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雨欲来(改)

“你该下山了!”

老人的声音历历在耳。

祁廿山山巅,青年足尖落在崖畔松柏之上,负光而立。

双眸缓缓张开,青色瞳仁里倒映着连绵山峦。

微风徐徐,空中掠过一道白影,尹木莲骤然抓住,待她看清这是何物时,不免蹙眉。

银青色外封,烫金色文字,拿在手里时,外封如鲜花绽放枯萎,短短一瞬,露出其中内容。

——长老任命书。

她叹了一口气,始终没有撕碎手里的任命书。

轻飘飘的一张纸,却能决定她的命运。

五年前,她独自下山,完成弟子试炼。这五年来过得并不容易,或独入毒潭,或深入瘴林,或修复封印,狼狈时倒地而眠,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如今回来,不知道又会打乱谁的算盘。

几位长老看似相安无事,但是宗门资源有限,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人。

有人的地方,必定有斗争。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她不需回头,也知道来者是何人。

“小师弟,你怎么还在这里吹冷风?”

“与你何干?”

来人轻抿削薄的唇,眉如墨画,青绿色缎子衣袍,贴合颀长纤细的身形,腰间系着一条深绿绸银丝带。

如果没有那张嘴,他将会成为佳人追捧的才俊。

余钟一咂舌:“这可是你的大典,你怎么和没事人一样?”

长老大典虽不及宗主继位大典,好歹也是宗门一方权势更替,不说万分珍重,至少本人也要做点样子应付外人吧?

尹木莲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我需要有事?”

迎上那双冷静的眼眸,似乎所有心事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余钟一微微打怵,不需小师弟拔剑,双腿便开始产生自己的想法。

但凡见过小师弟心黑手狠的样子,就不会对这张脸产生非分之想,更不要试图从这家伙身上刮下钱财。

那不是在摸老虎屁股,而是在虎口夺食。

要死人的!

“你还是那个性子,唉……”余钟一以手抵额,装作头疼的样子,无奈道:“你倒是把脸上的丑东西弄掉啊,白白浪费你这张脸!”

尹木莲冷冷道:“你还有什么高见?”

她眉眼微皱,右手按住剑身,左手做捏诀手势,似乎只要眼前之人再说一句有关于这张脸的坏话,便会立即拔剑。

她也不做别的,只不过是再练剑的时候,顺手削掉这家伙视若珍宝的桃花林。

“别生气!别生气!千万别生气!”余钟一边说边后退,“哎呀都怪这张破嘴,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尹木莲也没说信不信,目光沉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这并非是她的真容,她下山历练的这段时间,用的便是这张脸。

现在,二师兄看见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是早已见过她这幅容貌。

这张脸只有大长老送她下山时,零星几个弟子见过,他们只当她是送东西的外门弟子,相□□了点头,便算打了声招呼。

二师兄在哪里见过她这张脸的呢?

她又是在哪里见过二师兄,却没有认出他的呢?

尹木莲心存疑惑,她现在看谁都像是坏人,每一条线索都在指向她身边人,即使是她认为最亲切冷静的师姐,里面似乎也有她的影子。

她在宗门里唯独没有见到大师兄。

余钟一没敢再在这里蹦跶,立即把大长老的传话半句不落地告诉了小祖宗。对他来说,夏拒霜确实是小祖宗,还是半句说不得的小祖宗,不论是谁,惹到他头上,下场似乎都不会太好。

除了三师姐和大师兄还能劝他两句,其他人的话简直是耳边风。

这小祖宗听到是大长老的命令时,神情立马从薄怒到平静,听完之后,嘴边只剩下淡然笑意。

若不是腰间长剑翁鸣,杀意未息,余钟一真当他气消了。

青年还在生气,只是这怒意似乎不是朝着他了。

尹木莲拿起腰间玉佩,轻声道:“请师兄师姐宽心,我待会儿会过去,不必久等。”

“你有传令石?”余钟一不可置信道,“小四竟然还让我过来唤你!”

“那是你蠢。”尹木莲说完,双手张开,往后一躺。

百尺悬崖,青影坠入,下一瞬,青年消失在半空。

余钟一望着飞下去的身影,喃喃道:“命还真是硬。”

他神情莫测,伸手抚摸腰间玉简,嘴角上扬,低笑不语。

山风簌簌,吹散了一切不属于山林的声音。

“这里还是没有变。”

长老的居所向来精致,大长老也不例外。

尹木莲打量这个房间,只有这里,依旧是当初模样。

桌子上留下的剑痕,花瓶中落下的毒粉,书架里夹着的面具,墙缝里塞满的珠宝。

不过是离开了五年,再来看这些东西,便觉得它们矮了不少。

她的目光落在一面铜镜中,曾几何时,她也是天真模样,向长老半是撒娇半是威胁,只为讨要蜜糖,或在这里打坐练功,累了倦了倒地就睡。

闲时,她与师兄师姐嬉戏玩耍,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玩笑,抓起碟子里花生米到处扔,她拿过镜子,挡在身前,恰好拦住了朝她飞来的“武器”。

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镜中的她,俨然褪去了伪装,露出另外一张陌生容貌。

这是她拜师学艺的身份。

若是师长在,师兄师姐会喊她为夏拒霜,私底下,各喊各的,甚至还有诨名。

她向来不会计较,只会说抱歉,让师兄们下辈子投个好胎。

杀人倒不至于,她也没有轻易放过。不从他们身上扒块肉,她是不会依的,轻者用钱财挡劫,重者背黑锅换命。

四师兄至今还背着一顶黑锅,宗门上下,几乎没有姑娘仰慕他。

这张脸清新俊逸,皮肤细致白皙,如同一块圆润无暇的美玉,从侧脸看去,眉眼要柔和亲切几分。

这张漂亮的脸,她只用了五年。

她盯着镜子里的人,眼前逐渐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不清眼前道路。

“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来人气呼呼地推开门,三步并两步走到室内,掀开珠帘,抬脚便朝桌旁的青年走来。

鹤发童颜,身着灰青长袍,面色不虞,却无怪罪的意思,语气也与青年甚是熟稔。

尹木莲遥遥一指,老人顺着她指向的地方望去,窗户无力地挂在墙上,只剩下最后一个支点,稍大点的风便能吹跑。

江有汜气得捻断胡须:“你呀你!又不走正门!到底要我说你几遍才肯改?”

“宗门中有哪条规矩,规定了只能走正门?”尹木莲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闻着茶香,心情也平静了几分,“再说,你的门口还摆了那么厉害的阵法,我怎么进得去?”

江有汜摸着胡须,沉吟道:“看来又要加一条上去了。”

除了规矩,还有何物能加上去?

宗门规矩实属繁多。

尹木莲讨厌刻了字的东西,尤其是立在宗门外那块烂石头,又破又大,戒规戒律比她的命还长。

整块石墙刻满大大小小的文字,苍蝇落脚都困难,文盲看着就心烦,更不用说她这种讨厌规矩的家伙。

不过她做事向来是随性而为,哪怕做错事后被人揭穿,她也懂得装乖卖巧蒙混过关,几位长老对她的行为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尹木莲笑道:“你唤我何事?”

她脸上的笑容初看真切,实则不达眼底。

江有汜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是有关你担任第七长老的事情,这事你怎么看?”

尹木莲眉眼微弯:“全凭大长老做主。”

江有汜侧目望来:“问都不不问一下?”

这是他亲自教导的孩子,从他的腰间,长至他的肩头,如今历练五年归来,褪去了身上那层虚浮的傲慢。

好似一棵小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想知道这个家伙在想什么。

曾经的她,算不上沉稳。

有时像一泓江水,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哪怕前路渺茫、撞得头破血流也决不放弃;有时又像一缕云雾,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哪怕是一身鞭伤、神魂濒临溃散也一声不吭。

费劲心思养好伤,过了段日子,又浑身血气回到宗门。

也不知这身板是怎么挺过来的。

尹木莲耸耸肩道:“反正是宗门的安排,我又不能改变,不是吗?”

就像她,此番历练路程,几乎是恰到好处的锻炼。

血亲人离家散,恋人拔刀相向,贤者神思涣乱,忠犬脊骨俱断。

谁都有罪,谁都无错。

她回到宗门,问过诸位师兄师姐,唯有她一人,在这种难解难判的关系中度过了五年。

“是呀,不能改变啊!”

江有汜怔然,双眼放空。

他低头看着杯中倒映的人影,喃喃自语道:“不可改变啊!”

转瞬,他沉声道:“但是,你真的放弃了吗?”

尹木莲盯着棋盘,道:“这棋局不是已经是死局了?”

各方围剿的死局,如何改变?

江有汜收起脸上的郁气,微微一笑:“它亦可向死而生。”

尹木莲道:“既是死局,如何向死而生?”

不论白字落在哪一处,白子这方皆无法改变死亡的结局。

老人让尹木莲退后,正当她以为大长老要大展神通时,他双手握住棋盘,往上狠狠一掀,黑白玉棋犹如断线的玉珠掉落,声音清冽清晰,犹如溪泉簌玉。

青年垂眸,望着地面,棋子如乱石散落,眼底闪过几分浅淡的自嘲意味。

“这不是犯规吗?”

“他们说的不重要。”老人眼中闪过深意,“关键是,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青年正想反驳,老人又道:“再说你犯过规还少吗?”

“那倒是。”尹木莲不得不承认。

她曾经是最让宗门长老头疼的弟子,也许……还是一颗最难掌控的棋子。

“去吧,这是为你准备的庆典。最后一次唤你夏拒霜。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尹木莲立在门口,转身问道:“老师,你参与庆典吗?”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唤他为老师了。

阳光落在她棱角分明的脸上,薄薄地上了一层釉质似的光泽。

她的眼里只有淡然,似乎没有意识到平静水面下藏着的暗流。

“大概吧。”老人苦笑,身后影子似乎矮了不少,“为师也有职责。”

他的声音像一杯泡太久的浓茶,已经失去了当初鲜香,只剩下苦涩。

“镜湖风景不错,记得……代为师去看看。”

“好。”青年应下。

她转身离开,离开这座曾经庇佑她的房屋,也是在与过去的夏拒霜划开距离。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哭着闹着要答案的小孩子,大人的世界,有自己的隐规则。

她想成为怎样的人,就要掀翻不能成为这种人的规则。

五年的考验她都经历了,这点曲折没道理抗不过。

全文重修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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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朝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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