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娘。”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江稚鱼这才想到,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苏公子。
她站起身回头,回道:“苏公子怎么了?”
日光下,江稚鱼背着光,苏羽敏锐地发觉她眼眶泛红,似乎是哭过。
苏羽脚步虚浮,缓缓朝她走来:“可否向你借些纸笔。”
江稚鱼点点头,她心情不佳,所以也不怎么笑,越过苏羽朝里屋走去,她翻找书架上的纸,这几日写得勤,没几张了,她索性都拿了出来交给苏羽:“都给你了。”
苏羽接过,瞧出她不开心,轻笑道:“江姑娘,你可知道我这几日躺在床上都在想什么?”
“想什么?”江稚鱼随口接到,神色恹恹。
苏羽朝她走了几步,气息微乱,似有些辛苦,开口却轻描淡道:“我想,等我好全了,定要把屋外日日吵我的鸟儿抓来,让它也不得好眠。”
江稚鱼闻言,诧异地抬起头,她怎么没有听见过什么鸟叫?
她眨眨眼,心里好奇还是问了出来:“苏公子,我怎么没有听到过?”
只见苏羽唇角上扬,别有深意道:“那鸟儿人前也吵,人后也吵,有时候还会啼哭几声叫人心疼。”
江稚鱼越听越玄乎,张着嘴愣愣道:“苏公子,这是什么鸟啊?为什么我没遇见过?”
他眼中露出逗趣的神色,饶有耐心地解释道:“这只小鸟太勤快了,每日晒药煎药,读书练字,你自然是见不到,只怕是哪日放出山林了,你才见得到。”
晒药煎药…读书练字…这哪是什么小鸟,这明明就是她!
江稚鱼脸一红,这才听懂对方是在打趣她,嗔骂道:“我哪里日日吵你了!”
苏羽轻笑,反问:“我何时说是江姑娘了?”
“你!”江稚鱼一噎,面色绯红,瞪大个眼看他。
看她气呼呼,生动得很,苏羽闷声笑了笑,才好声道:“你日日背书,屋中练字也念,煎茶也念,我耳边都是你的声音,你说我如何不烦?”
“我…我明明念的很小声的…”她小声辩解。
苏羽自然也是知道,只是他习武听力极好,哪怕很小声,他也听得极清楚。
“原以为能放小鸟出谷几天,好让我清静清静,不想这小鸟同在下一般,被困于谷中了。”
苏羽意有所指,江稚鱼这会听明白了。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边,灰土粘在裙摆上,拍开了还是有印记,她小声,声音低落:“我真的很想下山…”
“在下也是。”
苏羽回道。
江稚鱼闻言抬头,她似是头一回听苏羽谈起下山,苏羽很神秘,除了他的名字,季老和季停舟都不允许她去过问或打听他的任何事。
“你,你也想下山吗?”她小声问,小心翼翼的,怕自己说错话。
苏羽点头,神色淡了一些:“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情?”江稚鱼脱口而出。
但苏羽不再回答,他岔开话题,咳了几声:“江姑娘,今日的药是不是该喝了?”
经他提醒,江稚鱼才想起此事:“怪我怪我,我忘记了,苏公子稍等,我去给你端药。”
随着少女急促的背影消失,苏羽看向手中的纸张。
他需要绘制谷中大致的地图,但是江稚鱼这几天日日在练字,纸张剩多少她算着写,他要是拿了,只怕会被发现,不如开口要,照她的性子开口要了反倒不问缘由,不见了才会刨根问底。
消失了好一段日子,外面只怕是一片动荡。
苏羽强撑着身子走回里屋,他虽能下地了,但还是太虚弱,这样的身子远远不够他走出山谷。
他拧眉思索,还需要多久?还能等多久?
他必须要加快日程了。
…
是夜,林中风声萧萧。
蝉声鸟鸣。
白天苏羽说的故事晚上在江稚鱼梦里反倒成了一场噩梦。
梦里,那只怪鸟叫个不停,长着尖嘴朝她张嘴扑来,江稚鱼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黑夜里,她喘着气,冷汗不断。
四周静悄悄,江稚鱼有些害怕,以往爷爷和季晚舟都在家,她倒是不怕,但今日他们不在家,山中寂静,风声喧嚣,听着骇人。
她赶忙缩回被窝,可梦中怪梦害她翻来覆去不敢闭眼,睁眼又是漆黑一团,耳边风声乱叫。
江稚鱼僵直着身子,最终心一横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
黑夜。
一向安静的里屋今日倒是有了不速之客。
一位黑衣男子恭敬地站在一旁,低声同倚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交代这段时日的事情。
男子衣着布衣,指尖随意撑着太阳穴,虽神色淡淡,但他眉头微蹙,眼眸一暗就叫人心生敬畏。
“…京中风声不断,都在议论您的行踪,属下已暗中潜入探子,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网打尽…”
黑衣男子的声音低沉,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中,他将早已绘制好的谷中地图交给黑衣男子,叮嘱:“虽不全,但足以诱敌深入,你切记…”
扣扣扣——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屋内两人神色一变,黑衣男子立马拔出剑。
只听屋外那人小声唤道:“苏公子?”
苏羽立马抬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人见屋内没有声响,先是静了一瞬,但很快又开口:“苏公子,你睡了吗?”
苏羽皱眉,不答。
原以为两声之后她便会走,不料她竟意外的执着,又敲门道:“苏公子?”
这下,苏羽也不得不开口:“江姑娘,怎么了?”
屋外,江稚鱼的声音怯生生传入里屋:“苏公子,我能进来吗?”
深夜孤男寡女,佳人来访,这怕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
苏羽眉头一皱,竟猜不透江稚鱼的意思。
一旁的黑衣男子侧身询问:“殿下,属下去解决她?”
苏羽不语,只是假意咳了几声回道:“江姑娘,更深露重,还是早些歇息吧。”
屋外无声,他静下心听她脚步声是否离开,却不想听到她哽咽一声,似是哭了。
苏羽微微一愣,站起身。
“殿下…”
黑衣男子轻唤一声,苏羽回过神,站在原地不动,他凝目思索片刻,开口道:“江姑娘,可是害怕?”
话音落,江稚鱼哭声渐响,此刻装听不见也不行了。
苏羽脚步迈开,朝门走去,黑衣男子便了然,从窗子离去。
他披上外衣,打开屋门。
只见夜色朦胧,少女裹着被子,发丝微乱,眼眶红润,脸上水痕渍渍,一眼望来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怜悯。
“江…”苏羽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江稚鱼便舍弃了被裹扑进他的怀中。
他心头一颤,眼中微怔。
“苏公子,我怕…”
江稚鱼紧紧抱着苏羽,泪水浸湿他的胸膛,她单薄的衣裳如月色披散在身,一触微凉。
苏羽轻轻将人推开,借着几分月光看她神色,少女眼角鼻尖泛红,一身单薄的里衣直愣愣地看着他。
“江姑娘…”苏羽叹气,将地上被子捡起裹在她身上,“今夜若是旁人,你可如何是好?”
江稚鱼没有听明白,她伸手拽住苏羽的衣袖:“苏公子,你别送我回去,我害怕,能不能让我进去?”
他手一顿,抬眸看她,眼神有些深:“江姑娘,夜已深,还是早点休息。”
江稚鱼固执地摇头:“我可以睡在地上,别让我一个人回去,你白日说的那个故事吓得我做了噩梦,我不敢一个人睡了。”
白日?
他想起来了。
苏羽有些诧异,如此便会做噩梦吗?江稚鱼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若是哪天刀光剑影,她岂不是要吓破胆。
“江姑娘,男女大防,今日在下开门已是万分不妥,要是让你进去,姑娘的名声该如何?”
原以为这样江稚鱼会知难而退,没成想她靠近一分,毫不在意:“这里只有你和我,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说着,她抬脚逼近,苏羽竟忍不住退后。
“而且,你我又没有做什么,怕什么?”
江稚鱼惊世骇俗的一番话让苏羽眼皮猛地一跳。
“江姑娘你…!”
“苏公子,让我进去吧。”江稚鱼虽是祈求的语气,脚步却不停靠近,苏羽倒是有些乱了神,一不小心就让她迈进了里屋。
只听大门一关,江稚鱼竟真的进来了。
苏羽惊诧不已,真是乱了套了,他竟被一个小姑娘捏着七寸晕头转向。
“江姑娘,你该知道的,我是男子,你万不该对一个男子太过信赖。”苏羽沉声,忍不住想吓一吓她。
不想江稚鱼直白地说道:“爷爷说了,你现在不行的。”
“…”
一时间,屋子静得吓人。
江稚鱼浑然未觉,她搬出竹椅,将被子盖在上面,然后将自己舒舒服服地裹进去,还不忘催促男人:“你怎么了?快些睡吧,你病还没好,可别受风寒了。”
苏羽直挺挺站在原地,脸色黑沉,往日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荡然无存,他盯着江稚鱼的背影,心中一股闷气。
良久,江稚鱼呼吸变重,似是睡着了。
苏羽才吐出那口气,他回到床上,侧身时看见她熟睡的脸,恬然乖巧。
他心头晃过她泛红的眼眸,一时间,有些心痒。
他不行?
月下,她发丝滑落,苏羽指尖微动,心思深了些。
江稚鱼,男人若是想,总是有办法让你哭都停不下来。
不过…
苏羽暗暗发笑,有些啼笑皆非。
他跟江稚鱼计较什么?
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什么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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