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宋清依便回到了老夫人身边伺候,身着往日丫鬟服饰,头上只戴几朵素色绢花,纤瘦又白皙,如同一朵被寒霜打过的娇花,平白的让人心疼。
老夫人见清依这番模样,着实有些不忍,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不禁叹惋:“造化弄人啊……”
“虽说爹爹与娘亲都不在了,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若是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愿见到你这番模样。”
清依瞧着老夫人真切的模样,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唇边强牵出一抹笑意,“老夫人说的是,清依会好好照顾自己。劳老夫人挂怀,清依会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老夫人见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便不再请求,叹了口气,“也罢,你且去看看膳房煎的药可好了,去替我端来罢。”
“是,清依这就去。”清依得了吩咐,朝外走去。
清晨的风吹着清依耳边的碎发,清清浅浅的眸子,恍若少了几分鲜活。
她脊背挺得很直,像往日那样走着,感受着微凉的空气,包裹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丝丝渗骨。似是也在提醒她,要振作起来,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这么轻易就倒下。
从福寿院到膳房并不远,两者之间隔着后花园与七小姐的皖月居。
“我看那宋清依往日不是很风光吗?处处压我们一头。如今不过是个没了爹娘的孤女罢了。”
一个婢子手中拿着新折的梅花,说着便捂嘴笑了起来,满脸鄙夷。
“哼,你看她那脸,一脸狐媚子相,简直惹人心烦。”与她同行的黄衣婢子愤愤道。
清依认得,那两人是二房院里的丫鬟。
爹爹不过刚走,便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清依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唇瓣微抿,正准备上前说话时,一道男声传来。
“我怎么不知,这后院里的下人,如此轻松自在,放着手中的活儿不做,贯会在背后嚼舌根子?”
清依顿了步子,缓缓望着那人。
那两名婢子顿时如受了惊的白兔,畏手畏脚的,连忙下跪磕头,嘴里认着错。
“二公子恕罪!二公子恕罪!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清依二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简直令人发笑。
安霁云眸若寒潭,一寸一寸地从两人身上划过,唇边始终挂着笑,不知为何,无端觉得冷的至极。
“哦?不知你们二人,何罪之有?”安霁云故作不明,只静静地望着二人。
黄衣婢女攥了攥衣角,磕磕巴巴开口,“奴婢,奴婢不该背后议论口舌……”
另一名婢女即使跪着,也不忘把手上的梅花护得完好无损,紧接着开了口:“奴婢应当恪守本分,不应嘴碎坏事。”
安霁云默了半晌,这才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声音冷冽:“回去跟你们主子复命吧,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公子!”
“奴婢这就告退……”
眼瞧着二人匆匆忙忙地走了,安霁云这才回过头来,凝着垂花门后的宋清依,不急不缓,好似就等着她过去般,一动不动。
清依早在安霁云没往她这边看时便想上前道谢,如今对上这么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只觉得瘆得慌。
她轻轻吸了口气,一步一步朝着安霁云走去,福礼屈膝,“多谢二公子替奴婢解围,奴婢感激不尽。”
清依身姿纤瘦,日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肤色格外白皙,一头乌发间只几朵素色绢花做缀,虽有些许憔悴,反倒是有几分病美人之态。
安霁云不着痕迹地瞧了宋清依一眼,侧头目光落在着那棵红梅之上,清贵至极。
他的声音好似清冽的酒,“无妨,婢子嘴碎本就惹人嫌,我不过提点一二。”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着皓月居的方向走去,好似这场闹剧,只是影响了他行动的绊脚石。那人步伐稳健,淡青色广袖锦袍更显身姿挺拔,气质儒雅。
宋清依却有片刻失神。
二公子好像并无通房。
福寿院
清依端着药进了福寿院,伺候老夫人用完了药,将蜜饯帕子一一递上。
“可是路上遇上了什么事,怎的回来的晚了些?”
倒是遇上了二公子。
清依眉头微皱,垂眸细微思索,斟酌开口:“许是见后花园的梅花开的美了些,一时沉醉其中,耽搁了时辰,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瞧着她的模样,笑着开口:“不过是误了时间,瞧你,怎吓成这般模样?汤药反倒是今日温度正好,又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那后花园的景色能让你好受些,那便多去转转,左右我这身边不缺人照顾。”
“承蒙老夫人关怀,这是清依修来的福分。”
清依跪在地上,心口处传来细细密密的闷疼感。胸口处每浮动一次,就愈发的疼,是老夫人的这番话,给了她几分暖意。
没人明白她如今的的处境,失了双亲,原先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不过是看在爹娘的身份上,如今倒是换了副模样,冷情冷眼,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
自己又生得一副招人的容貌,加上爹爹的死因有疑,并未查清。她连睡一个安稳觉,都是那般难得。
“清依,快些起来!”
“不论如何,这日子得好好过,才不枉老夫人的一片心。”
明春在老夫人的授意下,将清依扶起来,颇为心疼道。
“清依明白。”清依强忍酸涩,唇边牵起一抹笑,眼睫微颤,随即闭了闭眸子。
我宋清依会好好活,会将真相查明,不论什么代价。
*
今日明春值夜,清依做完了活便回了屋子。
夜深了,她还是毫无睡意,孤身坐在窗棂前,怀中抱着装有娘亲遗物的匣子,眼眸空洞,手指细细摩挲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心安些。
房屋不算简陋,只是夜里显得有些冷清。夜里极冷,她身上穿着厚厚的袄裙,还是有些冷。
油灯昏黄,影影绰绰地闪烁着,映出清依眼底细碎的光。
清依垂着眸子,微微出神。
爹爹手下有两名帮衬的人,一名是刘桓,一名是李佰。
细想那日,清依并未见到李佰的身影,只听闻,恰逢那几日他回乡下探亲,待爹爹下葬那日他才赶回来,在爹爹棺椁前痛哭流涕,一时间清依有些捉摸不透。
爹爹待人是极好的,为人正直,待人和善,与马管家关系也是不错的,这番细想来,难道爹爹的死并非**?
看来明日得找刘桓一趟,将事情弄个清楚才是。
翌日一早,清依想去前院瞧瞧,看她是否遗留有什么爹爹的物什,顺道都拿回来。
前院管事房
清依来时,刘桓正在对手中的账本,嘴里细细碎碎念叨着什么,眉头紧锁。
刘桓是爹爹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近四旬,妻子早逝,家中只有一个儿子,在膳房打着下手。
一见清依进来,刘桓连忙起了身,“清依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刘伯,我来看看爹爹是否遗留的物什。”清依四下看了看,这才轻声开口。
说着便朝爹爹生前的书桌走去。
良久,“刘伯,你可知我爹爹平日是否有交恶的人?”清依作势找着爹爹的遗物,一边低声问着。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刘桓眸子微动,皱眉思索着,“交恶?我倒是未见到谁与宋管家交恶过。”
清依点了点头,只当此次怕是一场空,心中失落不已,准备就此作罢时,刘桓又开了口。
“只是……只是宋管家每次去二夫人的守春阁后,回来都面色不太好。”似是突然记起,刘桓低声道。
清依眸底一抹浮上错愕,心下一惊,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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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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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替她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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