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直人

枯山水庭园里,出现一个穿和服的女性在解剖兔子。这一幕诡异得让人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低着头,专心地解剖兔子,我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林广司,他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安静等待。

我曾见过虐待动物的人,所以我能分清解剖和虐待的区别,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把我叫到这里,解剖给我看。是故意的,还是正好被我撞上了?

日头偏移了一刻,原本打在山石上的阳光开始西斜。我坐立难安,只能将视线偏移,去看枯山水里的白沙。在夕阳的余晖下,白沙泛着金色的光,朦胧圣洁,可我鼻端充斥着血腥味,难以欣赏眼前的美景。

林琴终于完成了解剖,兔子已经变成了一堆零散的碎肉,皮毛被堆到一边。她将兔肉放到一边的盘子里,摘下手术手套,这时才抬眼看我:“这是我们第一次私下会面。”

我谨慎地点了一下头。

她起身,向我身后抬了抬手,我才发现那里的树荫下还站着一名女仆。她上前来,沉默迅速地将桌面收拾干净,将带血的皮毛和碎骨丢进垃圾桶。

林琴起身,向亭子外走去:“这只兔子,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她的语气,就好像是平常的家长对孩子说,“给你买了个宠物,拿去玩儿吧。”

可别人送的都是活物,她却送了我一堆被肢解的血肉。

我犹豫着不敢去接,林广司却接过那盘肉,回道:“谢谢夫人。”

林琴和她的女仆就这样丢下我们二人,径直离去了。

我有些无措地回头看林广司,他此时的表情已经没了刚才的谦和,透着一股冰冷,在微暗的天色里有些可怖。

“广司?”

我叫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来,才告诉我:“不久之前,少爷在花园里发现了一只兔子,不知道是怎么跑进来的,还受了伤。少爷替它上了点药水,留在房里养了两天。”

我稍一回忆,发现那只兔子的后腿上确实有伤。

林广司继续道:“夫人不喜欢动物,所以整座花园里,只有植物,连虫子和鸟都不能有。”

我理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提高了音量:“就因为不喜欢动物,就要把林……把我救助的动物杀掉吗?”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从小到大,少爷都不能对任何人和事物表现出偏爱,也不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那样东西就会被摧毁。因为‘偏爱’会导致‘弱点’。”林广司将那盘兔肉倒进垃圾桶里,夕阳彻底落山,夜色晦暗不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他说:“林家的人,是不能够被人发现‘弱点’的。”

我抬头,昏暗的夜色里,只有他的一双眼睛映着一点光亮。我问他:“难道你认同这种说法吗?”

他说:“宗小姐,我是在告诫您,不要成为少爷的‘弱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鼻端依然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

晚餐时分,林直人意外地回到了家中,按照这个时间来推算,他根本没有参加明井家两个晚辈的葬礼。在他回来的前半个小时,所有人就都接到了通知。

平日里不见一个人的别墅里,忽然就钻出了许多仆人,数了数足有十五人。他们在正门口整队欢迎主人归来,林琴和我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我本以为这种场合应该会见到我素未谋面的两个“弟弟”,但不知他们是不是根本不住这里,压根就没露面。

林直人的车与他本人一样低调,甚至和我来时坐的那辆低调模式的车有得一比。他下了车,看面相跟街头任何一个老人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把他身上的那身讲究衣服换成背心裤衩人字拖,我几乎要以为他就是住在我家隔壁的某位大爷了。

他面色凝重地穿过欢迎的队伍,径直来到了客厅,指了指我:“你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包括林琴在内,所有人都安静地离开了,林直人看了看我身后,又强调了一遍:“只要他一个人留下。”

我回头,看到林广司犹豫了一下,也退下了。

客厅显得空旷起来。

林直人将两侧的大门一一关上,踱到展示柜前面,拉开抽屉,背对着我,沉声道:“跪下。”

他的声音有一种自带的威严,话不多,但每个字都不容置疑,只要他一开口,我就绝不会再将他与隔壁的大爷弄混了。

我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只是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条件反射地往门口看去,却被紧锁的大门阻断了视线。

林广司不在。

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不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我必须独自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局面。我一边疯狂想念他,一边顺从地跪下了。

早在林直人回家之前,我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已经紧急联系了林政,可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他再次销声匿迹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联系我,但看来如果他现在不立刻出现,之后就只能帮我收尸——哦不,收他自己的尸了。

因为我眼睁睁看着林直人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卷皮鞭。

我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过去我妈也是这样,但她会用随手拿到的任何东西打我,而不是找一个看似很有仪式感的道具。

那鞭子看起来比我都贵。

真好笑,我还有心思想这些。

我第一反应就是抱头,躬下身子,以求减少被揍的面积。林政的身体上确实有一些疤痕,但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名贵的药膏,那些疤痕都很淡。我以为那是他打架留下的,可现在看来,多半是被林直人揍的。

放在过去,我早已不会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被揍,可现在这具被揍的身体是林政的,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无缘无故地要再次留下疤痕,承受伤痛。

我不敢与林直人正面对抗,因为我知道他不但是林政的父亲,也是顶级财阀的大家长,我即使有一千、一百条性命,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我只能紧紧抱着头,闭眼等待惩罚的降临,就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头顶传来林直人的声音:“知道为什么要罚你吗?”

我摇了摇头。

第一个鞭子如暴雷般落在脊背上,我猝不及防地深吸一口气,唇齿发着抖,不小心咬破了下唇。血腥味让我的意识恍惚了一下,又听到头顶的问话:“再想想。”

我张口,声音干涩:“因为……戒指的事情?”

又是一鞭。

“不错。当初的戒指,为什么没有销毁?”

我受了两鞭,后背断开一样地疼,勉强收拢思绪,答道:“我、扔掉了。”

啪!一鞭。

“为什么不销毁?”

我被这一鞭抽得身体前倾,脑袋低到地上,死死抵住地板来缓解疼痛。我知道我必须说点什么来拯救自己。

“这件事……我有不在场证明。他们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比之前更重的一鞭。

“答非所问!”

我闭上了嘴。

林直人在向我寻求一个我根本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他,索性不再开口。

他见我下定决心不说话,抽了几鞭后,将鞭子扔到了地上,语气波澜不惊:“这件事情过去之前,你就在家待着吧。”

星星点点的血迹溅在光洁的地板上,而我险些将此情此景与F区的家搞混,心里想的居然还是,幸好没有铺地毯,清理起来方便多了。

我胡思乱想着,瘫倒在地,汗水渗入眼睛,视线开始模糊。模糊的视线里,客厅的大门被悄然推开,林直人对来人说:“把人带走。”

好几个人鱼贯而入,将我架了起来。背后伤口被扯动,我已没有力气喊疼。

我的背要断了。

在上完药、被迫趴在床上养伤时,只剩下林广司一人看护。

我静静地把头埋在枕头里,能感觉到他站在床边没有离开。

没有抬头,我闷闷地问:“明井秀美,是林政的兔子吗?”

林广司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其实不在房间里了。我转过头,看到他背对着我,正在整理膏药。

我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才开口说:“抱歉。我……不知道。”

也许是觉得这个答案不太能说服我,他又补充道:“少爷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将自己的喜好隐藏得很好。他会去接触老爷允许他接触的课程,也会远离老爷不赞同的事物。他不喜欢交际,有来往的人都是老爷指定的同龄世交子弟,所以在退婚之后,和明井秀美的关系就恢复了普通朋友,从来不会私下见面。所以,很抱歉,连我也不是很清楚少爷真正的想法。”

我平白无故挨了顿打,已经没有精力去深究林政的想法,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虽然我们没签正儿八经的合同,但我现在这样算工伤吗?”

林广司似乎一时没跟上我的思路,慢了一拍才说:“您的意思是?”

“索赔。我要林政亲自跟我谈数额。”提到钱,我感觉背上的伤好像都不那么疼了。

听到我的话,林广司居然笑了一声:“您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不然要我想什么?想我这个大冤种,本来以为他是富家少爷的叛逆期,想去贫民窟转转,就把身份借他玩两天,顺便自己也开开眼界,没想到遭了无妄之灾?那我是不是还得庆幸,要是没有我,这鞭子就落他身上了?哈,我有多了不起啊。”

见我没好气地哼哼,林广司坐到了床前的椅子上,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有点烧。我去拿冰块。”

不等我抱怨,他就离开了房间。

我捏了捏通讯器,对面依然是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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