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词婉转,穿过围栏间的幔帐散入风中,卷起成团的杨絮,忽悠一下越过东边那弯粉墙,飞进了书房院挂在窗前那株玉兰上,与那枝桠间初初绽开的玉兰花混在一处,一眼看去却分不清是花是絮。
而此时书房中的两人,也没有闲情赏花,潘复进来的时候,梁惊鸿故作不知的让他坐下,吩咐奉了茶方笑道:“潘兄对南楼月倒是青眼有加。”
潘复知梁惊鸿是不好说的太直白,故此拐着弯的打趣自己,毕竟好男风并不是多光彩的事,便是那些贵人,也需遮掩一二,更何况是自己。
而自己跟南楼月这档子事,潘明成既知道了,自然也瞒不过梁惊鸿,虽知瞒不过,听他如此打趣,也不免有些讪讪之色:“我是觉他才情卓绝,身世伶仃。”
梁惊鸿笑道:“原是我说错了,潘兄并非青眼有加,而是怜香惜玉。”
被他如此点出来,饶是潘复一张脸都有些**辣的,一叠声道:“惊鸿兄说笑了,说笑了……”
梁惊鸿却收起戏谑之态,正色道:“非是说笑,只是想提醒潘兄,凭你我的交情,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莫要外道了才是。”
潘复袖子里捏着新出炉的和离书,正思量着如何开口,不想梁惊鸿便直送了把梯子下来,心中暗喜,忙顺着便接过话头道:“正是有件为难事要劳烦惊鸿兄帮忙。”
说着伸手自袖袋内取了和离书递了过来,潘复满脸疑惑的接了过去,展开来,只一眼便合上放在桌子上:“潘兄此是何意,虽你我交情莫逆,到底不是亲的几的,旁的事自是没话说,断不会推脱,可这和离却是你们两口子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总不好跟着掺和,更何况,你与嫂子不是一直恩爱有加吗,怎忽然就要和离了,便嫂夫人有错处,潘兄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也当宽容些,不至于闹到和离吧。”
潘复:“她是没什么错处,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日上门求娶之时,虽知她身子不大康健,却想着横竖调养几年,许就好了,左右我们年纪不大,过个一两年再生养也无妨,却上回听惊鸿兄说皎娘不宜生子,若生子恐有性命之忧,想我爹娘早逝,家里就剩下我这一支,若从我这儿断了子嗣香火,百年之后如何去见二老,若冒险生子,真有个闪失,却是我害了她的性命,我思来想去,还是和离更妥当。”
梁惊鸿目光一闪,心里不免有些佩服潘复,当真生了一张好嘴,这舌翻莲花,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是被南楼月勾了魂,打定主意要和离,却经他的嘴一说,倒成了慈悲为怀的观音大士。
虽是自己谋设的套子,可此等黑白颠倒的小人,也真让梁惊鸿开了眼,见识了潘复的无耻,梁惊鸿忽觉自己还真是慈悲为怀,瞧上皎娘谋在手里,让她跟这样的小人离的远远,虽用的手段不大光明,却也是救了她,不然,就潘复这种心机深沉唯利是图的小人,将来被潘复卖了都不稀奇。
潘复见他一脸为难之色,以为他不想出头,忙道:“皎娘跟叶氏夫人颇为投契,如今还陪着叶氏夫人在城外的别院里住着,可见交好,叶氏夫人又是惊鸿兄的表亲,惊鸿兄出马必能说上话,我思来想去,此事也只有托付惊鸿兄,方才妥帖。”
梁惊鸿:“我那表姐倒是颇喜欢嫂子,与我都提过几回,只是这和离也不是什么喜事,我巴巴的寻表姐去说项,成不成的都招恨,不妥,不妥。”
潘复见他执意推脱,心中大急,忙站起身来道:“还请惊鸿兄看在你我的交情的份上,帮兄弟这次,我这里先谢过惊鸿兄了。”说着一躬到底。
梁惊鸿扶起他道:“你我之间何用如此,罢了,罢了,这回我拼着招嫂子的恨,也得帮潘兄一帮,只是帮是帮,成不成的可就拿不准了,若嫂子不应,潘兄也莫怨我。”
潘复却颇相信梁惊鸿,就如南楼月所说,只他肯帮忙,此事必成。
如今他既答应下来,潘复那颗快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真的放回了肚子,只是一想起皎娘,念及两人成婚这一年来,虽担的虚名头,却也是相敬如宾,极为和谐 ,便有些愧疚上来,忍不住道:“若她咬死了不应,也莫要逼她,横竖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刻,慢慢商议商议也无妨。”
梁惊鸿似笑非笑的看着潘复,心道,皎娘是不急,她如今心里头正恨着自己,怕是巴不得能拖就拖,最好拖到自己耐不住性子,放过她才好,就她这点儿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自己,自己之所以未戳破一是是真心软,再一个也不想如此草率的得了人。
不过自己却是急的,只一想到皎娘顶着潘复大娘子的名头,梁惊鸿真是从脚底板到脑瓜顶都不爽利,一时一刻都不想忍。
若非如此,也不会催着南楼月使手段,如今和离书在手,只签字按了手印,那别院中的小美人,从今往后可就是自己的了,想着那张巴掌大莹白的小脸,分外清亮的眸子,虽瘦弱却凹凸有致的身子,便是生气恼怒时的样子,如今想来,都觉分外可人。
越想心里头越急,恨不能一步就跨到别院去。
这么想着,哪里还肯耽搁,待潘复一走便吩咐备马,坐车都觉得慢了,直接一骑绝尘,心急马快,不过半个时辰便进了别院。
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一旁的小厮,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直接过垂花门,进了皎娘所居院子。
一进院韩妈妈便迎了上来,行了礼方道:“六爷怎这时候过来了?”不是韩妈妈好奇,只是这会儿刚过晌午,正值春日,便寻常康健之人都免不了困倦,更何况皎娘这病恹恹身子,上次被六爷吓着了,心下又担心自己兄弟,勉强撑了几日,今儿愈发的没精神,刚用了晌午饭,便困得睁不开眼了,草草漱了口,歪在榻上便睡了,这会儿刚睡实,六爷若进去,这午觉可就睡不得了,与将养身子极为不利。
正想着是不是拦着六爷,梁惊鸿却已开口道:“可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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