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松言垂眸看向萧常禹,这个自己刚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夫郎,明明对自己一脸嫌弃,却愿意用他的簪子给自己看病,这是何等的良善之人!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进得百草堂,大夫给他清理伤口、上药、裹纱布,然后又开了一副方子让萧常禹去抓药,莫松言急忙按住转身欲走的人,说道:“诶!没事儿,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坐着。”
笑话?!
怎么能让如此娇弱的人跑腿?!那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何在?!
虽说是白捡的夫郎,但到底是拜过堂成过亲的亲眷,就算没有感情,冲着对方愿意用珍视的玉簪给自己看病这一点,他莫松言也得好好关照这个兄弟,不能怠慢了对方。
这样想着他就顶着一脑袋的纱布去抓药了。
药童抓完药、称重算账之后,满脸堆笑地对他说:“一共二百五十文,药您收好,按时按点儿服用保证消瘀止痛!”
“多少?”莫松言难以置信。
药童重复道:“二百五啊,劳您结下账。”
莫松言在21世纪虽然是当红的相声演员,但成名之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所以他知道贫穷的滋味。
常言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令他没想到的是世间的药店一般贵,无论是21世纪还是他现在所处的时代,生病对于穷人来说都是一笔天价开支。
方才在街上游荡的时候他耳听八方,根据路边各种摊贩的吆喝已经估算出这个朝代的物价水平,一斤猪肉不过二十文,看病抓药就要二百五十文?
他该不会是进了黑店吧?!
他摸摸身上的荷包,瘪得不能再瘪了;再打开看看,只有五十文……
这可如何是好?他不能真让萧常禹拿簪子付钱啊。
“这药我不要了,看诊多少钱?”莫松言心是虚的,说出的话却是横的。
药童听了他的话,笑脸瞬间变成嘲讽:“这药方是为您量身打造的,药都是按方子抓在一起的,您要是退了我也不能再把这些药一个一个地拣出来放回去罢,所以退不了,二百五,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请付账。”
说话间有两个异常魁梧高壮的人站在莫松言身后,双手叉腰,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莫松言感觉到身后的阴影,回头一看,好家伙!他自己一米九的个子已经够高了,这俩人再蹿蹿都能赶上姚明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马上换上笑呵呵的表情,问道:“那个,咱这药店能赊账吗?”
“赊账?”药童挑眉反问。
莫松言颔首:“对,赊账。”
“可以赊账,不过……”停顿一下之后,药童故弄玄虚道,“咱家药店赊账可是要利息的,利息可不低呢,您确定您能还得上?”
说话间还上下打量莫松言,脸上的鄙夷越发明显。
莫松言见识过各种各样打量他的眼神,早就练就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心,只要自己认清自己,别人怎么看你,那真是一点也不重要。
“你就说多少利息吧?”想他莫家好歹也经营着一家茶楼,从记忆里看生意还不错,这点钱自己没有,他那个便宜爹总是有的。
一个续弦把长子逐出家门,他爹这个一家之主怎么也得放点血吧。
药童伸出一根手指头。
莫松言问:“一分利?”
一分利不算高啊。
药童摇头:“利息是本金的一倍。”
好家伙!
莫松言惊讶得差点合不上下巴,这朝代这个利息确定是合法的?
“你这不是高利贷?”他问道。
药童瞥他一眼:“什么高利贷,这可是合理合法的,我给你三条路,要么给钱,要么留欠条,要么挨打,你赶紧选,别耽误我们的营生,不过挨打了也得交钱。”
莫松言喉头一动,转身看了看后面站着的两位彪形大汉,笑着说:“留欠条,留欠条。”
签字画押之后,他揣着自己的那张欠条,接过药包拽起萧常禹就往外走。
不是他胆小怕事,只是他向来都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与人起冲突,再加上还有萧常禹在,要是因为一时气不过动起手来,受损失的只能是他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件事早晚他都会讨个说法,不必急于一时。
出了百草堂,莫松言拿着药包愣住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他买药干吗?!上哪煮药去?
萧常禹似乎是察觉到莫松言的想法,拽着他的衣袖就往一个方向走,好像要去什么地方一样。
“我们这是去哪?回你娘家?不太好吧?我这副样子去见丈人、丈母娘会不会被赶出来?……诶,你慢点,不着急……唉,算了,是我多嘴问,我就跟着你走就行了……”
莫松言的话跟车轱辘一样永不停息,萧常禹却听得眉头越皱越紧,直到莫松言闭嘴,他的秀眉才微微舒展开来。
这人今日怎得如此话多?萧常禹心想,看向莫松言的眼神也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两人一直走到一处破庙门前停下。
莫松言看着眼前几乎可以称之为断壁残垣的地方,问向身旁的人:“我们住这?”
萧常禹点点头,在莫松言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把墙上的字抹掉。
这地方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除去他娘家,这里是他来的最多的地方。
这个因为闹鬼而无人敢来的破庙是他一切苦闷的出口,每当被父母厌弃、被胞弟欺辱之后,他就会来到这里,对着庙里那尊残破的佛像倾吐心声。
是的,他会说话,但也不会说话——自打记事起他就说不完一句囫囵话,后来才知道这是口吃,无法治愈。
知道这个事实之后他就愈发沉静寡言,反正也不会有人耐心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说话,他索性装哑巴,这样对大家都好。
于是他爹娘便理所当然地对外宣称他是哑巴。
哑巴总比口吃好,口吃只会令人耻笑,哑巴至少还能唤起旁人的恻隐之心。
也因此,他的爹娘将所有心血都倾注于他胞弟身上。
把一个废物养大已经是他们慈悲了,又怎么会舍得将爱意分给他这样的废人呢?
萧常禹在家中的生活愈发水深火热,于是便来到这个传闻中闹鬼的破庙,想要让这里的鬼把他带走。
活着,真的太难了……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莫松言看着眼前的破庙,打断了他的回忆:“你怕不怕鬼?”
萧常禹白了他一眼,推门就进,只留给他一个清瘦孤绝的背影。
“诶!没事,你怕鬼也没事,有我在呢,我阳气足,孤魂野鬼肯定不敢靠近咱们。”莫松言赶紧跟上。
庙里虽破,但幸运的是炉灶还是完好的,更难得的是井里还有水。
他见萧常禹要打水,急忙凑过去:“我来我来,你到一边歇着就行,这种体力活我来干。”
萧常禹瞪他一眼,指着他头上的纱布,莫松言心领神会,两人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萧常禹的善良深入他心,他知道对方这是在关心他的伤势,于是摆摆手,道:“没事没事,皮肉伤而已,不影响的。”
见他坚持,萧常禹便转身去灶台那边寻找炉具,然后又到墙角找到木柴,拿起一把布满铁锈的斧头预备劈柴。
他刚把木柴立在地上,双手举起斧子想要劈下去的时候,莫松言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吓得他一激灵,差点把斧子甩飞出去!
“诶诶!你别弄这个,这种活儿就跟打水一样,都是粗活,你放着让我来就行,听话听话,把斧子给我,你看这斧子锈的,砍下去柴没劈到,再把你手震麻了可怎么办?”
两人一个握着斧子把儿,一个捏着斧子头,僵持不下,谁也不放手,只有莫松言喋喋不休的话语萦绕在萧常禹耳边:“你快听话,松手,你要想帮我也不用做这些,你去看看有没有能休息的角落,给咱俩收拾个空地出来也行,听话……”
萧常禹实在是被他烦得不行,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走进破庙的后院。
真是笑话!
这地方他熟门熟路,那井水是他给弄活的,那斧子看着锈其实是因为长时间不用了,稍微活动一下就能削铁如泥,至于休息的地方……
他出入这间破庙无数回,自然知道休息的地方在哪里,甚至那休息的地方都是他收拾出来的。
不过莫松言的话确实给他提了醒,后院的厢房很明显能看出有人居住过,所以,他得提前进去打扫一下,布置成刚收拾好的样子,免得让莫松言看出来。
另一边,莫松言拿着斧子挥汗如雨,脑中却欲哭无泪。
本来他过着说不上纸醉金迷但也要啥有啥的日子,结果一个车祸让他身死穿越了不说,还出落到这般田地……
好后悔上辈子没有疯狂消费一下。
算了,那些钱留给姐姐和侄子也好,虽然他们现在也不缺钱,但终归是多多益善。
他收拾好心情,开始盘算如今的日子怎么过。
首先得把欠了药店的钱还上,五百文,还是自食其力的好,虽然便宜爹有钱,但因为五百文开口,他觉得没有必要。
自己有手有脚,还长了张巧舌如簧的嘴,还怕挣不了钱?
他就是跑到街边说相声都行啊!
不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相声,也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是不是都跟萧常禹一样笑点那么高,要是的话就有点棘手了。
他得好好准备包袱才行,现在他脑子里的那些包袱都是21世纪的,说出来不一定能戳中这里人的笑点,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萧常禹听见他的笑话之后依旧面无表情的原因。
一个相声演员,不仅要会说,还要会观察,要善于从微小的事件里发掘包袱,只有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艺术创作才能引起听众的共鸣,这个包袱才能响。
一会儿看一下这个破庙能不能住,可以的话,先委屈萧常禹暂居这里几日,自己白天就去街边巷尾体察民情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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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身无分文住进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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