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子好久不见你来,里面请,还是牛肉鸡蛋面?”
易春之在里面收碗刚出来,没听见宁楚月刚才的惊天之语,笑呵呵请他进去。
宁楚月站着没动,决定不再纠缠之前的话题,转而道:“易老板,今天不吃面,我找你的小工有事”。
易春之愣了愣,随即看向不知何时白了脸的何笙。
排队的第一个不高兴了:“还做不做面呀,都等半天了!”
“马上做”,何笙立马埋头下面,不再理睬宁楚月。
易春之道:“您看这么长的队,要不先进来吃碗面,待会忙过这一阵儿,您再详细说说?”
宁楚月抬头看了眼天,快黑透了。
他无奈点头,让开两步:“好,我等二位忙完”。
这一等就是春之面馆收摊的时候,林子打哈欠道:“东家,我饿了”。
宁楚月抱臂看何笙将最后半簸箕的面条抽进锅里,说:“你猜,有没有我们一份?”
林子早就注意到对面的馄饨了:“我不想吃面,我想吃那个…”。
“去吃”,宁楚月嘴角勾起,扔几个铜板给他,走向迎过来的易春之:“易老板终于忙完了”。
“久等久等”,易春之招手:“里面请”。
林子飘向对面馄饨摊,宁楚月踏进铺子,与何笙擦肩而过时,听他问:“宁老板吃什么面?”
方才易春之明明说过牛肉鸡蛋面,这人心里不爽在借机找事。
但有求于人,宁楚月耐性问:“还有荤面吗?”
“有”,何笙挑面道:“三十文一碗”。
林子端馄饨从对面冲过来,生气道:“当我们不识字呢!门口写得清清楚楚荤面二十文!”
何笙哼哼:“有些人也知道荤面二十文”。
啧。
真记仇。
宁楚月明白他还记恨凉亭那十文钱,拦住林子:“成,就三十文”。
片刻后,四个人围着一张四角方桌吃面。
宁楚月吸口面,虽然不是云峰的味道,看得出何笙手艺很好。
“我出二十两银子,帮我做一场席”。
此话一出,在场皆倒吸一口气。
何笙半晌不为所动,虽没读过多少书,也是知晓人要有骨气的。
“我就是个卖面的,做不了席”。
宁楚月对他的反应表示理解,拿乔抬抬价,都是这样的。
“实际上来算,你只用做一顿晚餐,而且着重供一桌菜,不累人”。
“不想做”。
宁楚月皱眉,易春之站起来道:“有点干,我去给大家打碗面汤”。
宁楚月趁机轻叩桌面,让何笙看他:“你应该在云峰还有家人吧?难道不想让他们过得更好?我爹在信里说了你的情况,要是我不回去……”。
何笙浑身一僵,脸色很难看:“你威胁我?”
“谈不上威胁,只是让何公子考虑周全点”。
原不想把话说难听,奈何这般油盐不进,但到底是一个刚来胡州的外地崽,搞定他还不是分分钟。况且他觉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何笙很可能没看宁慧生的信。
易春之端着四碗面汤回来:“来来来,喝汤,我的面汤可是一绝,我家娘子都赞不绝口”。
“是吗,那我要好好尝尝”,宁楚月笑笑,回头接过面汤,浅尝一口:“嗯,真不错”。
宁慧生的信他前世没拆开过,这一世,依旧没有,也不知道宁老爷怎么给自己儿子说的。自己只答应宁老爷把信送到,最晚最晚过年把他劝回去。
哪知何笙下一句破罐子破摔:“宁公子尽管回去闹,何某家中只剩一个幼弟,他若出事,我也一头撞死,正好乐得一家团圆”。
易春之:“???”
“………”。
“…”。
祖母曾经喂过宁慧生奶水,去世后,宁慧生就将二人接到宁家,何康每月吃药花不少钱续命,都是宁慧生出的,何笙很是感激,虽然何康出事都是后话。
但他不该这么被一个从未回家尽孝的逆子轻易拿捏。
宁楚月叹气,也该想到,能千里迢迢吃尽苦头来胡州的人,光脚不怕穿鞋的,保不齐还能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他看向何笙,眼底多了一丝玩味,第一眼瞅他,觉得是个温顺听话的,这么一看,柔柔弱弱的外表下,也是个倔脾气的哥儿。
“你如何才愿意跟我走?”
这回他语气变得有商有量,特别礼貌。
何笙一点儿被不被这条夹着尾巴的狼所动。
远离宁楚月,珍惜性命。
“这样吧,我给你重新定价,三十两”。
“三…三十两?”林子惊讶地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宁楚月眼前不停晃悠,确认道:“东家,碧海雅阁的大师傅也不过如此”。
何笙心里也是一惊,他现在需要钱,每月按照二百文给易老板打工,得多久才能攒到三十两呢,在哪里挣钱不是挣。
他想了想,刚要张嘴说话,一旁易春之道:“以我跟何兄弟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只怕还有一个顾虑,如果宁公子能解决,我相信他一定会爽快答应”。
“什么?”宁楚月没料到易春之会帮他说话。
“三天之后怎么办”。
宁楚月眨眼:“何意?”
“我这铺子开不长久,也不需要招工,只是暂时让何兄弟在这里帮忙,若宁公子能给他找个长久的事做,再好不过”。
“……易老板”。何笙看向易春之,眼里尽是感动。
“你每月多少工钱?”宁楚月吞掉面条,直接问。
“二百文”,何笙底气特足,这在云峰可是非常非常高的工钱,他开的出么。
宁楚月听得更气了,挑起一大筷子面条,大口吃掉。
在这里挣二百文,给三十两却不愿意帮他做席,宁楚月实在不理解,这人去铺子时,并未和他直接冲突,如何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给。
不能着急。
宁楚月勾起嘴角,面露微笑,一张俊脸顿时犹沐春风。
说实话,有点俊朗。
何笙挪开脸。
宁楚月捕捉到他的小动作,笑意渐深,拉凳子坐到何笙身边,也懒得谈价还价:“我雇你,每月五百文,包住”。
包住二字,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何笙抿抿唇,眼底松懈很多。
宁楚月知道一个刚来胡州的人,最急需解决的一定是食宿,解决他的后顾之忧也好,原本宁慧生让个哥儿独自来胡州,就不厚道,浑身寒酸一看就没捞到什么好处,按照宁慧生的性子说不定还拿人做白工。
多少也点意思一下,就当做功德罢了。
“再原谅我多嘴帮何兄弟问一句”,易春之哈哈笑说:“宁公子准备给他安排什么事情做?”
宁楚月喝口面汤,挑眉瞅何笙:“他一个小厨子………虽然我给的工钱只有五百文,单间住宿,你只用…扫扫洒洒,外加做饭”。
若真只扫扫洒洒,外加做几顿饭,五百文的工钱还算不错,可都看个人选择。
见何笙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易春之戳他一下:“何兄弟怎么看想?”
何笙再抬头,眼底颇为平静,他又问:“还有宁老板得跟我回云峰过年”。
听罢,宁楚月闷声大笑:“哟,何兄弟想到我回家过年呀,这有什么问题,若见其它什么长辈,提前叫我准备好礼就是”。
“你!”何笙觉得万分羞耻,瞪着宁楚月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还有一件”,他气嗤嗤站起来:“劳烦宁公子将几个碗洗掉!”
“…………”。
片刻后,高大的身材缩在狭窄的灶台前,围上围裙,在锅里擦碗筷,动作极其笨拙。
林子在一旁看得揪心:“公子,我帮你洗吧”。
“没事”,宁楚月不甚在意,到底有几分泄气,摆烂似地瞎洗,自嘲道:“反正寿宴办不好,你东家我迟早要沦落到刷盘子”。
听完,林子当真是欲哭无泪。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东家啊。
锅底的面糊滑滑的,手感不是很好,宁楚月擦了两下,回头对何笙说:“那日我回去时你已经走了,我叫林子回去找你,也没找着”。
何笙拿着抹布几下囫囵干净桌面,将抹布扔进宁楚月面前锅里。
宁楚月追着他转身,继续道:“不过,这事还是怪我,考虑不周全”。
“你别说有的没的,快干活”。
见宁楚月竟然乖乖暂避锋芒,易春之将何笙稍微拉到一旁,他在旁边观察有一会儿了,发现何笙对宁楚月的拒绝都留有余地,没有把话说绝。
“我见你和宁公子似乎有渊源,方才擅自替你决定,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怎么会,我对您表达感激都来不及”,何笙其实宁楚月就是说只提供住,他也要去的。
为了何康。
“而且我跟他并不熟,只算有缘打过一次照面”。
易春之叹气:“我是考虑,你在我这儿不是长久之计,宁老板这样的人见多识广,路子多,对你以后想在胡州立足非常有好处”。
何笙伸手在袖子上蹭蹭水:“易大哥,我明白你的好意”。
易春之做生意糊口算一小半,图清闲占一大半,并不稀罕现在短暂的火爆生意,自己其实也算他随手捡的麻烦。
“何公子,小人洗完了”。宁楚月插入二人说小话。
宁楚月取下围腰扔到桌上,也不多废话了,转身往外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满月商铺你知道路吧,明天卯时初刻见”。
何笙默默看宁楚月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走向灶台检查他的成果。
三个碗放在桌面上,乍一看还算锃亮,只是一锅浑水保持原样,灶台两边的污渍更多了。
宁大少爷说洗碗,就真只洗了几个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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