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进宫

依旧是方才领路的那太监,进来回道:“扰了太子爷和王爷的谈兴,奴才罪该万死。皇上这会子醒了,请王爷过去说说话。”

嘴里说着领罪的话,脸上却一丝惶恐也无,十足的狗仗人势。

邵凌波淡淡应了一声,携着太子的手笑道:“瞧瞧,多大的人了,脾气一些也没改,就为皇叔几句闲话,值得生这么大气?”

太子怏怏不乐:“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姑娘,还是皇后娘娘特地赏赐的,在皇叔嘴里一文不值,怎怨得人生气呢?”

邵凌波又温言低语两句,哄得太子眉开眼笑,这才离去。

内侍当先引路,邵凌波见越走越偏,便驻足道:“敢问公公,皇上现居何处?”

“回王爷的话,皇上现住在芳林苑。太医说皇上养病宜静,芳林苑安宁,又栽种许多奇异花卉,一年四季都是花团锦簇,五彩斑斓,最适宜静心养神……”

邵凌波深觉不妥,去芳林苑要穿过众位妃嫔居住的宫苑,若是被有心人寻到嫌隙,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太后太子已经被拿捏得这样,倘或自己再有不慎,岂不是让人家一锅端了?

他目光炯炯盯着喋喋不休的太监:“武公公人呢?”

太监仿佛早预备到他会如此问,磕绊也没打,就笑道:“武公公是皇上跟前儿的老人,一日也离不得的,没日没夜地守在御塌前伺候,王爷一去便知。”

邵凌波负手道:“去请武公公来此。”

那小太监还想说什么,见他眼神凛冽如刀,不敢再多话就跑开了。

武端礼来了,却不是从芳林苑出来,而是从侧路来的,离五六步远的地方就跪了下去。

邵凌波快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武公公,快快请起。你侍奉皇上这些年劳苦功高,不必多礼。”

一搀一扶之间,他只觉得左手腕上被重重一握。四目相对时,武端礼神色如常,离开两步躬身笑道:“这都是奴才的本分罢了,怎敢劳王爷谬赞?这几日大雪难行,皇上每每清醒时总要问一句王爷归未,着实惦记得厉害。”

他一直将邵凌波引到皇上塌边,小心地唤了两声:“皇上,皇上,王爷来了。”

皇上依旧在沉睡中,武端礼微微叹了口气:“近来皇上总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方才去请王爷时,皇上精神尚可,这会子又睡过去了。”

邵凌波一见往日英武俊朗的皇兄,睡得人事不省,颧骨高高耸起,脸颊却深陷进去,脸色枯黄,一丝生机也无,只觉得心如刀绞,两汪泪水便再也按捺不住,滴滴答答往下落,哽咽道:“皇兄,臣弟回来了。”

邵氏皇族的病,起初是失眠,渐至神智失常以至癫狂。这般昏睡,只能是药力所致,他拭泪嘱咐道:“皇上所服药物中,镇静麻醉之类难免。可是此类药物伤及五脏,万万不能过量。”

身后却无人应答,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殿内侍立的人全都退出去了,门窗紧闭。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只余他和皇上。他心里一凛,握着皇上的手,复又坐下来。

等了许久,仍不见皇上醒来,他便附耳说道:“皇兄,后宫之中不便久留,皇兄好生养着,臣弟明日再来看您。”

话音将落未落,忽听一阵环佩叮咚,有脚步声轻轻走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馥郁的香气。他暗叫一声糟糕,没有抬头,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都说广陵王是至情至性之人,果然不假。而今天下能为手足一大哭之人,实属凤毛麟角,何况皇室之中。”

女声柔婉清越,从屏风之后现出身来,眉目清丽,身姿婀娜,望向他的样子柔婉多情,眼波欲流。

邵凌波深施一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缓步前来,将他扶起:“几年不见,王爷愈发气质轩朗了。”

邵凌波不动声色后退两步:“皇后过奖了,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看望皇兄。”

“家中又无妻子催逼,你急什么?”她走近跟前,曼声说道。

先皇后即太子生母因病故去后,皇上便立了光禄大夫韩荡的嫡长孙女为皇后。

自大鄢开国以来,为防外戚专权,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皇后只能来自官职较低的人家,婚后其父兄亦只能任虚职。

故而当初皇上此举,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后来他年长些,皇上曾私下告诉过他,那一日在光禄大夫家醉了酒,稀里糊涂地就做了混账事,不愿寒了老臣心,不得已才立韩女为后。

酒色误事,当时邵凌波未曾多想。如今看来,这稀里糊涂,只怕是蓄谋已久。

他正色道:“皇后请自重。臣虽历来行事荒唐,却绝做不出有悖人伦之事。”说完将她一推在地,就要离去。

看着紧闭的宫门,却怔住了。

皇后笑起来:“走啊,你怎么不走了?这会子走出去,午膳后,你在御塌前欺辱调戏皇嫂的名声就会传遍整个大鄢。”

“你疯了!”邵凌波难以置信。

“邵凌波,你谨慎太过了。我告诉你吧,皇上根本不会醒的。他只要醒来就会发疯,你瞧我的身上,”她说话时,罗衣尽褪,白如羊脂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瘢痕,“看见了吧,他就是个疯子,我只好让他乖乖睡着。你若是放不开手脚,随我到屏风后面去。”

她赤足赤身,披散着头发,浑身上下只余一件肚兜,浪笑着扑过来。

邵凌波直往后退,终于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皇后如今权势滔天,这天下什么样的男子都可轻易拥有,何必非要勉强我?”

“轻而易举得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本宫更痴迷于俗人眼里不可触碰的禁忌。”皇后嘴角的笑肆意又放荡。

“皇后这般……如何对得起皇恩浩荡?”

她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极尽嘲讽道:“自我入宫,他跟我连一次真夫妻也没有做过,生怕我有了孩子。提防我到这般田地,还真是皇恩浩荡呢!”

要让嫔妃不孕,太医院有的是方法手段,断不至于从不碰她。韩珠儿光艳动京华,皇上不肯碰她,决不只是这个原因。

邵凌波还要说话时,皇后已经抓住了他的腰带,手臂软软地缠上脖颈:“嫁给你们邵氏皇族,不生孩子也好,你说是不是?不过这些年我的寂寞孤独,总要有人来补偿的。好兄弟,你试试就知道了,连那风华正茂的探花郎都情难自禁,你当真舍得错过?”

探花郎?

邵凌波忽地记起,探花郎已经是怀宁公主的驸马,他们……

他看着那张妩媚的脸越凑越近,只想作呕。

在她殷红如血的唇即将触碰到他时,他猛一昂首,放开歌喉吟唱: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邵凌波极善歌唱,嗓音清亮悠扬,音若笙簧。只因唱歌唱戏向来被归为不入流一派,他贵为王爷,只是私下过瘾,从未在人前展露过此绝技。

此刻面对着不省事的兄长,下作的皇后,更添了悲愤无奈。一声声,一句句,唱得人心酸难肠,忍不住想要与歌者同哭一场,他亦一行一行流下泪来。

唱到后来,当真是字字血泪,他伏在皇上身边放声痛哭。

皇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如何出的宫,一概不知。只知道鸣钟与一个太监,一左一右将他搀到了马车上。

他打起帘子,任由冰冷刺骨的风吹到脸上,渐渐缓过来。

下了马车,门前停着一辆车子,小厮鼓舞上前说道:“王爷用过午膳没?今儿水家韩夫人带着姑娘,特特来感谢太妃和王爷的救命之恩呢!”

邵凌波足下一顿,哑着嗓子问道:“今年的探花郎是哪里人?姓甚名谁?”

鸣钟回道:“只知道是乐昌县的,具体哪个村却还不清楚。我这就去查。”

因皇权旁落,邵凌波以为这些人总是出自韩党的居多,故而今年对高中者未多加注意。

他径自回房换了衣服,重新洗过脸,才到前面来见客人。

韩氏正与太妃说笑,一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邵凌波点头笑道:“韩夫人不必多礼,请安坐。”

太妃见儿子回来,忙问有无用膳之类。邵凌波不见水中意的踪影,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

才走出不远,鸣钟便贼兮兮地过来了:“王爷,水姑娘正在厨房里呢!”

“好好儿的,她跑去厨房做什么?”

“多福说,水姑娘在饭桌上十分拘谨,略多吃一些,韩夫人就总使眼色。多福担心她吃不饱,便扯了个幌子,带到厨下再吃一些。”

看来她在船上那几日,饭量大的美名已经传出去了。邵凌波忍俊不禁,阴霾半日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鸣钟又道:“王爷不去看看姑娘么?”

他板起脸道:“胡说,我去做什么?”

鸣钟挠挠脑袋:“您不是说,要水姑娘在水家做探子么,这会子恰好韩夫人不在,您不趁此机会去打听打听?”

邵凌波思忖片刻,点点头:“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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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胡小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