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迁徙

约瑟夫顺着Alston的目光回头,立刻热情地向夏景之招手:“景之!快过来!给你介绍个厉害的朋友!”

夏景之依言走过去,站定。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她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看向这位高大的志愿者。尘土沾在他的鞋面和裤腿上,汗水浸湿了鬓角,但他的站姿依旧挺拔如松。

“景之,这位是Chen,我们都叫他Alston!”约瑟夫热情洋溢地介绍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他可是我的老朋友了!”

Alston无奈地看了约瑟夫一眼,显然对这番背景介绍有些无可奈何,但眼中并无愠色,只有对老友的包容。他转向夏景之,主动伸出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有礼的微笑,声音低沉平稳:

“你好,叫我Alston就好,欢迎来到马赛马拉。”他的目光清澈坦荡,落在夏景之脸上,带着对初次见面游客的友善与距离感。他的身高极具压迫感,但姿态放松,伸出的手掌宽大有力,指关节处有细微的薄茧。

“你好,Alston。我是夏景之。”夏景之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带着薄茧和力量感。靠近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气息和一种很像阳光烘烤过草原的味道。

他的眼神温和,笑容礼貌,没有任何异常。她的脸盲症让她的大脑顺利地将这张轮廓深邃、气质沉稳出众的脸,归类到了一个全新的“志愿者”文件夹下。

Alston自然地收回手,转向约瑟夫,语气熟稔,“怎么样,行程安排好了?”

“当然!景之运气不错,正好赶上动物大迁徙的**!”约瑟夫兴奋地搓着手,“Alston,你这两天没排班吧?我记得你今天就下午有个帮忙维修营地水电的活儿?要不跟我们一起去转转?景之一个人,你正好也放松放松,再感受感受马拉的魔力!你可是我们的荣誉动物专家!”约瑟夫极力怂恿着,显然希望老朋友能一起分享这趟旅程。

Alston的目光再次掠过夏景之,那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征求一位普通游客的意见,但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速掠过。他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很自然地点头答应,语气轻松,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期待:“也好。今天的维修任务马上就能搞定。下午正好有空。能重温马拉的壮丽,是我的荣幸。”

他转向夏景之,微微颔首,笑容加深,带着一种纯粹的友善,“夏小姐不介意多一个向导吧?我对这里的动物和地理,还算熟悉。”

他的态度坦诚自然,理由充分,又有约瑟夫的热情铺垫,夏景之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多一个熟悉本地人同行,似乎也不错。

“当然不介意,谢谢Alston。”夏景之礼貌回应,目光平静。

Alston的笑容更温和了些,他弯腰拿起地上一个军绿色的水壶,拧开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线条硬朗的下颌滑落,没入汗湿的衣领。“约瑟夫,你们先去营地安顿休息,吃点东西。我收拾好后去找你们?”

“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约瑟夫高兴地拍板。

Alston对着夏景之再次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初次见面的友好确认,随即转身,迈开长腿,扛起那个沉重的工具箱,大步流星地朝着营地方向走去。卡其色的身影在尘土和阳光中渐渐远去,重新融入那片属于志愿者的忙碌背景里。

夏景之收回目光,看向约瑟夫:“约瑟夫,你和Alston很熟?”

“熟!太熟了!”约瑟夫咧嘴笑起来,露出标志性的白牙,语气充满怀念,“Alston啊,他可是我在非洲最好的兄弟!”

他指了指远处草原地平线,“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不是全职向导呢,偶尔接点私活,给一些公司考察团或者摄影团开车。Alston当时刚被派到内罗毕,负责他们公司非洲分部的一些技术项目,人生地不熟,连车都不敢租,怕被坑。”

约瑟夫眼神里带着笑意:“我正好接了他们公司一个项目,给他当司机兼向导去考察通信基站选址。那家伙,刚开始冷得跟石头似的!话少,要求高,做事一丝不苟,还有......嗯,怎么说呢,小姑娘们常说的‘高冷’!哈哈!”他模仿了一下绷着脸的样子,逗得夏景之嘴角也弯了弯。

“但人不可貌相啊!”约瑟夫正色道,“我们在草原上跑线路,车陷进泥潭里,他撸起袖子跟我一起挖车扛车,一点架子没有。遇到当地小孩生病,他二话不说掏钱让人送到最近的诊所。后来他们公司在肯尼亚的业务走上正轨,他反而成了我最稳定的客户和朋友。每次回来,都会找我聚聚。”

他的语气带上一丝感慨:“前阵子,他突然联系我,说自己辞职了,准备创业。创业啊,听着就压力山大!我能感觉出来,他整个人绷得太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再紧一点就要断了。我就跟他说‘嘿,兄弟,在你跳进那个叫‘创业’的大泥潭之前,先来马赛喘口气吧!把你那身高级西装锁进行李箱,换上这身破衣服,跟大地和动物待几天,看看它们是怎么活的!’”

约瑟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容爽朗:“这不,他就来了!在我们这儿当志愿者都快两个月了。每天早上跟着这里工作人员一起巡逻,清理路障,观察动物状态,给迷路的游客指路......嘿,别说,干得有模有样!我看他现在状态好多了,眼神都比刚来时活泛些。这荒野啊,最能治人心里的病!”

夏景之安静地听着,默默赞同着约瑟夫的说法。

说话间,Alston已经背着一个半旧的墨绿色帆布背包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军用水壶和一个望远镜盒。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已然是一副熟练志愿者的模样。

橄榄绿的制服穿在他身上,少了笔挺西装的束缚感,却奇异地凸显出一种内敛的、与荒野融为一体的力量感。清晨的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那原本冷硬的轮廓线条仿佛也被这原始的气息软化了一丝锋芒。

“走吧。”Alston走到车边,声音依旧平稳,目光落在约瑟夫身上,仿佛刚才那段关于他心路历程的谈话完全不曾发生。他动作自然地拉开陆地巡洋舰的后车门,示意夏景之先上。

夏景之坐进后座靠窗的位置,约瑟夫发动了引擎。Alston随后也坐了进来,高大的身躯使得后座空间显得略微局促。他将背包和水壶放在脚边,然后极其自然地将那个黑色的望远镜盒放在了夏景之和他座位之间的空位上,上面印着某个顶级光学品牌的LOGO和型号标识——这显然不是公园配备的普通装备。

车子驶离营地,重新碾过草原的土路,颠簸前行。阳光已经升高,驱散了薄雾,将金色的光芒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草浪翻涌,闪烁着金绿色的光泽。

“看右前方,”Alston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声,带着一种沉稳的确定性,“那棵大金合欢树下,一点钟方向。”

他的手臂自然地越过望远镜盒,指向窗外。夏景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约瑟夫也默契地放缓了车速。

距离他们大约一百多米的右前方,一棵巨大的、伞状树冠的金合欢树下,几只灰褐色的鸟正在忙碌。它们体型不小,喙部粗壮略带弯曲,腿长有力。

“那是红嘴牛椋鸟,”Alston的声音就在耳侧不远处响起,低沉而清晰,“它们在给它们的‘客户’做清洁。”

夏景之这才注意到,在金合欢树粗壮的树干阴影下,竟然卧着一头体型庞大的非洲水牛!水牛巨大的犄角如同弯曲的弯刀,黑色的皮毛粗糙厚重,此刻正闭着眼睛,似乎极其享受。几只红嘴牛椋鸟就站在它的背上、脖子上,甚至硕大的脑袋上,灵巧而专注地用它们的喙在牛毛深处啄食着什么。

“它们在清理水牛皮肤上的寄生虫,比如蜱虫和虱子,”Alston继续解释道,他的语速不快,知识点的介绍简洁而精准,“这对鸟来说是重要的食物来源,对水牛来说则是免费的‘除虫服务’,也是‘预警系统’。因为牛椋鸟非常警觉,一旦发现危险靠近,比如狮子或猎豹,它们会发出尖锐的警告叫声飞起来,水牛就能及时察觉。这是一种典型的互利共生关系。”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Alston专注讲解的侧脸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下颌清晰的线条。他的眼神沉静地注视着远处那和谐共生的画面,之前那种习惯性的疏离感似乎被一种内在的、对这片土地及其生灵的深刻理解所取代。

夏景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他更像是在分享一个他所熟知的、有趣的事实。这份对自然的熟悉和解读能力,与他身上那件朴素的志愿者制服以及他口中“刚辞职准备创业”的身份,有种奇妙的融合感。

“嗯,很奇妙的关系链。”夏景之轻声回应,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头安然享受服务的水牛和忙碌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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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马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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