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清晨,微风习习,寒星殿卧室的门关着,阳光漫洒在木门雕花间,如同镶嵌着富丽的金边。
云语容端着一铜盆清水来到门外,晨风吹拂着裙摆,勾勒出纤细袅娜的身段,带来阵阵清凉舒适。
笃笃笃……她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她动作轻盈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外尚有风声鸟鸣,殿内则是彻底陷落在安静中。
墙角花架处,一人倚在墙边,被一张被衾胡乱的盖住。
云语容上前,见是萧兰曦,她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坐姿,像是就这样睡了整夜。
云语容屈膝蹲下,提起被衾一角,这时萧兰曦突然睁开了眼,露出闪着寒光的瞳仁,宛如凶狠野兽。
却是一只病兽,眼里的寒光闪烁几息便涣散了。
萧兰曦动了动僵硬的手臂,被点住穴道僵了一夜,此刻终于能够再度掌控自己的身体,而她除了感到精疲力尽外,竟连恼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语容道:“郡主,您没事吗?”
萧兰曦一把推开云语容,不愿被一个卑微的丫头看见了窘态。
云语容惊呼一声,跌坐在地。
被她的喊声惊扰,房间的另一头,在一张宽阔的红木大床上,宁渊干净利落的掀开被子,自床上坐了起来。
他穿着单薄的亵衣,颀长的身段更显得笔直玉立,浑身肌肉线条流畅,分布得恰到好处。
乌发如墨垂散在雪白亵衣上,俨如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画,领口处微敞,露出小片肌肤,如白玉般润腻。
萧兰曦见了他,立刻激动眼红,冲上前质问:“宁渊,你是不是男人!将我点了穴扔在墙角,你自己倒好,躺在舒适大床上一夜好眠。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女子?”
宁渊用掌根揉了揉额头,缓解宿醉后宛如针刺的头疼,“昨夜是谁趁我醉酒,意图勾引?不过就你那点生硬粗鄙手段,也配叫女子?”
昨晚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引诱他,他却说她生硬粗鄙。
萧兰曦气结。
她与他是圣上赐婚,行过三拜之礼的正经夫妻,她不过是拉着他圆房罢了。谁知他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直接让她在墙角睡了一晚,今日一早还明晃晃嫌弃她没有女人味,真是欺人太甚!
萧兰曦讥讽道:“你少装正人君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路上你和那个云语容一个卖俏迎奸,一个半推半就……哼,昨夜换做是她,难道你也会让她睡在地上吗?”
宁渊微微哂笑,“若是她,我自然舍不得。表妹娇媚动人,足以慰情。”
萧兰曦如被嫉妒的毒蛇狠狠咬了一口,“你看清楚,我萧兰曦才是你的妻子,她算什么东西!”
宁渊不答,安然自若的披上外衣。
云语容暗暗腹诽,宁渊和萧兰曦斗嘴,何必把她当枪使?
虽说宁渊是戏言,但萧兰曦误以为真,倘若被宁渊刺激得狠了,难保将来会不会疯起来找自己的麻烦。
不能任由宁渊再这么拉仇恨。
云语容挺身而出,说道:“郡主,世间男子大多心口不一,奴婢猜想姑爷定是喜爱郡主又自觉配不上郡主的龙章凤姿,故意激得郡主拈酸吃醋,郡主切勿上当。”
萧兰曦一贯瞧不上低微婢女,此时却禁不住她言辞动听,甚合心意,因此一声不吭,照单全收了。
她怒火稍平,好言劝宁渊道:“云语容只是逗你玩玩,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若回心转意,我可以不介意你新婚之夜对本郡主无礼,你我重归于好,我安心做你的宁夫人。”
而宁渊充耳不闻。
萧兰曦自觉无趣,“早知道宁玄的儿子是你这般人物,我也不会对他用浮屠三生之毒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宁渊抬眸间杀气如电,大步朝萧兰曦走去。
“干什么?”萧兰曦紧张的问,猝然间右臂被宁渊捉住,如被铁钳箍住,半分动弹不得。
只觉宁渊在她背上几处穴道上猛地点了几下,她像是被突然抽走了全身骨头,软绵绵委倒在地上,顿时滔天灭顶的剧痛如巨浪拍来,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一道扭曲的白光。
好痛!
待眼前眩晕稍定,她才找回呼吸,鼻尖滑过一柱冰凉陌生的液体。
她竟然哭了!奇耻大辱!
天杀的宁渊!
萧兰曦咆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宁渊道:“废了你一身武功,免得你再去害人。”
“宁渊!我一定要杀了你!”萧兰曦眼眶泛红,后槽牙磨得吱吱作响。
宁渊轻描淡写说道:“本身你也不是练武的料子,武艺平平,没什么好可惜的。”
萧兰曦牙齿打颤,浑身抖索。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废了她苦练十年的武功,还奚落她学艺不精?
她要是能忍下这口气就不叫萧兰曦了,可……从前打不过他,如今更不可能。
不不不,她不要打败他,她要杀了他!
先毁了他再杀了他!
云语容静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萧兰曦胡作非为,多半也是因为有这身武艺在身,倘若经此一难,今后安分做个富贵闲散的郡主,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可惜她身在此时此刻,绝不会有这一层觉悟。
云语容弯腰扶住她,扮作明夏温声道:“郡主,要不您还是别和姑爷硬杠了,姑爷仗势欺人,我这就告诉王爷王妃去,让他们为你主持公道。”
萧兰曦扯住云语容的衣袖,瞪着她道:“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先杀了你!”
云语容怯道:“奴婢听命就是。可郡主……就这么任由姑爷欺负吗?”
萧兰曦欲哭无泪,可不就是只能任由他欺压吗?
她不能让萧黎和陆南韵知道内情,而她手底下那些凉国属下加起来也不是宁渊的对手,除了任人欺负还能如何?
萧兰曦方才悔悟,自以为在周王府内凭着郡主身份如鱼得水,能够摆布宁渊,谁知技不如人处处落得下乘,如今宁渊反客为主,她倒成了任人摆布的那个。
萧兰曦怨恨的盯住宁渊,“你和那个女的到底何时滚出周王府,滚出莲城!”
“还有力气叫唤?”宁渊敲了敲床板下暗室的入口,威胁道,“是不是想下去呆着?也好,左右有人做起郡主来比你强。”
另一位做郡主之人指的自然就是云语容了。
若是宁渊当真一气之下让云语容顶替她,再将她一剑杀了,这周王府中从此就没她萧兰曦什么事了。
萧兰曦忿然作色,却终究怕了,独自走到角落处闷坐,不敢再说一句话。
云语容掩唇微笑。
宁渊将她的那抹笑意收在眼底,冷声命道:“明夏,穿衣。”
云语容想起那日在暗室中,因她往他手中塞了一枚平安福,宁渊勃然大怒,她思量着还是不要触碰他为好。
“姑爷稍等,我这就去叫雪素姐姐进屋服侍。”她说着就往外走。
宁渊坚持道:“你来。”
云语容仍顶着明夏的身份,少不得听命于他,片刻后取来腰带,一圈圈缠绕在他劲瘦的腰身。
她心中不甘愿,收束腰带时刻意勒得紧了些。
宁渊只觉得腰部被紧紧箍住,十分局促,当即捉住她作乱的手,亲自拆了重新系上,却也不曾责怪她半句。
少时,宁渊穿戴梳洗完毕,照例前往偏殿书房。
书案上摆着京城加急送来的信件,宁渊用裁纸刀拆开一封封信,头一偏见云语容束手而立,十分悠闲。
他眉头一拧,道:“妹妹可真清闲,方才热闹看够了吗?”
云语容笑了笑,俯下头不胜娇羞,“哥哥过誉了,语容蒲柳之姿,何敢称娇媚动人,聊慰君情?”
她并非故意撩拨他,实在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一时半刻改不过来,何况这话是他亲口说出,算不得是她的作弄。
但见宁渊乌黑亮泽的眼珠微微转动,而后定定的看着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妹妹知情识趣,既然知道如何取悦于我,便去做吧。”
宁渊将手里的裁纸刀丢在云语容的手边,“娉婷佳人,添香红袖,妹妹伴随左右,应当身体力行。”
云语容将裁纸刀推开,果决道:“不了。往日有意亲近时,曾清晰记得哥哥说过:你不喜欢。”
她欲收回手,被宁渊一把攥住。
温厚大掌将细美柔荑紧紧包裹,他兀自端坐,把她往自己怀中拽了一程,云语容欠身往前,双脚虚浮地踩在地面,努力平衡着不让自己摔入他怀中。
宁渊的唇靠近她的耳朵,低沉的声音宛若磁石,“若非为你,我何必留在王府与那疯女人演戏?妹妹投桃报李,做些微末小事服侍兄长而已,为何推拒?”
被他温热的气息熏染,云语容的耳根迅速热了一片,心跳乱如鼓点,头一次在宁渊身上嗅出了危险霸道的气息。
他手上动作不停,不顾她的抗拒,硬生生掰开根根手指,将裁纸刀塞入她的手里,教她握紧。
她急了,小声道:“哥哥放手。”
他劲道不松反重,“做不做?”
云语容闭上双眼,轻声叹道:“做,我做。”
宁渊这才松手,“动手吧。”
云语容拿着薄刃的手抖了抖,小心翼翼的拆信封,半眼不敢看他。
少顷,宁渊对屋外恭候已久的侍从说道:“进来。”
乘风来到桌前,拱手道:“公子,家书到了。”
宁渊暼了云语容一眼,乘风将信呈给云语容,转身出去仔细关上了房门。
云语容用裁纸刀划开信封,取出信递给宁渊。
宁渊一目十行的读去,读到末尾处,抬头笑了笑,道:“父亲和姑父身体无碍,浮屠三生之毒久未发作,当是你的药丸之功。”
宁渊将三页信纸平铺在桌面,邀云语容共读家书。
信上写着云安入京述职顺利,现已返回东南巡抚任上当值,身体康健无恙,云语容露出宽慰的笑,目光柔和宛如润泽明珠。
她挨着宁渊身旁坐下,将信件一封接一封的拆开,递给宁渊,宁渊眉目专注,不时仍用眼角余光扫过她。
太阳高照,暑气渐浓,云语容缓缓摇着团扇,微风不时拂向宁渊。
一瞬间,二人好似回到年少时的那年夏季,云语容喉咙滚了滚,忽然想念多年前喝过的荔枝水的味道。
宁渊不知晓她的心思飞到了天外,将一页信纸送到她眼前,“这府上的道医果然有些名堂,你看这里。”
信上所写是对周王府道医的调查,说是一个姓池的道士和同门师兄争夺观主之位,池道士暗害师兄闹出人命,后来隐姓埋名躲到周王府做了一名炼丹道士,王府中大部分丹药都是出自他手。
云语容收起信纸,“多谢哥哥费心,我这就去会会他。”
宁渊亦站起来,“一起去吧。”
云语容笑道:“怎么了,担心那道士杀我灭口吗?”
宁渊道:“我只是无聊罢了。还不走?”
二人离开书房,于院中撞见雪素,宁渊特意嘱咐雪素看好萧兰曦,不准她再出寒星殿,又让王府中的侍卫引路,和云语容一同前往炼丹的药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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