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我,你的真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他上前一步,逼迫她直视自己。
江稚鱼回答不出,她可以承认自己一开始的假意,可以承认之后有依赖他,但唯独承认不了那段过去所带来的感情。
“萧钰,你们每个人都以为我好的借口将我关在笼中,让我活在谎言与欺骗中,如宠物依赖豢养者,让我分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感情?倘若我们能平等地看待对方,能以正常的方式相处,或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至少我可以明白我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并不是在回避,只是真心想弄明白,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
如今她又该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的谎话太多,孤与你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萧钰转身离去,走得干脆又慌张。
江稚鱼直接追了上去:“萧钰!你是不是不敢?你不敢放手,不敢平等的与我相处,因为你怕一切都无法如你所愿!”
她毫不留情戳破一切。
戳穿萧钰内心逃避不安与害怕。
他就是不敢,不敢将一切赌在真心二字上。
宁愿用强制手段将人困在自己身边,也不愿相信谁会因为情爱愿意永远留在身边。
爱瞬息万变,帝王之家,更是如梦幻影。
萧钰脚步更急,逃也似的将帷幔一把掀开,而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层层薄纱飘落在两人身侧。
“萧钰,我要你清清楚楚告诉我,你究竟愿不愿意信我?”
烛火与帷幔起舞,他们站在两个世界。
萧钰望着她眼中闪烁的光,感受到手腕上坚定的力量,这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他。
她是不一样的。
在这个吃人皇宫,她绝不会同他母亲一般,一腔真心错付,化作囚牢,最后香消玉殒。
而他也不会落入那个诅咒中。
深陷情爱,却爱而不得。
冷白月光落在他脸侧,萧钰动心了。
“你…”
“殿下!”
殿外传来侍卫声音再度打断,两人望向门上人影。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他们不会如此贸然来打扰。
萧钰道:“说。”
“中宫娘娘突发急症,不省人事,太医皆束手无策,宫里已乱作一团。”
中宫…皇后?
江稚鱼看向萧钰,他眉头一紧,回头看了眼她:“等孤回来再说。”
说罢萧钰抽出手开门要离开。
“等等!”江稚鱼再次叫住,只见萧钰回头,她握紧拳头目光坚定,“我也是大夫,带我去吧。”
“你没听到吗?太医束手无策。”
“正是如此,你才应该带我前去,机会渺茫更要试试。”
萧钰眼眸转动,从她脸上一点点看过,在这个夜晚,他第一次觉得——
他从来就不了解她。
…
皇后寝宫。
宫女脚步匆匆,殿内太医围在层层屏风外商议。
有位红衣华服女子满脸急色,大步走上前:“你们这些太医怎么做事的?为何娘娘还没有好转,不是说常山饮是抗疟的药吗?为何娘娘喝完反倒病情加重,高烧不退,如今都神志昏蒙,开始胡言乱语了!”
“公主息怒,常山饮药性太烈,服用后确有呕吐之效,但邪气入体必先将其排出体外,至于病情加重…这瘴疟来势汹汹,皇后娘娘凤体虚弱,所以才有如此反应,公主放心,臣等必将竭尽全力救治皇后娘娘。”
太医说罢躬身,便与其他人再度商量。
萧瑛急得团团转,圣人才走,娘娘病情就再次加重了,看着宫女进进出出,她心里慌得只跳。
“太子殿下到—”
太子哥哥来了!
萧瑛像有了希望,她赶忙走出去迎面就碰到了萧钰。
“太子哥哥!你可算来了,娘娘…”萧瑛才说几句,就瞧见跟着萧钰进来的江稚鱼,她眉头一跳,“你,你怎么来了!”
江稚鱼抬头瞧了她一眼:“公主万福。”
“太子哥哥,她怎么来了?”萧瑛指着她问,满脸不可置信。
萧钰侧首示意江稚鱼,她点点头马上走上前:“公主,皇后娘娘如何了?”
“她…”萧瑛看了眼萧钰,得到他允许后才将情况细细讲与她。
三人走到偏殿,江稚鱼听罢这些话,心里有些眉目,她让萧钰叫来皇后贴身侍女。
“娘娘寒战后便是高热、大汗退烧,每隔一日在同一时间再发作一次。”侍女向几人说明。
寒战、高热,大汗,周而复始,有一定周期性。
江稚鱼继续问:“皇后娘娘在清凉台时,是有被蚊虫滋扰过多?”
侍女回:“山林水地,蚊虫确实不少,皇后娘娘还被叮了好几个包。”
蚊虫…
江稚鱼回过头看向萧钰:“你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皇后。”
如今皇后身前都是人,她一个人根本进不去,她需要太子的帮助。
“你到底想做什么?太医署的太医令都没办法,你一个小小医学生,进去又能如何?”萧瑛走到她身边,她不是怀疑江稚鱼有什么异心,就是不相信她能如何。
江稚鱼没有回答她,她就看着萧钰,与他久久对视,外面脚步杂乱,太医在议论纷纷,而江稚鱼穿着青衣,白净稚嫩的脸上有一双清明澄澈的眼眸。
“好。”萧钰拉着她,对身边人下令,“无关人全都退之殿外。”
江稚鱼的身份不一样,他不能让她完全暴露在公众面前。
“是。”
一时间,周围人脚步匆匆散去。
萧钰带着她走进一层层屏风,床榻上那尊贵的皇后面容异常憔悴,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江稚鱼眉头不由一皱,果然情况不乐观。
她快步走上前,掀开了娘娘眼睑与牙龈。
萧钰眉头微蹙,好在退去了众人,不然就她这冒犯的举动被人瞧见,少不了问责。
“黏膜有轻微的苍白,可能有点贫血,牙龈也有出血,血小板减少…”江稚鱼低声碎碎念,这都是疟疾导致溶血和毛细血管受损的迹象。
所以说皇后这病其实是…
“圣人到。”
江稚鱼猛地回过头与萧钰惊诧的目光撞上。
圣人,圣人怎么来了!
萧钰疾步上前将她拉起,朝着屏风外而去。
只听见萧瑛的声音传开:“圣人刚不是才看望过娘娘吗?我们,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娘娘病气重,就在外面问问太医情况吧?”
“听说皇后病情加重,朕便来看看,太子呢?方才下人说他也来了。”那人说着话,脚步已经往里面走来。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他…”萧瑛声音明显慌了。
看来逃不过去了,萧钰回头低声叮嘱:“等会见机行事。”
说罢,他松开手直接迎来走出。
“圣人。”
萧钰躬身行礼,江稚鱼也跟着赶忙低下头。
只听见头顶传来圣人的声音:“太子见过皇后了?”
“是,儿臣忧心娘娘,便亲自前去瞧了瞧。”
圣人说着话,继续往里面走,萧钰眼神示意江稚鱼退出去。
她便低着头赶忙走出去。
站在殿外,四周满是太医,她就低着头在一边听他们是如何诊断。
“瘴疟…不容乐观…”
“…常山饮催吐…呕吐不止…剂量疗效不稳定…”
江稚鱼听来沉下心,细细思考,她看过《金匮要略》,里面确有提及疟疾,常山也是古人已知的抗疟药物,拿它来用倒也没错,但问题在于这个药副作用太大,皇后本就高烧脱水,催吐后只会更加严重,而且太医们会谨守君臣佐使,加入大量其他药材稀释了本来就不稳定的有效成分,这样也就罢了,但更重要的是…
她抬起头看向四周,这里全是太医署地位最高,医学水平最高的太医,如果她说出真相会有人听吗?
忽然,屏风内走出一行人,周围人全都跪倒在地,江稚鱼也赶忙跪下。
“张太医。”
那人低沉的声音让人不用抬头便能感到他的威严。
“下官在。”
“皇后这病为何迟迟不见好转,反倒越加严重。”
张太医迟疑一瞬:“回圣人,瘴疟侵体,来势汹汹,为今之计只能加大常山饮剂量…”
不对。
“加以辅药,待到邪气驱逐,再用以…”
不对…
“但皇后娘娘凤体虚弱,有多年顽疾,恐怕…”
“圣人!”
人群中,江稚鱼猛地跪在圣人面前,她趴在地上紧紧攥着掌心,高声道:“娘娘并非寻常瘴疟,而是恶性疟疾!邪气侵入脑髓!常山之药,性烈呕吐,反伤皇后娘娘元气,万万不可再用了!!”
一时间,殿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望向那个瘦弱的身影。
萧瑛被她如此大胆的行为吓得脸都白了,她怎么敢顶撞圣人!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
她赶忙看向萧钰。
只见他脸色凝重,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江稚鱼则跪在地上,也紧张害怕得心里直打鼓。
其实所谓疟疾,在现代而言就是蚊虫叮咬导致疟原虫感染引发的疾病。
这种病发病起来就是会一会冷地发抖,一会高烧不退,一会又大汗退烧,来来回回,重复循环。
在古代他们不了解只能判断为是邪气入体,所用之药少之又少,常山虽有一点用可实在效果小又伤身,甚至会让体弱的人更加严重。
江稚鱼也是听到宫女说被蚊虫咬过,联想到皇后发病情况,再进到里面见过她的样子才确定,就是疟疾。
这病她在现代见过,她邻居家的哥哥生过这个病,知道要怎么解决。
可…这些古代人并不知道啊!
他们只会让病情更加严重。
虽然她清楚如此冒犯顶撞,口出狂言,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与祸端,但她做不到明明知道误诊了,却眼睁睁看着,让人用错药继续加重病情,直到最后一命呜呼。
所以她只能冒险救人。
张太医听闻大怒:“黄口小儿,你胆敢在此妄议!此乃先人圣贤之法,岂容你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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