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西蒙斯的小队就已经悄悄离开了。
约撒尔的城门敞开着,庄严的卫兵站在城门前检查进城的人。
祝尧他们排在中间,守卫的检查十分松散,很快就轮到他们。
沃克从怀里掏出来行商许可以及城里大人物的信件,才得以入内,不过由于是商队,守卫还是像他们索要了一些好处。祝尧则掏出自己神学院的录取通知才没被为难。
沃克带着商队进去后大骂那些人就是吸血的蚂蟥,但显然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很快平息下来。
有人过来迎接沃克,他的红酒将会在这里买上一个好价钱。
一行人就要在此分别,亚娜自从进城后就跑得不见踪影,现如今神学院还没开学,他无法前往,只能暂时找个地方暂住。
沃克感慨地对祝尧道:“亲爱的祝尧,等到了约撒尔一定要好好读书,说不定以后能成为被人巴结的大人物,到时候就再也不用受气了。”
“借您吉言。”祝尧挥别沃克,同时与威特告别,请求沃克好好对它,因为它是一匹好马。
约撒尔不愧是神国的主城,它绚丽的好像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流向了这里,高耸的屋顶,五彩斑斓的窗子,大街上金碧辉煌的马车,就连马儿的脖子上都挂着项链,那无异于也是一种展现财力的方法。
贵妇小姐们出门在外穿着大大的夸张的礼服,羽毛扇遮住下巴,倨傲的脸上涂满了脂粉。老爷们鼻子下方总留着两撇小胡子,穿着黑色燕尾服,拄着长柄拐杖,高高的帽子粘在头顶,就连走路都与普通人不一样,他们就从来不看脚底。
还好这是在约撒尔,大街上光洁无比,没有什么杂物能让他们绊跟头。
城里面马车是主要的通行方式,但道路上也有着轨道,供一些赶时间的民众出行,坐上冒着蒸汽的铛铛车可以抵达大部分地方。
祝尧站在街道中央被人呵斥挡路时才惊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他小心避开路上的马车,手中拿着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
那上面是沃克给他介绍的在约撒尔便宜的旅馆,大部分旅人都住在那里,因为它足够便宜,为此沃克特意叮嘱他,千万不要暴露你的钱财,这样会被扒手觊觎。
但是祝尧看看自己,不会再有人比他还贫穷了吧。
被树枝刮破的衣服,几天没洗的头发,指甲缝里还有土,走在街上别人以为他是乞丐绕着他走。
祝尧太累了,他需要热水清洗自己,还有柔软的床,他的腰背每天睡在生硬的地上隐隐作痛。
沿着那个地址一直走,祝尧眼中的景色逐渐改变,高耸的楼房被低矮的房屋所替代,周边行走的人也不再穿着大大的裙摆和精致的西装,就连马车也在这里消失不见。
入目是一张张疲惫不施粉黛的脸,粗布衣服成为主调。
他拉住一个男人问:“请问帕帕熊旅店往哪走?”
在这片地方,房屋的规划似乎杂乱不堪,各种街道错综复杂,一条条小巷穿在房屋之间,阴暗潮湿,他不太确定该走哪条路只能询问路人。
那个男人打量他一眼,问:“你刚来约撒尔?”
祝尧镇定回道:“不是,只是亲戚在那里干活,我找他有事。”
“嗤,”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看出祝尧的谎话,但还是指了个方向。
祝尧道谢后与对方擦肩而过,正待往前走,旁边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戏谑地说:“朋友,你如果不想在约撒尔变成流浪汉的话最好不要走呢。”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和善的年轻人,眼睛眯起来,嘴角挂着笑,另一只手按住了给他指路的男人。
祝尧有些茫然,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那年轻人接着说:“你有些小聪明,但是你低估了下城区的恶。你觉得他们会因为你不是新来的就放过你?”
他摇摇手指,不顾那男人的反抗,轻易地从他怀里拿出来一个布袋。
“那是我的……”那个熟悉的布袋分明是祝尧的钱袋!里面装着他的全部财产。那人偷了他的钱包,而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被抓住的男人没有丝毫悔改之心,反而向年轻人挥了拳头,被他轻松躲过去。
“你多管什么闲事!”男人怒斥。
年轻人弯弯眉眼:“怎么能偷帕帕熊旅馆的客人呢,如果被老板娘知道的话你怕是这一双手都保不住了呢。”
听到老板娘这三个字,那男人瞳孔一缩,气焰瞬间消失,嘟囔说:“他不是说是去找人的吗,怎么能算老板娘的客人..”
“我走了,别跟老板娘说啊!”扔下这句话,男人立刻窜进一个小巷,消失在深处。
“怎么能让他走,他可是个小偷啊!应该把他送进监狱。”祝尧想要追上去,但是那个好心的年轻人阻止了他。
“下城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法庭在这里是不起作用的,这里不仅有小偷还有杀人犯,作恶多端的人数也数不完,来到这里弱者夹紧脑袋做人就好了,不然就会在这条里恩河上飘着喽。”
那人一指旁边的河道,河岸很低,河水幽深湍急,里恩河连接上城区与下城区,在最乱的时候,这条河里甚至还有从上城区飘下来的尸体。可能因为它看起来的确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见祝尧盯着河道出神,年轻人笑笑:“别担心,死了之后不会沉在河底的,下流有个捞尸人,他非常喜欢在河里捞尸,如果你身上的钱币够多的话,他可能还会把你的尸体妥善埋进土里。”
祝尧被他说得脊背发麻,转身就想走。
“朋友,你不是要去帕帕熊旅馆吗?”对方手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就让他动弹不得,祝尧偏过头,眼神逐渐晦暗。
那双黑色眼睛在此刻十分幽深,年轻人像被烫到一般松开手,双手举起道:“我可没有恶意,我只是帕帕熊旅馆的客人,想帮你带个路而已,不要太紧张。”
他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我可以相信你吗?”祝尧问。
他的这个问题让对方成功的笑出声来:“当然,在整个下城区你可能再也找不到比我更诚实真挚的人了。”
“说真的,你当时的表情特别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浣熊,又萌又蠢哈哈哈。”
小巷内,祝尧跟在那个年轻人身后,经过年轻人的自我介绍,祝尧知道他的名字叫琼斯,暂时住在帕帕熊旅馆。
琼斯无情地嘲笑祝尧,祝尧没有搭理他,他极力避开地上的污水,因为那上面还泛着油花,还有一层不知名的污垢。
“我以为约撒尔……”
祝尧的话还没有说完,琼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以为约撒尔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里里外外都富丽堂皇,甚至连一只脏臭的老鼠都没有?”
他随手不知道从哪里捞过一只老鼠在祝尧面前晃了一下,那老鼠硕大,露出的两颗板牙泛着恶心的黄光,皮毛油亮,肚子滚圆,显然比这边路上的行人还要幸福。
琼斯随手一扔,老鼠摔在阴暗角落叽叽喳喳叫骂着钻进裂缝。
“每个慕名来约撒尔的人都那么想,他们想着这么繁华有名的约撒尔即使给人擦皮鞋也会发财,殊不知这样的人一大半都曾经顺着河流被捞尸人的钩子钩上岸被野狗被老鼠啃食。”琼斯掀起头顶上不知道谁晒得衣服让祝尧先过去。
祝尧安静听着琼斯的每一句话。
“约撒尔可是……有钱人的天堂啊!”
琼斯的眼睛不笑了,他语气深沉意味悠长:“对没有金钱和权势的人来说……”
祝尧知道他未尽的话语是什么,是地狱。
片刻的沉默过后,琼斯又重新嘻嘻哈哈起来,他问祝尧:“你来约撒尔干什么,你看起来又穷又傻,难道是打算用你的好容貌找个上城区的富人来包养你?”
祝尧感谢琼斯对自己容貌的认可,但他一般很讨厌别人觉得自己是花瓶。
“我只是来约撒尔读书。”
“哦?什么学校啊?”琼斯心不在焉地问。
“约撒尔第一神学院。”
琼斯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祝尧,他忽然肃然起敬:“那可是号称圣教人员的摇篮啊!恭喜你已经一只脚迈进上城区的大门了。日后搜刮油水时遇见我可千万手下留情啊。”
众所周知,在神国,神职人员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凡有人对神职人员不尊敬,都会被关进约撒尔的大牢里受尽折磨。
而神教人员半数都是从神学院毕业的,他们遍布神国的每个角落,可以说第一神学院的学生就是未来将侍奉神的存在。
在约撒尔,人们见到第一神学院的学生一般都非常客气,因为能读神学院的人,家里面的权势也非同一般。
“可是你看起来有些过于落魄了。”琼斯认真打量祝尧。
祝尧并不了解这其中的门道,他只是因为成绩被录取到一个不错的学校,这个学校的福利还非常好,愿意给他免学费而已。
“我的老家在一个遥远的小镇,那里甚至没有火车,我搭乘商队才来到这里,路途非常艰辛。”祝尧说。
“现在的我又累又困,只想赶紧躺在床上睡觉,请问琼斯先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帕帕熊旅馆?”
他终于忍不住了,他们穿过了两条街,六条巷子,至今还没有抵达目的地,而琼斯还是一副闲适的要跟他畅谈的模样。
“呃……我正想说这个问题,我似乎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琼斯挠挠头尴尬一笑。
“……请问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大概一年。”
“你难道是个路痴?”
“当然不,我只是很少出门而已!”琼斯反驳。
祝尧已经确定了,对方绝对是个路痴,因为他们在同一条小巷走了第二遍。
最后还是求助路人才得以离开那无尽的循环。
祝尧最开始以为帕帕熊旅馆只是个随意取的名字,直到他站在门前,才意识到这大概是最店如其名的旅馆了,它坐落在混乱的低矮楼房里,外墙是饱和度非常高的粉色,门前有一只小铃铛,每当有人推门它都会叮当作响。
进门后各种装饰也是粉色,甚至还有可爱小熊形象的彩绘,柜台上还摆着一个看起来针脚非常丑陋的手工小熊。
一言难尽的地方,祝尧复杂地看向琼斯:“你就住在这里?”
“不止是我,还有你。”琼斯把他推进去,头顶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鸣响。
“不,我想我还可以有其他的选择。”祝尧虽然留着长发,但他坚定的认为自己将来会成长为一位肌肉结实的猛男,猛男拒绝一切看起来很萌的东西。
他想往外走,琼斯抱着双臂,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慢悠悠道:“上城区的旅馆一晚上三个金币,下城区的旅馆最低二十个银币,而帕帕熊只需要十个银币即可入住,你确定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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