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血液倒灌。
岁淮僵着身子,甚至不敢回头。她无法想象,身后的周聿白是什么样的脸色,冷淡不解,还是厌恶,避之不及。这样的一幕仅仅是出现在她的幻想中,已经比锋利的刀子捅进肉里还要疼。
所以下一秒周聿白略显疑问的两个字,将她一瞬间从地狱般的深海里拽了回来。
“岁岁?”
他没听到。
岁淮低着头,极致缺氧后想要大喘气的动作被她拼命制止住,刚这么一个小插曲不亚于她去在鬼门关跑了一圈回来,满头大汗。她把奶茶扔进周聿白怀里,还没缓过来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没事,太热了。”
“车在几米外。”
“走吧走吧。”
两人出了奶茶店。
-
上了车,岁淮一路无话,缄默地周聿白差点以为自己惹她生气了,再三试探后依旧无果。
周聿白只能在岁淮下车时,拉了她一下,有些无奈:“祖宗,我怎么惹着你了?”
“没有。”
“脸板成这样还没有?”周聿白时刻都是理智的且清醒的,“你有什么不痛快的跟我说,我错了就跟你道歉,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沟通。”
岁淮看着周聿白担心的脸色,有些愧疚,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她没来由的脾气。她叹了口气,用手指顶了顶自己的嘴角,摆成微笑的形状,找了个像样的借口:“考试没考好。”
周聿白舒了口气:“然后呢。”
岁淮眼珠一转,“想喝酒。”
“……”
周聿白拧眉,抱臂看她,“你认真的?”
不提还好,一提岁淮还真起劲儿了。章盈酒量特别大,暑假那会儿去撸串,一下子灌了两瓶啤酒就脸红了些,跟岁淮显摆喝酒特爽,很解郁气,让她也试试。当时岁淮心情不好,跟周聿白因为写不写试卷的小事闹了点矛盾,当晚就去超市买了瓶果酒,还没到家呢,就被下来散步的周聿白给逮到了,二话不说没收了她的酒,提溜着她的领子回家,冷着声:“你心里不爽骂我,打我都成,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这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岁淮?真就把这话当耳旁风了,以为我不揍你是吧。”
岁淮跟他横:“你有本事就揍我。周聿白,是男人就揍我。”
周聿白盯着她看,看得人想认怂,等岁淮气焰下去了,周聿白倒是先低头认错的那个,“我话重说了我道歉,对不起,做不做试卷这事儿我以后都不勉强你行吗?这酒真不能喝。”
那会儿岁淮眼眶微微泛红,别过脑袋不看他。
周聿白揉了揉她脑袋,“哥错了,你乖点。”
之后喝酒这件事就被周聿白列入了“岁淮十大禁止黑名单”,就排在“禁止做游戏陪练”的上一个。
岁淮:“我想尝尝酒,不喝多,尝一点点总可以吧。”
“不行。”
“周聿白,你不让我喝,我这人很没原则的,没准儿我哪天就跟盈盈偷偷摸摸地喝了。”
“威胁我?”
岁淮哼哼两声。
周聿白妥协,“就喝一点。”
-
钟晴爱酒,钟家有不少名酒。
三楼有一层专门展览的酒柜,一橱窗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贵红酒,钟晴回来的时候偶尔小酌两杯。
周聿白随手拿了一瓶,刚要拧开瓶盖,岁淮一把制止住:“你怎么动阿姨的酒?”
“你不是想喝?”
“我想喝也不能拆这么贵的酒啊,我们两个能喝多少,不糟蹋了。”岁淮把红酒小心翼翼地放回三楼的酒柜,转而从自己房间里偷摸着拿出来一瓶红酒,“喝我这个。”
周聿白冷着脸,“你到底偷买了几瓶?”
“就这一瓶!我发誓!”
周聿白脸色好了点,拿过岁淮手上的酒,动作利落地撬开瓶盖,往两个杯子倒了一点点,“下次要让我发现你偷买酒,揍你,听到没岁淮?”
“……哦。”岁淮看着刚没过杯底的酒,等了半天,周聿白也没继续倒,作势要把酒塞改回去,岁淮着了急,一把夺过来把两杯酒倒满,“小气鬼嘛你是,谁家喝酒喝这么点儿?就这么几滴你从杯底倒你嘴里都得沾在杯沿上。”
周聿白眼睁睁地看着岁淮倒满两杯。
“好了!”
“你什么酒量?”
岁淮想了想,“以前我爸妈很会喝酒,后来我妈去世了,我爸有一阵不是天天出去赌博喝酒嘛,我被那群追债的灌过,当时就头晕了会儿,没醉。我估摸着我酒量应该挺好的。”
周聿白沉默了会儿,拿过酒杯,晃了晃。浓郁的红酒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他声音挺沉的,“以后不会了。”
岁淮看他,这人刚还对她兴师问罪呢,这会儿因为觉得自己问错了话低着头,眼皮也垂着,身上那股游刃有余的劲儿没了,话也不说了,满身的愧疚和心疼。岁淮真的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就是顺着她的心意长得呢,她开心他也跟着高兴,她情绪稍有变化他能立刻懂你哄你,一有事儿他必定最先挡在她前头护着。他这个人随便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就是朝她勾勾手指头,她都觉得这人她喜欢的不行。
要死了。
这样一个男孩子天生就是来勾她的。
“当然不会啊,我现在有阿姨,叔叔,还有你,生活无比美好!”岁淮举起酒杯碰了下周聿白的,清脆的玻璃声,噔,像极了玉镯相撞的脆响,悦耳至极。她歪了下脑袋,笑得明媚好看,“你们来救我啦。”
“不是我们救你,是你本该有这样的生活。”周聿白正经的时候脸色是很冷淡且锋利那一挂的,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那眼神在岁淮看来是有一些微妙的。
只是在岁淮想要真的去探究时,周聿白眨下眼就没了,消失地特别快,要么就是那点微妙周聿白自己也没意识到,所以如镜花水月,上睫毛下眼睑一盖,没了;要么就是那点微妙压根儿就不存在,岁淮看花了眼。
“岁岁,你很好,所以你得信自己,你以后过得会更好。”
“你希望我过得好吗?”
她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这世界上再没有谁比周聿白更希望她过得好了。
周聿白勾了勾唇角,懒洋洋地语调说出最正儿八经的话:“我希望你过得好。过的最好。”
岁淮:“那我希望你比我过的更好。”
“不行,你要比我好。”
“你最好。”
“你更好。”
“我俩都好。”
两人默契地碰了下酒杯。
岁淮潇洒不羁地一饮而尽,酒精在口腔中横冲直撞,味蕾被刺激得阵阵发涩,嗓子眼像糊了几层黄沙,呛得岁淮直咳嗽。该死,让她装,一下子装猛了。
“咳咳咳!”
“周聿白,给我拿杯水……”
“咳咳咳……”
叫了老半天没个回应,岁淮呛得满脸通红,直起腰,看见沙发上倒着的人怔了怔。
周聿白这人有时候耍浑,别人压根分不出来他是不是在逗你,岁淮着过他的道,事后被他狠狠嘲笑过。所以这种时候,岁淮抱着怀疑的态度没靠近,伸着脚尖踢了下,“混球,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故意装的,快点去给我拿杯水。”
“……”
“不醒是吧,我打你脸了啊。”
“……”
“拍你丑照了啊。”
“……”
“喂,你再不醒过来——”
我就亲你。
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岁淮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她没有一丝赌的把握就不会随随便便地说出来。她蹲在沙发旁边,用手戳了戳周聿白的胳膊,毫无动静,人还是躺在沙发上,眼睛安静地阖上,唇抿着,胸膛轻轻起伏,呼吸平稳,握着酒杯的右手从沙发垂落下去,手指在灰色地毯上衬得格外白,格外修长。
钟晴很会喝酒,还会自己调酒,所以不只是岁淮恐怕连周聿白自己都会下意识觉得他应该随他妈,是个千杯不醉的德行。
没想到周聿白竟然是个一杯倒。
岁淮又戳了戳周聿白的脸,依旧没反应,大着胆子将手指隔空地悬空在他的唇上方。
只需轻轻一点,就能碰着他的唇。
“周聿白,我喊你好几声了,你都没醒。”
“是你自己太菜,一杯倒。”
“所以不能怪我。”
岁淮不知道说给周聿白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自己的唇上碰了下,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盖在周聿白的唇上,蜻蜓点水。
可是不够,还不够。
人心总是贪婪的。
周聿白是真的不胜酒力,一杯倒的菜鸡,脖子已经被酒精烧得通红。他睡得不很安稳,眉头也拧着,胸膛起伏的程度在加大,身上的白T皱皱巴巴,布料勒出了这个年纪的少年最为清瘦却不单薄的腰身,有一股清韧劲儿。
“周聿白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真的特好欺负。”
“我要欺负你了。”
“你别怪我。”
岁淮化身一个小霸王:“姐姐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
她声音渐渐变成气声。
低头,闭眼,屏息,把唇轻轻贴在少年的嘴角。
一触即分。
鼻尖对着鼻尖,唇贴着唇。
顷刻间酒精像是燃烧的火星,将岁淮整个人灼烧的不成样子,呼吸滚烫,大脑宕机。整颗心都被酒精浸润得**,她好像比周聿白还醉,分不清现实和梦幻,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微妙却刺激的触感。
微凉的,像冰块,还有红酒香。
岁淮跟跑了三千米无异,虚脱地跌坐在地毯上,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同时飙升,整个人如同在一团水里燃烧的深蓝色火球,心都被那个蜻蜓点水的吻给烫麻了。
“周聿白,我好坏。”
“我亲你了。”
充满酒精的夏夜,岁淮淡声问空气:“你说我是不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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