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冲洗碗筷，大到债务，小到洗个碗的事他都说他来，让她不用管、不用理、不用沾手……
他托举着她，只要她走出去，离开这里，父母尚且求儿女回报，林既平呢，他图什么啊！
“哥哥……”
谢云昭往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熟悉的，让她倍感安心的炙热气息从他身上传来，她忍不住沉溺其中。
林既平浑身一僵，手滑了下，碗砸在了水槽里，溅起水花。
他额角青筋微跳，下颌绷得紧紧的，说话像挤出来似的，“放手。”
原以为她又要如同昨夜一般又缠又闹，犟得完全不听他的话，没想到话音刚落，她就松开了手臂。
林既平一怔，几息后他紧绷的背松弛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大早上的，他经不起这么折腾。
“你说我长大了，为什么又不告诉我家里还欠多少钱呢？既然我长大了，我也有必要知道家里的事。”
谢云昭走到他身边，侧首抬眸看着他，“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许敬。”
“不许去。”
许敬那样的人，她怎么能去接触。
“那你就告诉我。我卡里有三十万奖金，哥哥，我们把债再还一些。”
谢云昭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将她卡里的30万还了，这三年来陆陆续续还的应该就不差多少了吧。
她知道林既平接手了修车厂之后，赚的钱是多了，但大部分他还是打在了秦天昭的卡里。
把债还了，把这里的事了了，他们一起离开南城，到了新的地方，他们不做兄妹，可以做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多好啊……
“我说过了，你卡里的钱是你上大学的费用和生活费，不要动，债务的事我会解决的，你去上学就行，不要想那么多。”
“上大学我用不了那么多费用，京大和我有协议，学费不用，每个月也有生活费补助。”她提高音量。
林既平将碗筷洗干净，他边擦手边道，“不用你就存着，以后你结婚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我们结婚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还债务。”
林既平转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看，“谁跟你以后结婚……”
“你。”谢云昭垂着眼眸，低着头，明明一副胆怯怂怂的样子，偏偏说起话来语气斩钉截铁。
林既平将擦手布摔在台面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和妹妹结婚，就没有这样的事。”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你不要那么迂腐。”她咬着唇，振振有词。
林既平气笑了，他拧了拧眉心，说不通了。他绕开她想走。
谢云昭拽住他的衣摆，仰起脸，委屈地看着他，“哥哥，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吗？我不漂亮吗？”
林既平深深无奈着，她怎么可能不漂亮……
她有着一张极为清丽雅致的脸，明眸皓齿，皮肤白皙透亮。
她哭起来总是没什么声响，泪意将她又长又密的睫毛打湿，小巧的鼻尖泛着红，看起来文静又乖巧。
而此时此刻林既平明白了这只是她的表面而已，实际上的她却是坚韧蛮劲的。
否则，她怎么敢堵着他的路，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云昭，漂亮在我这里不是通行证。要是你漂亮，我就不顾一切和你在一起，那你才真的是栽进坑里了。”
谢云昭沉默着，随着她长大，她渐渐长开变得漂亮起来，她发现周围的人会因为漂亮优待她。
所以她下意识想要用漂亮来留住林既平，却忽略了一开始，她就是个干巴巴、瘦弱、脸色总是泛青白的小丫头，而那时的林既平就已经担起了养育她的担子，照顾她，对她好……
她的漂亮是留不住林既平的，谢云昭此刻恍然意识到了。
*
客厅里，林既平拎着深色的圆领T恤走进卫生间换上。
修车厂的工作总是免不了沾上洗不掉的机油或者漆，所以浅色的衣服他只在家里当睡衣穿穿。
谢云昭执拗地站在客厅，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还紧闭着的卫生间，连忙跑进房间拿了手机出来接通了电话。
是邱桐打过来的，对方暑假闲着无聊找谢云昭出去逛逛街。
电话那头邱桐说话声音很大，刚出卫生间的林既平都听见了，他看着长时间闷闷不乐的谢云昭，心里也不好受。
“今天我和你阿旭叔有事要出去一趟，不去厂里了，你出去玩吧，不用过去了。”
自高考结束后，林既平就发现她忽然间像条小尾巴一样老跟着他。
厂里东西又杂又乱的，味道也不好闻，还都是中年男人，她一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子去那里不合适。
多和同龄人出去玩出去逛街，她就会知道商场、甜品店、奶茶店才是她这个年龄段应该去的地方。
帅气清俊的少年才是她情窦初开应该喜欢的人。
电话那边邱桐明显听见了林既平的话，她笑哈哈干脆利落地说了碰面的时间和地址后挂断了电话。
谢云昭无措地看着手机，林既平瞥了她一眼，“不去厂里就别穿这身耐脏的衣服了，换条裙子穿吧，回来的时候打我电话，我去接你。”
“哦，好。”
谢云昭点点头，琢磨着和邱桐碰面的时候找她取取经试试看，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回到房间，她打开衣柜，衣柜里挂着几条裙子，她几乎没怎么穿过，但这几条裙子都是林既平接手了修车厂，资金充裕了一些之后，他带她去买的。
“哥哥，我平时都穿校服，不买了吧，反正也没什么机会穿。”
她趁着导购去接待其他客人时拉了拉林既平的衣摆让他弯下身子，她偷偷在他耳边轻声道。
“怎么没机会？一中我记得是有成人礼的。”
南城一中是有成人礼，这一天男生都会穿西装打领带，而女生则会穿漂亮奢华的裙子美美度过这一天。
这种裙子只穿那一天，谢云昭摇摇头，“不要了，太浪费了。”
她转身想走，林既平按住了她的肩膀，“那就选日常的，备着总能穿上。”
她挑选裙子的时候，厂里出了点问题，阿旭叔一直打电话给他，林既平就站在店门外一遍遍和厂里的老师傅电话沟通着。
最后她在三条裙子中犹豫了半响后选了一条素白的裙子，但林既平挂断电话回来时却把三条裙子的钱都付了。
成人礼的那一天，学校会邀请学生的家长一同参加。林既平没有出现，是江灵姨来了学校参加她的成人礼。
“云昭，这是你妈妈吗？好温柔好漂亮啊。”
“这是我江姨。”
“阿姨好。”
“阿姨好啊…”
成人礼结束，她在学校卫生间换回了校服才坐公交车回家，林既平一如既往地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她回家。
那天她迟疑了好久，才试探着开口问道：“哥哥，你今天很忙吗？”
“还行……”
他神色淡然，似乎不觉得她的成人礼是一件大事，她心中酸涩。
然而回了家，他懒散地靠在阳台上抽烟，回头瞥她一眼，“冰箱里有小蛋糕。”
谢云昭眼眸一亮，从冰箱里小心翼翼地捧出樱桃小蛋糕，“哥哥，这是给我成人礼的蛋糕吗？”
“算是吧。”
“谢谢哥哥，我们一起吃吧。”她很开心，他没有不在意她的成人礼。
“腻得慌，你自己吃吧。”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随意，谢云昭笑了笑，没往心里去了，林既平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说好听话。
香烟上的烟雾升腾缭绕着模糊了他的面容，谢云昭爱惜地一小勺一小勺轻轻抿着奶油，眼里笑意像流光一样闪烁着。
*
挂在衣柜里的裙子被陷入回忆里的她指尖不小心一勾顿时滑落下来。
谢云昭回过神来，连忙捡起素白的裙子，她握着手中软绵的棉质裙眼底泛上忐忑羞怯。
他买的裙子却从未见过她穿，谢云昭眨眨眼，换上了它。
荷叶风的裙摆随着她走动间晃动着，腰身上松松地系着带子，修饰出纤纤一握的腰肢。
谢云昭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道：“哥哥，我好了。”
林既平闻声下意识瞥了一眼，少女双颊泛着红晕，清丽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娇媚，他恍然间意识到她就像是夏夜里的昙花已经悄悄绽放了。
他愣了下，在她抬眸看过来时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平静道，“走吧。”
谢云昭心底划过失落，讷讷点头。
公交车启动，她回头看着站牌下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心里郁闷又挫败。
南城华盛商场门口，谢云昭到站下车，邱桐家就在这附近，所以她很快就到了。
她找了商场一口门口的奶茶店边喝边等，空调的凉风吹得她乐滋滋地眯上眼。
毕业了就是好，真享受啊……
“云昭！！这儿这儿！”邱桐挥挥手，拎上给谢云昭买的奶茶小跑过去。
“哇哦…我这么大面子的吗？居然让你特意穿了裙子出来见我！”她浮夸地双手捂着脸。
一听这话，谢云昭心虚地笑了笑，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和邱桐边逛着小饰品店时边迟疑了很久，才问道：“邱桐，你知道怎么样追男生吗？”
“噗——咳咳咳——”
邱桐被奶茶呛了一下，谢云昭愧疚又尴尬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对不起啊，害你被呛到了。”
邱桐瞪着眼压下喉咙里的痒意，整个人急躁地跺着脚，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揪住谢云昭的手腕，“我被呛到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你、你、你你你要追男生啊！！？”
“你要追谁？”
“沈玉泽吗？不对，沈玉泽你根本不用追。”
“所以到底是谁，我认识吗？是我们学校的？？”
一连几问足见邱桐有多震惊急切了，试问在大家眼里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好学生，一来突然就问起学生时代被命令禁止的事情要如何做时，谁不震惊。
再说了，一中里对谢云昭有好感的男生，她看着属实不少，居然还有男生能抵挡这么漂亮的女生的喜欢吗？
谁！到底是谁需要她家云昭去追的？
谢云昭连连摆手，小声又紧张道：“你小声点小声点。”
邱桐深吸口气，比了个OK的手势，“好，我小声点，但是你得告诉我，那个男生是谁！”
她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谢云昭脸上露出陷入恋爱中小女孩的神情，她支支吾吾道：“你没见过他的。”
“啊？”邱桐大失所望，她不认识的啊！
也是……如果是她认识的，那肯定是在学校，在学校没道理她不会知道。
商场里有免费的可供人休息的桌椅，邱桐和谢云昭找了处被绿植景观挡住的地方坐下。
“所以，你想主动追对方？”邱桐啧啧称奇。
谢云昭低垂着眼眸，“他不同意和我在一起。”
“什么！他居然拒绝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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