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猛二话没说,直接转身就走。
杨瑾趁这机会啐了一口:“堂弟,这杨猛虽是叔父指派给我爹的,但人也忒不体面,嚣张跋扈的劲儿,好像他才是主子!”
杨灵高望着杨猛离去的背影,眼眸幽深:“你可仔细点,别轻易开罪了他。”
“他到底什么身份?”
“我知道的并不多,但他接受过灵台挪移术的改造,这儿,”杨灵高指了指自己的头,“灵台的构造同我们有些不同。”
“啊?”杨瑾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蓝釉山庄最偏狭的角落,杨灵高以手结阵,红墙与高树之间出现了一条向下的通道。
不多时,就走到了幽深昏暗的地牢。
长明灯高悬顶上,黑白眼珠在他们面前阖上,爬满绿藻的黑门之内,血腥味刺鼻,不断有垂死之人的高声尖叫和沉重铁锁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
“又一个失败品。服用灵台药引并进行灵台挪移术之后,为其赋予嗜杀的指令,但他搏杀十头野狼,就已灵台枯竭,无法继续动用灵泽。”
地上那摊烂泥一样的人形生物,闻声抬起头,黑洞洞的嘴里,发出了吞噬般的吼声,但是没有一个成形音节。
“是啊,”杨瑾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发顶,“接受了灵台挪移术的人……不应当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吗?”
“呵,我们的试验品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凡人,而杨猛,兴许在没有接受改造之前,就已经是高手。”
说着,杨灵高抬手,将地上那一滩人切断了喉咙,露出遗憾又残忍的笑意:“柴奉英天赋不浅,本来他被骗来参与这个试验,是我们难得的好机会,可惜在灵台挪移的最后一步重塑的时候,被他喊停了。如若不然,我们或许也能见证一个目前来说最可观的成品。可惜了。”
“我有个想法。”杨瑾抬眼。
“说。”
“你说得对,我们一直以来的试验品良莠不齐,需要有更精良的渠道,现在你和万山慈都进了学宫,我也是玄武堂的首席了,若是能从学宫寻到可以来参与试验的道修……”
“是个良策。”杨灵高勾唇。
杨瑾抱着刀,神情得意。
*
管开阳在廷尉寺审了整日的案子,伸了个懒腰,打开案上的木匣,取出那支红珊瑚簪子,问道:“我的太后娘娘,你近日是否还想见那位线人?我要安排他尽快离开天稷城了。”
柴蓉之前提过,若是未来真的与杨家反目,灵台挪移术这种邪门禁术,就是弹劾的关键之一,所以线人潘寻青身上的证据,或许还会有大用。
但是柴蓉迟迟不召见,杨家又在城内搜寻,管开阳至少得保住潘寻青的命。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潘寻青究竟欠了那位江小秋什么,竟然时隔多年也依然能为了江小秋的女儿挺身而出。
她目光悠长,瞧着簪子上出现了柴蓉的复信:
“不必了。”
不必了?管开阳挑眉,神情一寸寸冷了下来。
片刻,她取出一条檀木签,那是她与潘寻青的传音信物,问道:“还在原地否?”
“不是你约了见面吗?让我出门,但不讲去哪?”冷淡的回答。
管开阳头皮一痛,正要继续问,那边却没有任何回音了。
是柴蓉,越过她与潘寻青直接约见?不,更像是……
“怎么回事?”她问柴蓉,那边也同样不回复。
簪子摔在案上的清脆响声。
王八蛋!
她用嘴型骂道,捏起身后悬挂的衣袍,眼神阴鸷。
*
江萤站在城西云鼎塔附近的一家温泉客栈门口。
从田无伤那里拿来的窃听传音簪子在发着亮光。
——“我要安排他尽快离开天稷城了。”
——“不必了。”
这对话可有什么深意?江萤有些不好的预感,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潘寻青!
她站在硕大无朋的花团锦簇的柜台前,慈眉善目的老板问:“姑娘,住店?”
正要开口寻人的时候,身后忽然涌进来一群满身尘土的人,均一身黑衣,一副招惹不得的训练有素模样。
她手心一凉,语气越发伶俐,转了话头:“嗯,是要住店,但我爱干净,你们这里的池子若都是这些个风尘劳碌的人进去泡,我怕相互叨扰,不利于我修身养性。”她眼神斜乜向后面。
几个黑衣人听了这话,都冷哼一声。
老板很善解人意:“姑娘家自然是用最好的,这是火山鱼池,限制人数,现下应该只一人在里头泡着,你若买了这鱼字号房,就可进去享受一番,挂上牌子,别人不会去打扰的!”
江萤忍痛从褡裢里掏出八十金搁在柜台上,颤声:“那我……买了。”
她余光瞥见那些在她身后靠近老板,一番交涉之下好像暂时并不想进店,只是在等人。
领头的并不是杨猛,嚣张道:“若那人不出来,我们便自己进去找。”
江萤从侍者递来的香粉扑鼻的匣子里取出素纱裙,还有绵软的毯子,屏退其他人,将牌子放置在假山上一处突起,跑进白雾缭绕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温泉池子。
层叠的奇石置于水底,发着汩汩的热气,氤氲中可见一些小鱼在清澈的水流里悠游。
她卷起裤腿,鞋子提在手里,边走边喊:“有人吗?”
虽然老板说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但是水源一定是相通的,她来到一面荆棘遍布的墙后,轻声喊道:“潘先生?”
一只有力的手从水底钻出来按在她嘴上。
“呜!”
她挣扎了两下,见到那人的脸,扑腾热水的动作放缓,指了指自己。
潘寻青神色凝重,放下手,厉声道:“你怎么来这!”
“杨家在找你!”江萤谨慎地向四面探看,“少说十五号人在外头等着,之前还有人找去账房家里。”
“账房先生被我送回老家了,他们找不到!”话虽如此,潘寻青却有些震惊,有柴家和管开阳替他遮掩行踪,还有一个灌月楼的烟雾弹遮人耳目,杨家人怎么还能找到这里来!
潘寻青拉了下她手腕,“过来!”
他们一头扎进水里,从一条黝黑的甬道,穿到了浴池外头,通向后院的回廊。
江萤呛了几口水,潘寻青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几张干燥的巾帕递给她。
“太后既然说不想见你,你为何不也离开天稷城?”
虽然她更想知道什么是灵台挪移术,潘寻青又是否与杨家联合制作灵台药引,但是此刻这位帮过他太多的潘老板——他的安危最重要!
“你从哪儿知道的?”
“这你别管,但我现在知道太后和管开阳之间的传音内容。是柴太后亲口与管开阳说,她近期并无见你的打算!”
“什么?”柴家明明给他传信说今日准时出门,稍后可见一面的!他皱眉,甩开发梢的水,脸暗沉下来。
到底是老江湖,潘寻青此刻已经意识到,要么是有人居中做贼,要么就是自己被柴蓉出卖了。
有鉴于他们利益至上者互相之间的信誉,他认为是柴蓉反悔了。
他思忖着到底是否要质问管开阳,但是现在对方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先甩开杨家人为上。
方才,他就是在房间内的窗边忽而见到江萤的身影,才下来查看。如若不是她出现并告知,他现在还以为柴家与他一条心!
但是……
“你不在学宫好好待着,为何要来寻我!还有,你怎么拿到的窃听信物,你为什么搅进来!”潘寻青近乎破音,声中有些许的崩溃。
江萤眉眼冷静,一边注视着四围荒草,一边说:“因为我知道,你在替杨家人做灵台药引。我还知道柴奉英被杨家人带去做了某种可以致死的试验,你将此事告知了柴家,我才没有被他们置于死地。”
潘寻青愣住。
“我是商人,商人逐利而生,换句话说就是择木而栖。”
“那柴家就是比杨家更能依靠的良木吗?杨家现在满城找你,你是为了找死才背叛他们吗?”江萤眼眶微红,“你根本不是为了利益,你是为了救我,潘寻青!”
潘寻青略方正的脸上,一双清秀明锐的眼睛略过了几分哀伤。
“你这种犯倔的模样,特别像你娘。”
“但我不是我娘,至少现在,我不会扔下你。”江萤擦了下眼睛。
“浴池里有人吗!”
一个极具穿透力的懒洋洋的声音在后面的楼内响起,江萤紧张地抬起头。
潘寻青心情沉重,脚步焦灼而迅捷,揪着她的衣角,两人到了墙根下,那里有条很细的暗道。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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