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宓赶到知青院的时候,宋姣姣正蹲在院子边,对着一条死鱼发愁。
鱼是吕东和徐兵从塘里捞上来的,捞上来杀了,但没洗。吕东忙着砍柴,徐兵把从村民手里买来的野鸡拽着,准备烧开水处理了。
看到刘宓提着一袋子点心和一只熏兔,徐兵脸沉了沉,装没看见,视线下意识去找宋姣姣,刘宓已经提着东西过去了。
宋姣姣把井水倒在盆里,看着水一点点淹没开膛破腹的鱼,迟迟不敢下手。
她胆子说大不大,但也不矫情,只是以前洗过一次鱼,那鱼切成块了还在动,怪吓人,让她留下了阴影,从此再也不敢碰生鱼。
以往在家,这些活儿都是宋国民做。再不济也有王英,怎么都轮不到她。
要不洗吧,大家都在忙,显得她没事儿,怪懒的。
可是洗呢——
“需要帮忙吗?”
头顶响起一道清冷发脆的声音,宋姣姣一下就听出来是谁,要是之前,她肯定避讳,尽量不和刘宓有什么交集,但今天,情况有点特殊。
她笑容很灿烂,故意拔高了声音,“是刘宓同志啊!你要帮咱们知青院洗鱼,这怎么好意思?”
说着话,她已经让出位置了,“论勤劳手脚麻利,还得是刘宓同志你啊!”
刘宓看穿她的小心思,心里发笑,把拿来的东西随手一放,卷起袖子手就下水了,等刘畅她们听到动静,刘宓已经扒开鱼头鱼肚,掏腮去胆了。
“哎哟,怎么能叫客人动手?”
刘畅皮快擀完了,“刘宓同志,你快别忙活了,进来喝杯热水。”
刘宓显然是才睡醒没多久,双眼还带着些许的惺忪,她头也没抬,轻轻撕去鱼肉上的黑膜,“没事,顺手的事。”
刘畅眼神扫到宋姣姣,宋姣姣拎着点心和熏兔,飞快跑到厨房,“哎呀你们看,刘宓同志还给大伙儿带了年货,这怎么好意思!咱们太占人便宜了!”
这副生怕和刘宓扯上关系的样子,把刘畅都看笑了。
好在刘宓不在意,把那条大肥鱼洗干净,又帮着徐兵杀鸡。
徐兵虽是医院出来的,但平时解剖课也没上几节,把鸡脖子拧了,鸡血放了,鸡毛烫了,寻思着怎么开膛破肚,刘宓已经来接手了。
得,徐兵这下也没事干了。
他瞅着刘宓忙活,转头就去找宋姣姣,结果宋姣姣混在几个女知青里,捧着个石臼捣蒜。
徐兵:“……”
论在宋姣姣面前挣表现这事,他连刘宓都不如。
中午大家吃饺子,下午锅里炖着野鸡,蒸着熏兔,香肠,热着村长拿的那碗蒸肉,那鱼等开席前红烧,素菜就是炒青笋,叶子拿来切碎和酸菜做玉米面疙瘩汤。
一年到头,也就这两天吃着些好东西,那塘里的鱼,一年养四五条,还得提防癞子偷吃,知青们守得格外辛苦。
下午几人围坐在一起烤火,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吃糖果。
孙玲玲聊起以前在家,一过年大家伙儿就往冰湖跑,大太阳刺眼,谁也不怕,溜着冰车玩一天,说着说着她就哭了。
才离开家不到两个月,但就像离开了多久似的。
气氛一下就沉重了。
宋姣姣嘴里嚼着糖花生,小手放在火上烤着,身旁的刘畅起身去看火,岔开了话题,“刘宓同志,你坐那儿烤不到火,坐过来吧。”
火堆里捂着几个烤红薯,宋姣姣眼巴巴望着等。
直到一阵清风扫过,她才发现刘宓在她旁边坐下了。
她嚼花生的速度停了下来,往旁边看了看,大家围着炉子都挤满了,她是挪动不得,刘宓身上就像带着冷气,双手纤长,但是指尖红通通的,她往火上一烤,宋姣姣跟中邪似的,上手一摸。
“呀。”
她迅速缩回了手,“你手这么凉呀!”
刘宓就笑,手翻来覆去在火上烤,宋姣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上辈子,她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又傲气,下乡时候钱和粮票都不够,所以过得格外落魄,也亏能跟着刘宓蹭吃蹭喝。
重生了,她倒是觉得谁都可爱。
就连一直不对付的孙玲玲都顺眼了不少。
孙玲玲平复完心情说她,“你吃那么多糖,牙烂了都不知道。”
宋姣姣脑袋往后缩了缩,徐兵赶紧道,“也没吃多少,过年么。”
胡蓉又给她塞了两颗过来,“我们买的糖球,你尝尝。”
孙玲玲气得翻白眼,宋姣姣“嘿嘿”笑着接下,刘宓看着五味杂陈。
年夜饭开得早,刘畅熬了米酒,一人一碗,宋姣姣吃得肚皮滚圆,打了个饱嗝,菜做了不少,却唯独留了个鱼头跟鱼尾,刘畅说明天早上再热了吃,年夜饭总得要剩点,才算年年有余。
刘宓帮忙收拾完,赶回破草屋了。宋姣姣洗漱了,早早钻进被窝,女知青们有聊不完的话,还是被窝里舒坦,外边都是刺骨的冷。
这个年就算这么过完了。
宋姣姣晚上睡觉又梦见了上辈子。
梦里她还是在知青院吃的年夜饭,但是偷偷藏了肉,晚上拿去破草屋找刘宓,刘宓不要她拿的肉,她还生气,最后是刘宓给她铺了被子升了火,让她在那破草屋安安稳稳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回到知青院,就被孙玲玲取笑,她一气之下就搬了自己的东西,去刘宓的破草屋住了。
那个时候,宋姣姣以为刘宓会是自己今后的靠山,所以她巴不得逃离知青院,躲在刘宓身后。可是现在宋姣姣才明白。
没有人能成为她的靠山。
人只能靠自己。
宋姣姣醒来才发现枕头湿了,屋里几个女知青都起床了,孙玲玲站在院子里哐当当晃着刷牙杯,刘畅还笑呵呵说着吉祥话。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阳光透进来,一时失神。
这个年很快就过完了,村子里又恢复了忙忙碌碌一片生气。过完年要点玉米南瓜等农作物,宋姣姣趁着有空,去找了刘团结。
她把自己画的规划图拿出来,刘团结看了一圈,有些诧异,“你对咱村子了解的不少啊!”
宋姣姣“嘿嘿”一笑,和他一起站在土坡上,指着一片片的田。
“我研究过,像咱们M省的土地,虽然种小麦不如H省,但适合种植柑橘,所以这份规划书,如果交到公社,咱们就可以去县城农科院买一批果苗,当然,经费算我们可以算借的,也可以让公社通融一下,拨一些下来。”
话是这么说,但宋姣姣知道,要想从公社那伙人手里拿钱出来,恐怕是难上加难。
刘团结也犯难,“女娃,知道你是为了咱们老垭村着想,但咱们老垭村,穷了这么多年,上面也想过办法,但咱们的老垭村,就是扶不起来,你说咋整?”
宋姣姣没否定他,“村长,你觉得咱们村子里的人,懒么?”
她看向分布不均,四处长满作物的地,“咱们是贫下中农,以前过的是缺衣少食,不能读书,没法看病的日子,按理说,现在咱们一起种地一起交粮,日子总得有个盼头吧?但不!照样有劳动力不足,照样有偷奸耍滑,照样有懒汉!”
“三年的果苗拿回来,今年盘活了,明年就能挂果,刚好趁着年后不太忙,公社收柑橘类果子也不便宜,咱们能挣一些是一些,大不了用果子抵果苗钱,年底多一份进账,又或者给村里多添一头猪,这是实实在在的好事,总不能看着眼前不顾往后吧?”
她说话有些道理,刘团结蹲在土坡坡上抽叶子烟,那烟味呛人,宋姣姣咳了两声,他又背过身去,把烟灰抖掉不再抽了。
“我去试试。”
刘团结也知道,老垭村比起其他村穷。来了多少知青都留不住,一开始他们还高兴,不用和知青分粮吃,可是眼见其他村子日子越过越好,他这个当村长的,脸上也臊得慌。
他想到前两天刘宓找他说的话,他看了一眼宋姣姣,“女娃,你是个好样的,我知道你诚心想给咱老垭村做点事,我也不能拖后腿,我下午就去公社找主任说说。”
宋姣姣“嘿嘿”一笑,“行。”
刘团结拿了图纸背着手,往村支部走,走着走着他回头看,发现宋姣姣还在山坡上站着,那模样,倒是比他这个村长还认真。
刘团结甩着烟杆子,大步流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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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宓从地里忙完回来,赶去找刘团结,结果刘团结不在,她返回家,吃完饭又出来,正好和回村的刘团结撞上。
刘团结指着自家房子道,“边走边说。”
他喜笑颜开,“你之前说培养知青当助理,一起当赤脚医生的事,我也想过了,但是现在人手紧张,等新知青来了再说。”
刘宓说她反正忙不过来,干脆从知情里选一个徒弟,算是半脱产干部。不忙时看病,农忙时干活儿。
这也算是减轻些负担。
结果刘团结把宋姣姣夸到了天上去,“我还得叫她忙着后面买果苗,请技术员这些事情,你要选徒弟,另外再找人吧!”
他今天去公社,把那企划图交给主任一看,主任倒是高兴,正好公社书记也在,几人凑在一起寻思着,大腿一拍,觉得这事儿能成。
主任还夸他脑子灵活了,能干实事,不像以前像头老黄牛埋头耕地。
刘团结不好意思,就把宋姣姣的名字说上去了。
一听是知青出的主意,公社更欢喜了。
有人出点子,有人跑腿,这做好的成绩是他们的,何乐不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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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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