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见皎娘有些倦意叶氏方告辞出来,走到二门上正遇上回家的潘复,潘复忙上赶着过来行礼,叶氏微微侧身略打量他两眼道:“这些日子惊鸿那边儿弄了南戏班子来,特意在水边儿搭了戏台子,见天的唱戏,热闹的紧,怎的潘大爷不在哪儿耍乐倒先家来了。”说着目光一闪,笑微微的道:“瞧瞧倒是我的不是了,想必是来瞧皎娘妹妹的,到底是年轻夫妻,亲亲热热的,分开一时半会儿都惦记着。”
听叶夫人打趣的话,潘复呵呵笑道:“夫人取笑了,取笑了。”
叶氏:“不是取笑,是替皎娘妹妹高兴呢,行了,快去吧,别让我耽搁了你们小夫妻恩爱,我呀叨扰了半日,也该家去了。”说着,便迈脚走了。
出了潘家大门进了自家的院子,身后的丫头方撇着嘴道:“瞧那潘复赶忙忙的一身酒气,哪是惦记媳妇的样儿,再说,这些日子夫人常过来跟大奶奶说话儿,十回里得有九回见不着这位大爷,更何况,大奶奶的身子不好,禁不得酒气,夫人您都知道,这位潘大爷却不在意,嘴上说的虽好听,心里却不着紧,还演什么恩爱夫妻,当谁瞧不出来呢。”
叶氏惯知道这丫头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这几句话说的虽有些刻薄却真是大实话,知道这丫头瞧不上潘复的虚伪,心里为皎娘委屈不平,不禁摇头道:“你这丫头,人家演不演的,正主儿还没见怎么着呢,你倒先抱打不平上了,再说人家两口子关着门过日子,恩不恩爱的外人如何能知道。”
那丫头撇嘴道:“奴婢可不是胡说的,听潘家的李妈妈说,以前还好,自打出了正月,她们家大爷时常在外应酬吃酒,成日不着家,偶尔家来一趟,也是站站脚,便又走了,把自个家当成脚店一样,说外头十有**有了相好的,若不然,男人家哪有成日成夜的不着家的,奴婢瞧这大奶奶还蒙在鼓里呢,怪可怜见……”说着却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后面的话没敢说下去,直接消了声,退后两步垂手立住,再不敢多嘴。
叶氏瞪了她一眼,进屋去了,小丫头方才松了口气,却忙拉住后面的婆子小声道:“妈妈一会儿帮我求个情吧,您老面子大,只要说句话儿必定管用。”
婆子见她说的可怜,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说你这岁数都活狗肚子里去了,在夫人跟前也伺候了小一年了,难道还不知道有些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打死不能说吗,成天这张嘴没个把门的。”
那丫头嘟着嘴:“我就是看隔壁那大娘子可怜罢了。”
婆子冷哼了一声:“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糨子不成,可怜?谁可怜?隔壁那位的造化,你这个当丫头的八辈子都想不来呢,往后说话前动动脑子,别什么都往外扔,记住了,主子们的事,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咱们当奴婢的插嘴。”
把小丫头狠狠教训了一顿,心里却道,这丫头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呢,真要说可怜,自己倒觉那潘复才是真可怜呢,好端端的过自己的日子,谁知平白无故便惹了位魔星。
以那位爷的性子,这潘复想有好日子,太阳从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正想着,便见梁惊鸿从月洞门行了过来,忙行礼问安:“六爷安。”
梁惊鸿摆摆手往屋里瞥了一眼道:“表姐可在?”
话音刚落,里面叶氏听见动静,想起这小子让自己做的这些事,便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道:“不在。”
梁惊鸿一听,嗤的笑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婆子,径自迈脚进去了。
叶氏正在坐在榻上吃茶,知道他进来了,眼睛都不抬一下,也不让座更不吩咐端茶,竟是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儿。
梁惊鸿倒不在意,嘿嘿笑着一屁股坐到了另一边儿,手肘撑着榻几凑到叶氏跟前儿道:“这青天白日的,表姐这是跟谁生气呢,说给弟弟,弟弟替表姐出气去。”
叶氏白了他一眼:“少跟我这儿嬉皮笑脸的装糊涂,我跟你说,以往在京里胡闹也便罢了,好歹没闹出什么大事来,可这次却有些过了,我这越思越想,越觉得不妥当,隔壁这位可是个实打实的正经人,不是那些能由着你耍乐的。”
梁惊鸿:“表姐这话说的,何尝耍乐来着,我可是十二万分的真心。”
叶氏才不信他的鬼话,劝道:“你跟表姐说,倒是瞧上她哪儿了,要说模样是不差,可比她生的美的,你见的还少了,也没见你多上心啊,再说性情,也不是多出挑,身子骨还弱,这么成日歇养着,还三五不时的病呢,就算美也是纸糊的美人灯,风一吹就灭了,能禁得住你这魔星折腾?你若有心思,回头姐亲自挑几个美人送你,收房还是纳妾都由着你,这个就算了吧。”
梁惊鸿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怪不得都说人不可貌相呢,我真是小看她了,瞧着娇娇弱弱的却当真好本事,这才多少日子,表姐都成菩萨心肠了,不向着自家兄弟这胳膊肘反倒往外拐了。”
叶氏:“我可没跟你玩笑,说正经的呢,说到底,你跟她也不过灯节儿那日见过一面罢了,怎的就非她不可了,她若是个未嫁的姑娘家也还罢了,别管怎么着,好歹名正言顺,如今这算什么,你这般拐弯抹角的算计人家,就算谋到手里,可想过往后怎么个结果。”
梁惊鸿:“这有什么可想的,成了我的人往后跟着我过日子便是,难道我还不如那潘复不成。”
叶氏:“话不能这么说,那潘复再不好也是她原配的相公,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们可都成婚一年了,她又不是那等轻浮女子,万一想不开闹出人命来可怎么好。”
梁惊鸿目光闪了闪道:“这个表姐放心,她断不会想不开的。”
叶氏知他性子是个霸道的,如今人未到手,心里不定怎么抓挠呢,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费唇舌,也不知那皎娘倒是什么运道,正月十五那晚明楼下多少人观灯啊,怎就偏她让这魔星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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