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陈熙开车跟在他们的车后，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打量老板的情况，穆严澈单手搭在车窗上，冷冷地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夜色。
“好好开车，敢跟丢了就把你从高架桥扔下去。”
穆严澈依旧望着车外，食指在大腿上轻轻敲击，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他眉头皱起，眼里遮不住的黯然。
陈熙急忙转过头盯紧前方疾驰的车，始终没搞明白他是怎么发现自己在偷偷观察。
江秩的车最终停在一家不起眼的中餐厅，门口仿古的地砖凹凸不平，让脚踩恨天高的她步伐笨拙，只得小心翼翼观察着路面。
“我来扶你嘛，都一起共事这么长时间了，何必这么生疏。”郑建平见状伸出手，绝不放过每一个占便宜的机会，作势要搭在她的腰间趁机揩油。
“不劳烦您了。”她急忙侧身，拉开距离，随即加快脚步，冒着崴脚的风险快步走进去。
郑建平的咸猪手尴尬地停留在原地，漏出一个猥琐的坏笑，“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今晚。”
确认两人进了包间，穆严澈这才从车上下来，不过没想到连进门都成了问题。
“先生您好，请问您今晚有预约吗？”服务员看见来势汹汹的二人急忙上前确认。
陈熙看一眼脸色铁青的老板，无奈地冲服务眼摇摇头。
“那不好意思，本餐厅用餐都是需要提前预定才可以。”
看穆严澈一脸不悦，陈熙急忙开口协商，老板的脾气他可是最清楚的，今天要是进不去，非得弄死他不可。
陈熙费劲口舌都没有说通，正在默默祈祷之时，旁边如及时雨一般传来一声过于谄媚地问候。
“穆总～真没想到在这能遇见您。”那人见到穆严澈激动万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穆总，这是下属子公司的负责人王军。”陈熙看出穆严澈眼中的疑惑，贴到他身边小声介绍。
穆严澈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破天荒地主动伸出手，“好久不见啊，王总。”
王军一脸尴尬，穆严澈在公司的时间尚短，两人还没有机会见面，但还是赶紧上前握手，“在这见到您真是荣幸啊。”
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穆严澈脸上带着微笑，眼睛紧紧盯着王军，似是在期待些什么。
王军汗颜，都说这个少爷性子古怪，摸不透他的脾气，只得客套着问道：“今天有个项目合作要谈，穆总可否赏光来指导一下？”
“谈不上指导，还得多跟您学习呢。”
听到想要的回话，穆严澈丝毫没有犹豫应和，说完跟着服务员大步流星地往包间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王军胆战心惊地擦了一把冷汗，脑子里不断在想最近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有没有漏洞，怎么就把他给招来了呢。
穆严澈虽然来公司时间尚短，但公司都流传他是董事长最中意的接班人，做事狠戾无情，最近又在集团内部大肆改革，实在是惹不起。
与王军的心情截然相反，此时陈熙倒是如释重负，“老天爷保佑啊，差点废了，今天要是进不来绝对‘小命不保’”。
走在前面的穆严澈进包间的瞬间明显后背绷直了，跟在后面不明所以的两人急忙探过头望去。
“江，江——”陈熙没想到会这么巧，本来只是单纯地想通过王军混进来，结果歪打正着直接混进了江秩所在的包间。
“江秩”这两个字差点儿就被陈熙脱口而出。
“姜不要放，穆总不吃姜。”他紧急撤回一条禁语，用了个蹩脚的理由搪塞。
放在平时穆严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警示早就来了，但今晚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眼神不加掩饰地落在江秩身上舍不得移开。
“穆总，我介绍一下，这是雅寻传媒的郑总，这次来是敲定瑞海市的广告业务。”
“郑总，这是总公司的穆总。”
穆严澈面无表情，两人的距离那么近，这种感觉很不真切，他几乎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萦绕。
江秩站在郑建平身后，感觉到他炙热的视线，她冷冷地抬眼迎上去，“这不是昨晚酒店那人，是欠过他钱吗，一直盯着我看。”
郑建平身为职场老油条，一眼就有看出穆严澈似乎对江秩很有兴趣，更明白这个王军已经不是今天的主角，一阵阿谀奉承后，自然而然地将她安排到穆严澈身边坐下。
“穆总，这个项目是江秩从头跟到尾的，您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
郑建平递给穆严澈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并没有收获到预想的了然神情。
穆严澈只是冷冷地抬眼扫视他，这一眼看得郑建平心里一惊，“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他心里默念，生怕哪句话说错了的得罪正主。
他抬眼看郑建平惊恐的样子，拿起茶杯嘬了一口，玩味说道：“郑总，这饭都没吃，酒也没喝，就谈业务，多少有点儿倒胃口啊。”
“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江秩，赶紧给穆总倒酒啊。”
郑建平贱兮兮地笑着，果然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过美人计，看着清高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儿。
“穆总，我敬您。”
江秩识趣的斟满酒杯，既然来了，脸上堆满阿谀奉承的笑。
穆严澈看着脸上挂着虚假笑容的江秩，心里泛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或许是她此时风俗谄媚的样子彻底破坏了自己心中那个完美白月光的形象。
她手举在半空中，看着始终沉默的男人，修长的手指不断在杯口摩挲，垂在一侧的手掌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江小姐，穆总胃不太舒服，不能喝酒。”看着刚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两人，陈熙赶紧起身打破尴尬的局面。
“不好意思穆总，是我唐突了，我自罚一杯。”她边说，边把手里酒杯的酒倒回分酒器，话音刚落，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提起分酒器一饮而尽。
穆严澈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制止，奈何她的动作之快没给他机会，他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去，冷眼看她一饮而尽。
看着被白酒刺激到满眼泪水的江秩，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江小姐，好酒量。”穆严澈鼓着掌，自顾自地笑起来，众人见状急忙效仿。
酒局的场面逐渐走向诡异，莫名“开心”的穆严澈，喝酒泄愤的江秩，还有不明所以的其他人。
两人像是正在吵架较劲的情侣，没有人敢上前劝架，喝了大半瓶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江秩胆子跟嗓门一样逐渐大了起来。
“穆总，酒我喝了，饭您吃了，合同是不是给我签一下。”她的手已经不听使唤，艰难地拉开公文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
旁边坐着地郑建平暗戳戳地拿手肘怼她，示意她别着急往外拿。
已经上头的江秩那还顾得上那些，她大力拍了一下郑建平的肩膀，“郑总，说好的提成一分都不能少。”
这一掌拍的郑建平身上的肥肉一颤，心也越来越凉，“完了，完了，这单生意彻底没了。”他暗暗后悔怎么会带着么疯的一个人来。
她抬手将穆严澈面前的碗筷拨到一边，吃力地翻到签名那页，用食指指着需要签名的位置。
“这里，签在这里。”说着把签字笔放到他手心，一双柔软的小手包裹住他的大手，用力的把他的左手搬上桌面，直愣愣地看着穆严澈冷俊的侧颜。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屏住呼吸看着正在发酒疯的江秩。
穆严澈手上传来温润的触感，喝了不少酒的江秩，手心也变得热热的，她喝醉酒的样子倒是比刚才虚伪的姿态可爱得多。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穆严澈脸上竟不自觉地挂上一抹宠溺的笑。
看着他莫名的笑，在场的人不寒而栗，根本不知道这笑是什么用意。
“王总，签字吧。”
几秒沉默，穆严澈把桌上的合同递给王军，被江秩抓住的左手还是没舍得抽出来，今晚醉了的不止她一人，还有滴酒未沾的穆严澈。
王军嘴角抽搐，回扣看来是泡汤了，但还是不敢多说什么，恭敬地接过合同签了字。
江秩翻着合同，确认每一个签字都已经落实，猛的站起身，“感谢今天的金主爸爸穆总，谢谢您。”说完冲穆严澈一个深鞠躬，几乎快要将自己折叠起来。
一字肩的衣服险些走光，旁边坐着的陈熙紧急回头避开视线，这要真走光了，看过的人眼角膜恐怕都得捐献了。
穆严澈赶紧起身将她扶起，刚刚这个鞠躬用力过猛，江秩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刚刚喝的酒险些就要喷涌而出。
她急忙捂住嘴，推开穆严澈往卫生间跑去，喝的太多，全身都是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面，她漱完口，捧起一抔凉水泼在脸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穆严澈倚在门口，看着正在整理的江秩，簪子抽出，深棕色的长发散开，自然地散落在两肩。
脸上的水滴顺着微微泛红的脸颊流到胸口，她微微偏头，轻轻擦拭脸上的水珠。
“江秩。”穆严澈鬼使神差地唤出她的名字。
“嗯？”江秩自然而然地回应一声，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转身那一瞬间，穆严澈分明看见她的脸与十六岁的她重合，齐肩短发，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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