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子

杨二哥清了清嗓子,眼睛滴溜溜一转,神秘兮兮地说道:"诸位听说过'长生不老药'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喊道:"那不是神话故事吗?"

"可不是嘛!"杨二哥一拍大腿,"但咱们村儿有个老王,偏偏说自己得到了长生不老药的秘方!"

冯时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双眼发亮。到底是小孩心性,他对这类故事总是特别感兴趣。

杨二哥继续说道:"这老王啊,整天神神叨叨的,说自己活了八百岁了。村里人都当他是个疯子,可有一天..."

"有一天怎么了?"冯时情不自禁地问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杨二哥朝冯时这边瞥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有一天啊,老王真的不见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谁也找不到。"

茶馆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三年后,"杨二哥拉长了声调,"有人在山里碰到了老王。奇怪的是,老王看起来一点儿没变老,反而更年轻了!"

冯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仿佛要抓住什么。

"那人问老王是怎么回事,老王神秘一笑,说:'我找到了长生不老药的秘密。'"杨二哥模仿着老王的语气,神秘兮兮地说。

"到底是什么秘密啊?"冯时忍不住又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杨二哥咧嘴一笑:"老王说,秘密就是...每天早上吃三颗花生米!"

茶馆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冯时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但眼中还带着一丝失望。

杨二哥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冯时一眼,又补充道:"各位别笑,这花生米可有讲究。老王说啊,吃花生米的时候,要一边嚼一边想着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记住,一定要细嚼慢咽,越慢越好!"

冯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明白了什么。

杨二哥继续说道:"有人不信,问老王为什么。老王说:'你想啊,如果我每天早上花一个小时吃三颗花生米,那不就等于白活了一小时吗?日积月累,不就等于返老还童了吗?'"

"各位,这就是我说的养生之道。不是要追求长生不老,而是要学会珍惜当下,活在当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表演结束后,润安带着两人离开了茶馆。回去的路上,他问道:"你们觉得杨二哥的相声怎么样?"

林笙思考了一下,说:"挺有意思的。他说的那些包袱,虽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他说得很活,观众都爱听。"

润安点点头,又看向冯时:"冯时,你呢?"

冯时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杨二哥说的相声,跟我们平常练的不太一样。他说的那些事,都是生活里的小事,但是他说得特别有意思,让人忍不住想笑。"

润安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不错,你们两个都说到点子上了。相声啊,最重要的就是'趣'。无论说什么,都要说得有意思,让观众爱听。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得多观察生活,把生活中的趣事编进相声里去。"

两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北京的秋天来得格外早。才九月初,街头的银杏树叶就已经泛黄了。福源社门前的那棵老银杏树也不例外,飘落的叶子铺满了门前的小路,发出沙沙的响声。

福源社的练功房里,冯时正和其他学徒一起练习基本功。

"一...二...三...四..."林笙站在前面带着节奏,大家齐声喊着数字,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冯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痛,但他咬紧牙关,努力跟上节奏。

虽然已经练了好几个月,但这些基本功对冯时来说还是很吃力。

尤其是"学说"这个环节,要求演员快速说出一连串绕口令,同时还要保持吐字清晰。每次练到这里,冯时总是会感到力不从心。

"停!"林笙突然喊道,"冯时,你来单独练一遍。"

冯时一惊,有些紧张地走到前面。其他学徒都停下来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大家都知道,冯时是福源社里进步最快的学徒,但"学说"一直是他的弱项。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蝉鸣声。冯时深吸一口气,开始了:

"四十四只石狮子,

四十四只石狮子,

四十四只石狮子..."

才说到第三遍,冯时就开始结巴,后面的词全都乱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笙摇了摇头:"还是不行啊。冯时,你得多下功夫。这'学说'可是相声的基本功之一,学不好可不行。"

冯时低下头,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又让师兄失望了。就在这时,润安推门走了进来。

润安穿着一件灰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尽管已经入秋,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他的目光扫过练功房,最后落在了冯时身上。

"林笙,有客人来了,你去招待一下。"润安说完,又对冯时说道,"冯时,你跟我来。"

冯时忐忑不安地跟着润安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书桌,几把椅子,墙边是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和卷轴。角落里放着一个旧留声机,那是润安最珍贵的收藏之一。早就听林笙给自己讲过,小时候他调皮折腾那个留声机,被师父好一顿皮带炒肉丝。

润安坐下后,示意冯时也坐。

"冯时啊,你来福源社已经快半年了。这段时间,你的进步大家都看在眼里。"润安慢悠悠地说道,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不过,我听林笙说,你的'学说'一直没什么长进?"

冯时低着头,不敢看润安的眼睛:"师父,我...我会继续努力的。"

润安笑了笑:"努力是好事,但也要讲究方法。来,我教你个小窍门。"

说着,润安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块小石子,递给冯时:"你含着这个石子,每天早上对着镜子练习绕口令。刚开始慢慢来,等熟练了再加快速度。记住,重点不是快,而是要吐字清晰。"

冯时接过石子,仔细端详着。这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表面光滑,大小刚好能含在嘴里。

"谢谢师父,我一定好好练。"冯时认真地点点头。

润安欣慰地笑了:"好,去吧。记住,相声这门艺术,贵在坚持。对了,你知道为什么要含石子练习吗?"

冯时摇摇头,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这是古希腊演说家德摩斯梯尼的方法。他小时候口吃,就是通过含石子练习,最后成为了著名的演说家。"润安解释道,"相声和演说一样,都讲究口齿清晰。你好好练,没准儿以后也能成为德摩斯梯尼那样的人物。"

冯时听得入神,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练习。

从那天起,冯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含着石子站在镜子前练习绕口令。刚开始时,他总是说得磕磕绊绊,石子还几次差点被吞下去。但他没有放弃,日复一日地坚持着。

慢慢地,冯时发现自己说得越来越流畅了。不仅如此,他的吐字发音也比以前清晰多了。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用舌头抵住上颚,感受那种酸痛,这让他觉得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这个变化,林笙很快就注意到了。

一天练功结束后,林笙把冯时单独叫到一边:"小鬼,最近进步不小啊。是不是偷偷练了?"

冯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师父教了我一个小窍门。"

林笙笑了:"师父的本事大着呢。不过,光会说绕口令还不够。来,我教你个新段子。"

就这样,在润安和林笙的悉心指导下,冯时的相声功底日益精进。虽然还比不上那些老艺人,但在学徒中已经是佼佼者了。

润安有意想让他和林笙搭档,给林笙捧哏。

他开始学习一些简单的段子,比如《卖布》、《夸住宅》等,这些都是相声的经典作品。

然而,随着1917年冬天的到来,福源社的日子却越发难过了。

北洋政府内部矛盾重重,军阀混战愈演愈烈。

街上时常能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巡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物价飞涨,生活艰难,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听相声了。

福源社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很多学徒都因为交不起学费而离开了。

原本热闹的练功房,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人。冯时看着那些空荡荡的蒲团,心里感到一阵难过。

一天晚上,冯时无意中听到了润安和林笙的对话。

他本来是想去厨房喝水,却在经过润安的书房时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说话声。

"师父,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林笙忧心忡忡地说,"再过几天就要交房租了,我们的积蓄已经不多了。"

润安叹了口气:"是啊,这世道,谁还有心思听相声呢。"

"要不...我们也跟其他班子一样,去外地巡演?"林笙提议道,"我听说南方的情况要好一些。"

润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不行。外面乱成那样,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我们这些说书卖艺的更没活路。再说了,你们这些孩子,我可不放心带出去。"

"那怎么办?"林笙急了,声音里带着几分绝望,"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别急。"润安安慰道,"我自有主意。你先去睡吧,明天还要带孩子们练功呢。"

林笙还想说什么,但看润安一脸疲惫,最后只能叹口气离开了。

冯时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福源社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如果再找不到出路,他们这些学徒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

他怎样无所谓,如果福源社的其他人也过上了他曾经的日子怎么办?想来想去,他实在是接受不了林笙在街上要饭的样子。

躺在床上,冯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北风呼啸,树枝拍打着窗户,发出"啪啪"的声响。

他想起了自己逃难时的艰辛,想起了在街头卖艺时的屈辱。如果福源社倒闭了,他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冯时突然想起了杨二哥说过的话:"相声啊,最重要的就是'趣'。无论说什么,都要说得有意思,让观众爱听。"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冯时脑海中浮现。也许,他们可以创作一些新的段子,讽刺时弊,抨击社会黑暗。这样既能吸引观众,又能表达民间疾苦。

想到这里,冯时激动得坐了起来。他打开床头的油灯,拿出纸笔,开始奋笔疾书。他决定明天就去和林笙商量这个想法。

窗外,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也许,这就是福源社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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