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守着阿玄的本体很久了,对于三界众生来说,凤鸣是引起了不小的震慑,但声过无痕,世间万物又恢复了平静。
过不去这个坎的,只有她。
静静坐在阁楼里,最初她怎么也想不通,就算阿玄为她炼化了火丹,可他是始祖,还有涅槃之火,不该被魔鬼之气一击就碎。
世间最后一只凤凰,妖族众灵的始祖,历经了涅槃重生,自爆火丹,族人灭绝,他孤独留存于世,已经数亿万载,谁不渴求他永生的能力?
想要他死的人,肯定不止尤狰……
曼珠后知后觉的钝痛,她终于想明白,是阎罹。
阎罹用他的太岁鞭仙骨,混杂在魔鬼之气中!
或者说,不止阎罹,天宫,地府,魔族,哪个不想从阿玄身上拔下一层皮?
想到此处,曼珠的芯珠有一丝涣散,在怔愣了不知多少个日夜后,五感本体全都麻木,她只能痛恨起自己来,最初她为何,非要闹阿玄进地府呢?
她错信了梦仙,错信了阎罹!
可如今她究竟还能做什么?
竹楼只剩一片死寂。
天宫派了花仙前来地府,询问曼珠是否要回归瑶池,曼珠拒绝了,她虽为仙,但断不了尘念,阿玄在这里,她也没了那将本体转移的念头。
花仙见此无奈摇头,留下王母的赏赐的神令,便驾云离去了。
曼珠看着那个神令,觉得讽刺至极,随意的将它丢在床边暗格里。
她转回床侧,摸着凤玄的本体,如今不论如何摸他的凤尾,他都不会跳起来与自己叫嚣了。
曼珠望着手腕上的凤镯,神色惘然,这是阿玄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
同样怅然彷徨的,还有呆在凤镯里的妄醉。
他前些时日好不容易将钟判的魔鬼之躯炼化,可出关时却发现,仙骨里的异能已经没有了去处。
主人的火丹已然碎裂,是碎得不能再碎了,他莫名有些难过。
而曼珠,自从她将主人的本体带回,打发了花仙后,就时常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侧。
她没掉过眼泪,只是时不时为主人擦拭本体,好似主人只是睡着了,她在等着他醒来一般。
妄醉不敢出声,撑着结界护着阁楼,静静呆在凤镯里,默默守着他俩。
直到……
竹楼外传来孟婆的声音。
“曼珠沙华。”
不光是妄醉听到了,曼珠也听到了,但她没有动。
孟婆在阁楼的结界外再次出声。
“曼珠,斯人已逝,节哀顺变。”
呵,推波助澜的帮凶前来宽慰她斯人已逝?
“我知晓自己本不该再来,可我……我仍想最后求你一件事。”
曼珠依旧未动。
见阁楼没有动静,孟婆尝试突破结界,却被妄醉的力量弹回,她有些不甘,又无可奈何,只好再次出声,带着一丝乞求将来意表明。
“曼珠,你仙根犹在,可否……看在我也痛失所爱的份上,将本体撤出忘川?我……想去鬼门那儿看看……”
曼珠闭上双眼,她冷然勾起一丝笑,似是嘲讽,又似无力。
“是啊,我的仙根犹在,阎罹的仙根也未断,婆婆的法器真厉害啊,护住了你想护住的人……”
说罢曼珠睁开双眼,缓缓起身。
“除了那该死的尤狰,在东殿死去的,只有我的阿玄罢了,你们一开始就没想给我们留活路,是我,哈哈哈,如今是我自食其果!”
听她回话,孟婆仍想辩解,“不是的,我那等破碗,早就没有了法力……”
说着孟婆话音又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另起由头。
“况且,曼珠,我等为仙,妖魔之害,本就该除,不是吗?”
曼珠忽地笑了,笑得十分肆意不羁,早就干涸的泪终于从眼角滑落。
“哈哈哈哈哈哈,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原来不止天宫王母等流,是啊,还为你的夫君扫平了障碍呢?你口口声声说鸳鸯琉璃碗没有法力,那阎罹又是如何脱身的?他分明欲盖弥彰动用了太岁鞭!”
孟婆沉默不语。
曼珠忽地推开阁楼的大门,再次将那些“龌龊”摊开来说。
“只怕你是与阎罹早就商量好了?他虚情假意请君入瓮,沉沦梦境以碗自缚,倒是好一个金蝉脱壳!”
孟婆看向走出阁楼的曼珠,她无言以对,终是默认下了所有,可她仍是祈求地看向阁楼上的曼珠。
“纵然如此,阿罹也不可能再走出梦境了,凤玄的涅槃之火,已经将琉璃碗的暗道全部封锁,曼珠,我求求你,让我去鬼门吧,哪怕只是近他一点,我也心甘情愿。”
曼珠抬头,看向那不断落叶的火丹神树,神色彻底冷然。
“你倒是想心甘情愿,可这世间,有情人也难成眷属的多了去了,阿玄的本体葬于竹楼,这是他的领地,我是不会离开这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
孟婆还欲说些什么,曼珠已转过身关了门。
“妄醉,送客。”
这次孟婆被结界弹出了竹楼之外。
……
时过境迁,地府的任职大典早已落下帷幕,北阴酆都大帝重编各部,令神荼和郁垒二人看守东面鬼门,地府有了一波新的血液注入,大家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忘川河畔的众魂倒是唏嘘,不明所以的他们,只发现竹楼彻底沉寂了下来,再没魂看见忘川先生出门溜花了。
只有那奈何桥上的孟婆,日复一日的熬制汤碗,发放给轮回的众魂。
“好久没有闻到曼珠沙华的香气了,她的本体还在河畔,但是怎么不开花了呢?”
“先生怕不是带她远游了?”
“有点想她,时间久远了,她不在,我都念不起那曾经念念不忘的过往了。”
“你要不上桥去,问孟婆要碗汤,彻底轮回了算了。”
“是啊,新的轮回自是有新的念念不忘可以念。”
“说得轻巧,你们怎么不去?”
孤魂野鬼们一阵悉悉索索的八卦,话题很快就变。
“说来也怪,地府任职大典那日,你们有没有听到一声震慑的鸣声?”
“我还以为就我一魂出现幻听了呢,原来你们也都听见了?”
“地府下是不是关押了什么神兽啊?”
“神兽都在天宫呢,难道是天宫传来的震慑?”
“那谁知道了,就算是震慑,也该是地府烦心的事儿,与我们有何干系?”
“就是就是……”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忽地有一魂又看向了竹楼,它好奇地敲了敲在河畔打盹的老蚌壳,悄声问道,“老蚌,上次你去竹楼,可曾发现竹楼有什么异常?”
蚌精的壳被鬼魂敲醒,很是不满,“去去去,放尊重点,我的万年壳是你能敲的么!”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你快说说,忘川先生和曼珠沙华,眼下是怎么个情况呀?”
蚌精闻言浑身一怂,想起那日自己哭得梨花带雨,又缓缓想闭壳,“那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缠缠绵绵的,许是找到了下一个竹楼,再筑爱巢咯?”
还未等众魂再次发问,桥头的孟婆抬起汤碗,往忘川河里猛然倒入了些许汤汁,众魂被吓得四处逃窜,河中已有些淡忘过往的魂儿喝下了汤,瞬间遁入了轮回。
根本跑不及的老蚌精,猝不及防地抿了一些河水,他瞬间竟忘记了自己究竟吐了多少颗蚌珠!蚌精心中十分愤恨,望着桥头大喊出声!
“秦蝶,你疯了?!”
“老死之人就该入轮回,省得在桥下呱噪,哪有那么多念想!”
“你!你!你说得对……”老蚌精咽下这口气,抬起斧足转移阵地,惹不起难道他还躲不起吗?
这疯婆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颠!
他好不容易转移到河对岸的河畔,蚌精忽地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
不止是他,忘川河里躲藏的许多魂儿都探出了头,望向那个沉寂的竹楼。
……
阁楼里正给凤玄擦拭本体的曼珠,顿感身体渐冷,她的丹田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唔……”曼珠手捂丹田处。
原本还呆在凤镯里的妄醉化形而出,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稚童模样,但神情与之前已然无异。
他急忙地扶着曼珠,面色紧张,“珠啊,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只剩你一个人了!”
曼珠咽了口气,她声音有些颤抖,“妄醉,你可是未将那魔鬼之气净化干净?”
妄醉闻言有些怔愣,他急忙遁回凤镯,不一舜的工夫,他又化形出来,手上还捧着集聚的异能。
“没有啊,你看,都化干净了啊?”
“那为何,我这般冷痛?结界……结界是不是破了,有阴祟之物进了竹楼?”
妄醉闻言又看向门外,他冲出阁楼,环视了一下竹楼四周,没有阴祟啊?难道是竹楼后面的领地?
他刚要绕后,又有些放心不下,返回阁楼内。
“珠啊,要不你与我一同前去?我怕后山出了意外,混入……”
妄醉的话戛然而止,只见冷痛到缩成一团的曼珠,也化成了本体,无意识攀附在主人的本体上,紧紧贴着他……
一时间妄醉有些怔愣,电光火石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头跑向主人的火丹神树。
火丹神树还有余热,他将落叶纷纷拾起,抱回阁楼,用落叶将二人的本体团团围绕。
曼珠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度,她的神识有些不稳,依稀间好似看到,妄醉在用异能燃烧阿玄火红的神叶?
“曼珠,醒醒,你清醒一点,快将这些异能都化入你的体内,尝试吸收它!”
曼珠周边异能环绕,她终于感觉身体回温了一些,化为人形起身打坐,尝试将异能吸收,可还没等她怎么施法,燃烧的异能就纷纷涌向她。
不,是涌向她的丹田!
曼珠有些错愕,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散发出花香,望着丹田燃烧起来的芯珠,她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凤玄。
这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的丹田内,是孕育着,气运之子的子嗣?
所以那个燃烧起来的芯珠,是气运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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