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第二天一早洗漱完了，准备开门做生意，宁楚月擦肩而过，他忙跟着问：“东家，您去哪儿？”
宁楚月提着箱子，脚步一顿，突然想起来道：“我下午回来接他出去，早午饭你们自己解决”。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碎银子给他，林子接过碎银子，半晌才悟出他说的是谁，追着出门喊：“知道啦，东家”。
然而宁楚月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街道两旁已经摆满早餐摊位，热气腾腾，白汽翻涌而上，充满人间烟火气息。
林子掂掂碎银子，转身往后面去，今天又可以与何笙搓一顿。
说到何笙，这人怎么起的比东家还晚，一点没有打工人的觉悟。
刚埋怨完，转角进到后面，抬头便看见何笙。
他便站在窗户处，正端着碗给紫堇浇水。
林子嘿嘿笑道：“要知道你养的这么过细，东家肯定一百个愿意”。
何笙心道，宁楚月要是知道你私自挪他的花草，不怪罪就烧高香了，还一百个愿意？
林子走到窗户前，与何笙面对面：“早上想吃什么？”
“都行”，何笙转身把碗放回小柜子上，“林子哥一般早上吃什么”。
“今天咱们可以吃顿好的”，林子钻到他屋里，摊开碎银子：“街上新开了一家翠食居，去不？”
“翠食居？”
“恩，什么吃的都有”，林子挥挥手：“据说鸭子做的特别不错”。
何笙听得胃直抽抽：“要不我来做吧，做只烤鸡，我们云峰烤鸡很好吃的”。
“云峰烤鸡？”
“恩”，何笙点头介绍：“鸡皮上涂满蜂蜜，再用果木明火烤，非常好吃，不过……咱们好像没窑”。
林子吸溜口水，哪里还在乎是鸡是鸭：“那就吃云峰烤鸡，我知道铺子里有个东西能烤！”
林子那碎银子还没揣热乎，片刻后就转到何笙手上，二人去菜市场买了一只大公鸡，七七八八采购完毕。
他们左右手都提着东西往回走，林子感慨道：“咱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可节省不少钱，这只鸡在翠食居再怎么也得一百五十文，咱们一顿吃下来，最起来两三百文钱”。
何笙抿嘴一笑，他们这趟杂七杂八加起来用了不到一百二十文。
“咱们能找到枣木吗？”
“枣木？”林子一时没明白。
“对，就是结红枣的树”，何笙点头。
“好，我去弄”，林子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何笙：“你先回去”。
说着，他撒腿跑向街道的西边。
何笙大包小包回到铺子，在灶台忙活起来。
一双细白的手浸入清水中，将黄豌豆磨碎去皮，力道适中地揉搓着豌豆，最后捞起来倒入锅中。
没一会儿，一股韭菜香味又在狭窄灶台周围飘散开来，嫩绿的韭菜在何笙刀下切的整齐细碎。
他利索地揉面擀好面皮，炒出鸡蛋摊在一旁。正用面皮包韭菜鸡蛋时，林子回来了，提着一袋子枣木。
林子把枣木整齐摆在中间的空地上，走到灶台旁，感慨道：““以前怀风还在的时候，铺子里的草料木头都归我置办，现在少了这活，空落落的不习惯”。
何笙手一顿：“怀风呢？”
“东家卖了”。
何笙垂眼，把最后一张面皮包完放到簸箕里，一边揭开锅盖，水正沸腾翻涌着，他慢慢捞豌豆：“咱们准备用什么烤？”
“瞧着”，林子神秘一笑，转身蹿入自己的房间。
何笙埋头继续捣快要煮烂的豌豆，溢出的汁水嫩黄鲜亮，伴有清香，看着很养眼。
仓库那边，一阵噼里啪啦，林子灰头土脸地跑出来，吃力地抬着一个方铁炉子，左右各有两个铁环，拴着厚重的铁链。
“这个能烤”，他把炉子放到地上，铁链落地发出晃啷晃啷声。
林子弯腰将枣木往里放。
“擦一下吧”，何笙走过去递给林子一块抹布。
“好咧”，林子接过来囫囵抹掉炉子上的灰尘，露出里面雕刻的云纹来。
看着还挺别致，有种历经岁月的沧桑感。
何笙摸摸下巴，思索道：“不错，这个方炉容积也大，以后可以烤很多吃食”。
这下林子忙活的更卖力了，脑子里想着何笙烤各种各样的美食。
他仔仔细细把炉子擦完，摆上枣木，剩下的堆到墙角处。
“有人吗？”
这时前铺子有人在喊，来客人了。
“来了来了！”林子拍拍手上的灰，往前走快步走去。
何笙趁着这会儿功夫糖炒了豌豆泥，融化后倒入碗里，等凝结就成了。
林子很快便回来，逮着公鸡准备宰杀。
“刚刚有生意？”何笙问。
“不是，”林子麻溜地铉掉鸡脖子：“给东家送信的”。
何笙点点头，手下也没什么忙的了，只等林子把鸡杀好。
林子处理完公鸡，里外涂上佐料，已经正午十分。
两人饥肠辘辘，早饭和午食合为一顿，眼巴巴的蹲在方炉跟前。
林子咬口韭菜盒子，扭头看何笙：“你和东家到底是啥关系？”
何笙正在转动滋滋冒油的鸡，手突然被炸出来的火星烫了一下，迅速背到衣襟上。
不等他回答，林子追道：“那天早上，你背着个大箩筐，一看就是来投奔东家的”。
说着，他嘿嘿一笑，其实把带着信件来的何笙就那么赶走，也没个说法，很说不过去。
“经人介绍，来某个差事”。
“那东家为…”，林子捂住嘴，差点把宁楚月赶他走的事说出来，勉强接上话：“…人挺好，那天真不碰巧，他不在铺子里，不然也不会兜兜转转到现在”。
何笙用筷子戳戳鸡肉，他不在乎，宁楚月收不收留不重要，他只需要赚钱回去还债，给何康看病。
“烤好了”。
他把鸡扒拉下来，切成两半放到盘子里。
鸡皮色泽油亮，带着蜜香，林子捡了一小块碎肉吃，滚烫香嫩，实在是妙不可言。
他朝何笙竖起大拇指：“你做饭可太厉害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混啦”。
何笙把烤鸡切成小块，鸡头、鸡腿和鸡爪归拢在一旁：“林子哥以后要吃啥，跟我说一声就是，只要我会做都成”。
林子听得心花怒放，只觉以后餐食有了着落。
“唔唔，我得去前面守着，待会儿东家回来看不到人，又得说我”。
他端着鸡肉盘和两个碗跑到前铺柜上守着，何笙也跟在后面，一手豌豆酥，一手韭菜盒子。
两人各占一边，开始大快朵颐。
快到结束时，林子肚子撑圆了，满足此生无憾了，一边打着饱嗝看何笙小口像猫儿似得还没吃完。
何笙咽下鸡肉，抬眼看林子，将荷包里放到他面前：“买菜还剩两百文，你还给东家吧”。
林子盯着荷包，他很明白宁楚月为人处事：“这是东家赏给我们的零用钱，不会要回去的，也不会管我们怎么用”。
何笙愣了愣，看着剩下的钱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按理说该你我平分，但今日做饭辛苦了，让你一百五十文，剩下的五十文也先存在你那儿，我存不住钱，等下回吃饭时再用就是”。
何笙犹豫片刻，便点头将荷包重新收起来。
二人分钱满意，又开始闲聊，以至于宁楚月大步走进来时，瞅着柜台上满嘴是油的二人，一时心情很复杂。
铺子里的生意真是冷清的可怜，雇的俩伙计竟然把来往收讫的柜台当成饭桌。
这是对生意极大的不尊重。
“你们吃什么，这么香？”
林子舔舔嘴，连忙转身，看见宁楚月提着箱子站在门口。
“东家回来了”，说着，他把何笙碗里那只还没舍得吃的鸡腿拿起来，递给宁楚月：林子何笙做的烤鸡太好吃了，你快尝尝”。
宁楚月竟也不客气，在何笙意外的目光中，拿起鸡腿大咬一口。
何笙看着空掉的碗，耸肩叹口气，那可是整只烤鸡他最喜欢的部位。
“味道不错”，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继续往后面走：“你们慢慢吃，我找点东西就走”。
林子道：“好咧，东家需要帮忙吗？”
“不用”，宁楚月摇着头，消失在门口。
“这块肉也好吃，”林子夹起鸡大胸肉给何笙，聊作补偿。
“林子，你给我滚过来！”
突然，宁楚月在后边一声咆哮，何笙吓得手一抖，鸡骨头掉了。
林子扔下筷子，慌慌张张往后跑。
何笙自然也放下筷子，跟过去看怎么了。
林子站到宁楚月面前，声音抖道：“东家，咋啦？”
何笙躲在门后探头探脑，未免被伤及无辜。
宁楚月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眼神如剑如刀，扫向林子，吓得林子一哆嗦。
他指向地上一盘狼藉的方炉，咬牙切齿道：“谁搬出来的？”
林子颤巍巍举手：“…是我，东家”。
宁楚月横眉怒目，伸手去掐林子胳膊：“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拿我的战国云纹方炉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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