光下,任谁看了都觉得是相当养眼的姊妹俩。
江萤倒是觉得无所谓,可是杨瑾好像一下子就红了眼,阴沉着脸叫嚣道:“好啊,你们两个倒是混到一起去了。邓溪闻,你这种脑子拎不清的人,在玄武堂确实是个累赘。”
邓溪闻最后大口啃咬了几下,将剩下的苹果核华丽地抛出去,笔直地砸在杨瑾的脑门上。
杨瑾根本没想到她敢这样,立刻举刀。
江萤凝神聚气,将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也大力抛过去,正好挡住了杨瑾挥刀柄的动作。
邓溪闻在露出笑容的同时不忘对着江萤比了大拇指。
杨瑾要再出手的时候,邓溪闻朗声道:“杨首席,学宫规定,一招以上的比试要入玄武堂报备,否则会被视为违禁斗殴,你不能知法犯法吧?”
“再动手,我会去监察司告你。”江萤的语气轻轻淡淡。
杨瑾真的要发毛了。但是就在这时候,进来一位紫衫落拓的侠士模样的男子。
颜如高山玉雪,冷若冰霜,步子一板一眼,显出雅正清冷的姿态。
“谢循先生!”杨瑾先一步作揖。
“玄武堂来见我怎么不挑时辰?”谢循负手走到堂内,将案上的书卷理好,卷起衣袖,上身挺直地坐好。
“近日去鸾鸳阁找您,次次被公孙菁先生挡回来,五大堂募新在即,还是想听听武修先生的意见的。”杨瑾摇头晃脑,但是语气诚恳。
“走。我要授课,此刻没时间。”谢循的眉毛像是能压死一头烈兽。
邓溪闻歪头附在比她矮了小截的江萤耳边道:“杨瑾就是捧高踩低,比他牛的人就是佛爷,比他差的人,比如你我,都平等的是菜渣。所以这畜生的话啊,你别放在心上。”
她声音柔而明亮,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杨瑾还想说话,但是谢循投去威胁的目光,他只能悻悻离去。
走之前还靠近邓溪闻,江萤听到这人说:“你敢从玄武堂跑路,很好。我会让你在这个学宫活不下去的,不知道邓家能不能出得起来天稷城殓尸的钱,你说呢?”
她有些不舒服,却见邓溪闻神色恬然,一副傲骨不屈的模样。
之后她问:“你为什么要离开玄武堂?”
“跟那个畜生吧,话不投机,”邓溪闻展颜一笑,“跟你倒是还不错。”
人陆陆续续来齐,这组武道课里有朱厌、姬朔,也是她能叫出名字的。
谢循起身,这时候江萤才见到他耳后有一块不同寻常的红痕,眯起眼。
之前杨瑾说什么来着?与他同住一处的公孙菁先生。
原来学宫里还有这么一对。
“武道讲究实战,不论是拳脚、刀枪剑戟、还是暗器,这是道门九术最常见的道,也是玩法最多的道。这一段入门课,我想让你们各自成组,日后与新生其他组一同,完成一次兵阵试炼。”
“那我们一定要找邓溪闻组队,她可是能一入学就被挑进玄武堂的人。”姬朔在牙缝里低声对朱厌说道。
朱厌没理他。
姬朔嘶了一声:“朱兄你别一直盯着江萤啊,别告诉我你想跟她组队,除非你想拿末等。”
“下面,我来主持分组,各位可先自行商量。”
谢循起身,神色已经清明,身姿依旧端丽。
江萤在心里感慨,这位先生真是个颇有风姿的人,比她见过的几位都要形象出挑、人也情绪稳定。
谢循:“那么……”
他闭了闭眼,手指按着太阳穴。
学子们还在翘首以盼,外面传来了砰的开门声,谢循眼半闭,见到向堂内走来的模糊人影。
谢循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声音哑而沉着:“那么接下来,就请兰因主持一下分组,以及传达试炼规则吧。我,中毒了。”
啪!
谢循笔直地坠下身子,依旧是席地而坐,歪头倒在案上。
所有人内心的震撼,就像他们瞪大的眼睛一样,沉默震耳欲聋。
贺兰因好笑地抱臂从学子们中间走过去,“各位让一下啊,见笑了见笑了。”
他轻推开的是江萤的肩膀,擦身而过的瞬间江萤看见他唇角放大的笑意。
他熟稔地,往谢循的口里塞了一颗黑色药丸,依旧是微笑向众人:“不过是家庭矛盾,别放在心上,在外头也不用传,谢先生会没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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