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敞开的衣襟,柔软的舌头,温热的鼻息,被紧紧箍在床单上的手。
构成荒诞凌乱的不眠夜。
猝不及防的敲门声,给这夜晚平添心悸的惊悚感。
叩门声在幽深的长走廊里回旋,震荡,隐有回音。
钟漓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从云端跌落,周身发凉,她微屈着的腿,毫不犹豫地抬起,猛地踹向薄津棠的肩。
床单发出窸窣声响,她慌张地爬到床头,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
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郭曼琳的声音再度响起:“漓漓?”
钟漓看着门的方向,一时没出声。
又响起薄坤生的声音:“漓漓估摸着睡了,你别吵她了,她明个儿还得上班,就让她好好睡觉吧。”
“好吧。”郭曼琳恋恋不舍地离开。
脚步声渐远,直至恢复平静。
“啪嗒”一声。
壁灯亮了。
钟漓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薄津棠,这是在你家,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薄津棠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视角。
低垂的眼睫,盖住眼里的情绪,过分淡薄的神色,辨不出喜怒。
对她的话,他挑起眉:“我的字典里,没有收敛这个词。”
话音落下,他屈膝跪在她面前,长手一伸,把她裹着的被子给掀了,继而抓住她的脚腕,轻轻松松就把她拉至自己面前。
“还没结束,”他低头,清冽的嗓沾染湿润的潮汽,“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半途而废。”
——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
钟漓想挣扎,想逃离,生理**却凌驾于心理**之上,身体的感受操控着她,让她不仅不逃离,还迎合着他。
/
隔天醒来,房间里干净,一尘不染,空气里飘荡着浅淡的橙子香。
昨晚的一切像是梦。
薄津棠像是童话里的灰姑娘,在晚上出现,等到某个特定时间,又会突然消失。
他不是吃苦耐劳的灰姑娘,他是黑心肠的万恶资本家。
钟漓洗漱好后,下楼吃早饭。
薄津棠已经坐在餐桌旁,衣冠楚楚地享用着早餐。餐桌主位上坐着薄坤生,薄家父子俩正在说些什么,见到钟漓,薄坤生招呼着她,“漓漓,起床了。”
钟漓坐在她常坐的位置,“薄叔,早上好。”
“早上好。”薄坤生打量了她一眼,目光慈爱,“是不是瘦了?上班很辛苦吗?如果很辛苦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和你曼姨的意见?”
对钟漓实习一事,薄坤生和郭曼琳颇有微词。
他们认为,钟漓没必要去外面吃苦受累,直接到薄氏上班。不过在他们的眼里,钟漓最好还是不上班,当薄家大小姐,拿着无限额的黑卡享受骄奢淫逸的生活。
钟漓说:“同事们都挺照顾我的,工作量不多,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她向来有主意,薄坤生没再多说,只叮嘱一句:“要是不开心了就别干,你薄叔和你哥能养你一辈子。”
她瞥了她哥一眼。
她哥本人置身事外地吃着早餐。
薄坤生似是想起什么,转向薄津棠:“你谭伯伯给我打电话了。”
薄津棠撂下手里的刀叉,眼梢敛起凉凉的笑,“这就告状告到您面前来了,谭老头速度挺快。说吧,您怎么个想法?”
他一口一个“您”的。
神情、话语里,没半点儿尊敬可言。
薄坤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每个人有各自的说法,站在他的视角,说的自然都是对他有利的点。昨晚挂断电话之后,我让人去查了下,结果发现事情的起因是,他家那不成器的小霸王,想要招惹漓漓。”
薄坤生的语气,乍一听,像是平铺直叙阐述无关紧要的事,可真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你教训他,是他应得的。”薄坤生说,“只是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下跪,未免太伤他面子了。”
“我下次收敛点。”薄津棠漫不经心地说。
“你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次是护妹心切,所以才大张旗鼓。”薄坤生转头,钟漓喝着咖啡,余光捕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温和祥宁,“我年纪大了,不掺和小辈的事,倘若下次再闹到我面前——人还活着,四肢健在,我都好和他们父母交代。”
钟漓心尖一颤,大概明白了薄坤生的言外之意。
——大胆点往死里弄,留口气儿就行。
不仅如此。
薄坤生还表达出了不满。
只是下跪。
便宜谭少渠了。
“您和我妈就为了这事儿,昨晚大半夜不睡觉去敲钟漓的门。”薄津棠倚靠在椅子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是啊,你妈担心得不行,她怕漓漓受了委——”话没说完,薄坤生狐疑,“我们敲漓漓的门,你怎么知道?”
钟漓的心瞬间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好不容易躲过昨晚,一大清早的,薄津棠也不得安生。
他坐姿松散,薄唇微讽,“就我妈那嗓门,自带喇叭。”
薄坤生替郭曼琳挽面,“你妈妈着急,声音就不自觉地大了点儿。”
话题很自然地转移开来。
钟漓的心脏回归原位。
她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莫名地想起昨晚薄津棠说的话。
他是真不懂也不会收敛。
/
杂志社和薄氏不在同一个方向。
吃过早餐,钟漓打车去的杂志社,没坐薄津棠的车。当然,薄津棠也没有邀请她坐他的车。
钟漓高考后,薄津棠在薄家就与她保持着距离,没有以往的亲近。
明面上如此,背地里则是比以往更亲密。
亲兄妹之间,都要保持距离,遑论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薄津棠和钟漓深谙此理。
到杂志社后,钟漓刚把包放下,就被人使唤干活。
她进社快三个月,每天过着同样的工作,跑腿拿外卖,打印东西,帮人把东西送到别的部门,别的部门缺人手就把她调过去当苦力。鸡飞狗跳之中,抽出琐碎的时间写稿子。
想到稿子。
和陈晋南的采访稿,她还没写。
趁着休息的空档,她打开电脑写着采访稿,刚写完一个问题,有人喊她出外勤。
这篇采访稿钟漓花了三天时间才写完。
她和陈晋南约的是周二采访,临到周一,她突然想起来一件至关紧要的事。
她没有。
陈晋南的,联系方式。
不过陈晋南身为总裁,又当着她的面亲口承诺,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
等到周二这天,她和带她的组长报备了下自己出外勤,而后带上采访用的东西,去了新宇集团。
午后艳阳高照,金融中心高楼林立,阳光在玻璃窗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来往走动的人都穿着简约的制服,空气里仿佛能嗅到一股物质的金钱味。
金融中心最标志性的建筑物是薄氏集团,过两个路口,五分钟的车程,钟漓从出租车里下来。
新宇集团有两栋大楼,西边那栋是集团旗下的公寓式酒店,东边这栋则是集团总部大楼。
下午两点多,一楼大厅仍有不少人穿梭其中。
钟漓直直地朝前台走,“你好,我和陈总有约。”
“请问您贵姓?”前台礼貌询问。
“我姓钟。”
前台看向电脑,鼠标键嘎吱嘎吱响起,过了一会儿,一脸遗憾地朝钟漓说,“抱歉,这边没有查到您的预约记录。”
钟漓想了想,说:“我是《SIGNAL》杂志社的,和陈总约了采访。”
不知是不是钟漓的错觉,她说完这句话后,前台小姐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鄙夷。
钟漓说:“我上周和陈总约好了的。”
前台小姐朝大厅内某个地方指了指,“那边那堆人也是来采访陈总的,他们也说,和陈总约好了的。”
顺着前台所指的方向看去,大厅休息区坐满了人。
地上摆了不少拍摄道具。
钟漓收回目光,“你能和陈总打个电话吗?就说是钟漓找他。”
前台小姐脸上神情无懈可击:“抱歉,陈总工作繁忙,没有时间接我们的电话。”
想想也是,如果每个找陈晋南的人都要求前台打电话给他,陈晋南一天也别上班了,光接电话了。
钟漓没有为难前台小姐,她叹气:“我再想想办法吧。”
转身离开的时候,电梯间里发出熙攘的声音。
循声望去,钟漓脚步停下。
出来一行人,陈晋南赫然位于其中。
钟漓看到他的时候,陈晋南也发现了钟漓的存在,他直直地朝钟漓走来,停在她面前。
休息区的媒体们乌泱泱地上前,却被大厅的保安们拦住。
“钟漓,你怎么在这里?”陈晋南神色温润,“你是不是记错你哥公司了,我正好要去找你哥,要不要顺便带你过去?”
“不是的,我找您。”钟漓声音轻了轻,“我们上周约了今天采访。”
陈晋南拧了拧眉,似乎在回忆,三秒后,他说:“抱歉,我忘了这事儿了。”
钟漓赶忙道:“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再约的。”
“别一口一个’您’的,我才二十九,你这喊的,让我有种九十二的错觉。”陈晋南说,“听说你和姜绵是好朋友,你随她喊我’三哥’就行。”
“……三哥。”
“我现在有事要忙,”陈晋南抬头看了眼腕表,身旁的助理忽地靠近他耳边,同他低语几句,陈晋南挑眉,“你很急吗?因为我晚上九点的飞机,去澳洲出差,时长约一周。”
一周后,是国庆假期。
杂志社的定稿日是每个月十号。采访加整理采访稿,再到审核采访稿,最快也要三天。时间过于紧凑,钟漓不确定能不能赶上。
兴许是看穿了她的焦虑,陈晋南又说:“和你哥谈完工作,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钟漓茫然地看着他。
“两个小时,应该够你采访的吧?”陈晋南再度笑了起来,脸上带着标志性的温柔。
“够的够的。”
/
为了尽可能地节约时间,钟漓跟陈晋南到了薄氏总部。
前来接待陈晋南的是薄津棠的助理,徐特助。
见到陈晋南身边的钟漓,徐特助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电梯间里,陈晋南侧身,像是闲来无事,和她唠唠家常:“怎么不采访你哥?”
钟漓眨眨眼,给出来的回答很圆滑也很狗腿:“谁不知道,北城现在最炽手可热的人物是陈三哥您,薄津棠在您前面,充其量算是过去式,他已经老了,不行了。”
话音落下。
轿厢里,不知哪个地方,响起薄津棠的声音。
“谁不行?”
钟漓吓了一跳,她左右张望,轿厢里只有四个人。
她,陈晋南,徐特助,以及陈晋南的助理。
徐特助把手里的手机举至钟漓面前,他指了指自己耳边的蓝牙耳机,口型微动,在和钟漓说:抱歉,我过来的匆忙,忘了挂电话了。
电话显示着通话时长:五分三十六秒。
听筒里传来薄津棠短促散漫的声音:“你倒是说说,我哪儿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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