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70—73

他又怎么能应允?

楚曦脑子嗡嗡作响,那怨灵附着的飞鱼险些闯入沧渊浸着的冰池之中,被他堪堪收住。

似察觉到什么,沧渊忽然侧眸,目光如利刃朝飞鱼的方向扫来。这一眼,却让那怨灵似一下失了控,发疯似的朝他冲去,自然还未近身,便被冻成了一根鱼棍。沧渊一把将它抓起来,疑惑的眯起眼眸打量。

怨灵窜出鱼身,绕着沧渊发出一阵尖叫。

楚曦不禁厉声道:“快走!你想灰飞烟灭么?”

那怨灵被他一吼,倒是听话,眨眼间钻进了墙里。

“这里怎么会有忘川下的那些东西?”沧渊自语道,因忍着苦楚,额角青筋毕露。似想到了什么,他眼神一冷,强撑起身,**的从水里出来,扯过一件薄袍,不顾散发未束,疾步出了殿门。

楚曦有种不详的预感,见那怨灵还藏在墙里,心念一动,钻进了跟出去的瀛川斗篷后的兜帽里,竟觉出他身上透着一丝微弱神息。

莫非,令牌在他身上?

这念头一闪,他刚要设法证实,便听门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动静,心下一慌,左右看了看,下意识地扑进了旁边蚌榻之内,正要装晕,可还未来得及躺下,门便被猛然推开来。他不禁一下僵住,与闯入门内之人四目相对。沧渊胸口急促起伏着,紧绷的神色却似一松。

楚曦干咽了一下,正了正色,拿出师父的威仪来,盯着他,心绪却是复杂矛盾,乱成了一团麻。

但见沧渊目不转睛地痴看着他,眼也不眨,喉结滑动了一下,好半天,方道:“师父着这神族婚服,实在.......”

楚曦一愣,适才想起来自己穿着什么端坐在此,登时恼羞难言,站起身来,心口却是一阵绞痛,身子歪了一歪,被沧渊伸手一捞,扶住了腰身。

二人距离瞬时拉近,楚曦退后一步,踩到袍踞,整个人重心不稳,竟栽到了蚌榻上,长发鲛绡散作了一片。

沧渊俯视着身下人此刻的模样。这鲛绡制成的婚服艳丽胜过晚霞,在烛火间,宛若一片灼灼生辉的彤云,托着这位清冷出尘谪仙,将他白皙肌肤都渡上一层绯光,连眉心神印亦添了一点殷红色泽,比之忘川之下那一夜,还要令人目眩神迷。

“砰咚........砰咚.......”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砰咚.......”

心上似架上一口战鼓,越来越急,越来越急,震动湮没天地。

这只在梦中见过的情景,竟是真真实实的。

他盼了两辈子的心上人,穿着他自己的鲛绡制成的嫁衣,便要与他成婚了。

楚曦被他看得受不了,别过脸去,这神态却引得沧渊不自禁地低下头,吻了一下他掩在头纱下的颈项。

“你,放肆!”楚曦一颤,一掌击向他胸口,想起方才灵识附在怨灵上时所闻所见,生生止住掌势,被沧渊轻而易举地攥住了手腕,不知是不是因强忍痛楚,他的额角挂着细密汗珠,青筋亦是凸起的,倒没有再行越轨之事,只是盯着他瞧。

“师父如此模样,委实倾倒众生,令徒儿都要情难自控了。”

楚曦恼羞无言,瞥见他颈侧隐约可见的赤红暗纹,更是心慌无措,只觉整个人如被架在油锅上煎熬,矛盾到了极点。

当真要双修......双修才能解救他么?

可这种事.......

这种不堪不伦之事,他如何能容忍应允?

可若不双修,沧渊若真会魂飞魄散,他这师父,又岂能......束手旁观,弃之不顾?该怎么办.........

“师父用如此眼神看着我,是等不及要与徒儿洞房了么?”

听他这无耻之语,楚曦一怒,沉了脸色:“起开!跪下!”

沧渊屈膝.......半跪在了榻上,一只手落在他头侧,道:“是。”

“你——”压迫感如乌云蔽日,楚曦险些语结,寒声道,“滚下去。”

沧渊深深盯着他,似鲨盯着血,喉结缓缓上滑,下颌收紧,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鬓发,从榻上退了下去。

楚曦僵着身子,心惊肉跳,嗅到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惑人异香,浑身隐隐发热,呼吸已是有些乱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结了姻契的关系,只这片刻近在咫尺的呼吸相触,他腹上姻缘劫便是一阵颤栗发烫,引得全身血脉都在微微躁动。

71.入骨烙印

“放心,我说过,我不会强迫师尊。”沧渊微微一笑,目光掠过他颈项上已经淡去的勒痕,道,“方才我正在歇息,突然有个不速之客偷溜进来,我还以为师父又对自己做了什么奇怪之事,来逼魂灵出窍呢。”

方才......他那绝不是歇息。

楚曦目光扫过他领口间露出的赤红纹路,呼吸凝滞,刚想开口问,却见沧渊自镜台前取了一盘赤金朱砂,半跪在他身前,攥住了他一手,将手指按在那朱砂上,蘸了一蘸。

那是方才那侍女给他用过的额红。

“你......”楚曦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一怔,想抽回手,却已被沧渊攥牢了手指,见他仰起脸,以他指尖在额心一抹。

混金朱砂便染红了额心魔印,令青年容颜更昳丽无双。

楚曦险些失神,立时垂下眼眸,掌心却贴上他的脸颊,又被他落下深深一吻,如同刻下一枚入骨烙印。

“师父......点了这新婚额红,我亦是你的了。”

掌心气息如灼如燎,楚曦心乱如麻。

却又很快察觉不对——鲛人的体温气息,怎会如此滚烫?

他抿了抿唇,看向沧渊,想问出那一句,心口绞痛之感又再次袭来,犹如万蚁噬心一般,令时眼前发黑。

这痛楚他业已经历过一次,自不陌生——

这便是用吞灵阵尽数吃下了那仙尸恶诅的恶果。

不知这恶诅反噬有多厉害,他这残损的神躯,又能否扛住,得去看看元神到底是何状况才行。

沧渊见他看着自己发怔,轻笑:“怎么了,师尊为何如此看着我?”

楚曦回过神,忍痛道:“不都是给你气的!”

疼痛愈发剧烈,他心中却只有一念——在他知晓自己是何状况前,不能给沧渊瞧出来。他身上还有蛊咒,不能累及他。

极力稳住呼吸,他闭上眼道:“你出去,与你.....结下姻契,为师心中很乱,你容为师静一静。”

沧渊沉默了一瞬,念念不舍地从榻上下来,见榻上之人闭着眼,呼吸凌乱,优美玉质的颈项上泛着一层薄绯,禁欲又惑人,那模样神态前所未见,比之先前对他的态度,似是少了一分怒意,多了一丝羞赧。

他克制住心下翻涌的情潮,退了出去,临到门口顿了顿,道:“忘了告诉师父,今夜子时,便是你我婚典举行之刻,亦是神魔联姻之时。”

联姻?

楚曦被这说话惊得一愣,还想再问,那心口绞痛已经令他再发不出声来,未免被沧渊察觉,只得背过身去。

闭上眼,他沉入自己识海之内,但见自己的元神之上,魂焰忽明忽灭,而元神通体,业已蔓延上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小字扭动蜿蜒,似无数小虫小蛇蚕食着他剩余的魂焰,看上去触目惊心。许是因为先前沧渊渡了灵息的缘故,那恶诅尚未侵蚀他的心脉处,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运息压制了一番,然则魂焰残损微弱,那些恶诅褪下些许,又很快蔓延上来。

楚曦叹了口气,已然明了自己的状况。

十万岁的神龄,倒也是够久了。

只是,沧渊.......

“延维.......”

那飘渺的声音又从识海深处传来。

他回过头,便见眼前迷雾弥漫,浮现出一片枝叶繁茂的仙林,心知自己的灵识又被引到了延维的笛上。

身后水声如雷,他循声看去,见不远处赫然是一道瀑布,一抹人影身姿矫健地自水潭中逆流飞上,落在他前方的岩石上。

楚曦一眼看清那人模样,不禁大惊。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头上束着仙家弟子的玉冠,一身赤色衣衫,一张脸生得颠倒众生,乍一看竟有些肖似沧渊,只是下巴线条更硬朗些,皮肤更深些,轮廓更为浓烈分明,宛如烈酒,眉梢眼角多了一分邪意,眸色也不似鲛人的蓝紫,而是黑若点漆,少了魅惑,多了凌厉煞气。

为何.....为何竟会与沧渊生得有七八分相像?

“师尊,你瞧我如何?是不是又进步了?”少年勾起唇角,坏坏一笑,半跪在他面前,那漆黑双眸被阳光一照,竟隐约现出一丝赤红。

“不错,”楚曦听见延维的声音自近在咫尺处响起,侧眸看去,见他微微颌首而笑,“只是修行切忌心急......你仙骨有异,容易走火入魔。”

“知晓了。”少年偏了下头,现出些微不耐,忽然蹙起眉,身子一歪,就往后倒去,眼看要坠入瀑布下尖如利刃的礁石群中。延维一惊,一条长练出袖,便将少年卷了回来。少年顺势扑在他膝上,一脸虚弱,抬头喃喃:“师,师尊,我又不适了,请您赐.......”

延维轻叹了一口气,捋起袖子——

那玉白手腕上赫然裹着一圈纱布,斑斑驳驳俱是血迹,拆开来,里边的累累伤痕更是触目惊心,竟明显都是咬出来的。

楚曦暗暗骇然,上神的自愈力怎会至于弄到如此地步,难道......

惊讶间,延维已将手腕递到了那少年唇边。少年一把捧住,便如饥似渴的吮吸起来,延维蹙起眉心,将头偏到一旁,无声忍耐。

眼见那少年贪婪饮了许久,才松开延维手臂,留下两个牙印,在他极白的肌底上透出中毒一般的色泽。楚曦蓦然意识到,这少年,便是延维从延英殒身之地带回来的魔物——后来的万魔之源,烛瞑。

只是,他为何长相会肖似沧渊?

楚曦心下生出一个可怕猜想。莫非,他们有什么血缘联系?

见少年熟睡过去,延维将纱布一圈圈缠上,站起身来,扶住了身旁一棵树才堪堪站稳。

他转身的一瞬,楚曦却不经意瞧见,烛瞑睁开一只眼,嘴角弯起,盯着延维背影,露出了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说不出的邪肆。

——他竟是装的?

楚曦背后一股凉意升起。虽说这烛瞑与沧渊生着同一张脸,可性情倒是截然不同,不说别的,沧渊从未如此谋算过他这个师父。

神血何其宝贵,如此频繁饲喂,便是上神也终有受不住的一天。延维如此做,是为了压制烛瞑体内魔气,助其修仙么?

可显然.......

如此想着,楚曦忽觉一阵失重感袭来,竟是延维倒在了地上。

烛瞑挑起眉毛,瞧见此状,倒是一跃而起,半蹲在延维身旁。延维不省人事,一头银发散落,脸色苍白,他却一脸兴味,似小孩瞧见了喜爱的玩物,伸手捞起延维下巴,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脸,自言自语道:“师尊啊师尊,你柔弱无用,倒偏偏生了一张好看的脸。”

孽徒!楚曦不禁有种自己被亵渎之感,心生恼意,见他又抓起延维手腕,心下一惊。烛瞑却只是贴上去,嗅了嗅那纱布,舔了一下尖尖獠牙,笑道:“罢了,放过你,真把你吸干了,我再找谁去呀?”

这话说完,他却仿佛意犹未尽似的,攥着延维的手腕不放,反倒沿着那纱布缠缚的手腕一路嗅了上去。但见袖子随他动作缓缓滑落,露出一截苍白清瘦的手臂,少年双眸半闭,嘴唇竟若有似无的贴了上去,从闻嗅渐渐变成了亲吻,神态亦从玩味生出几分痴迷来。

楚曦瞧着这暧昧一幕,头皮发麻,目光凝滞。原来这万魔之源烛瞑,对延维的感情,也并不单纯,除了利用之外,还存有别的心思。

愣怔之间,少年已将昏迷的延维亲吻了好一番,将他衣服弄得一片凌乱,似方才尽了兴,抑着已然粗重急促的呼吸,从延维散乱的腰带间摸出了楚曦附身的笛子,将延维衣衫理好,御剑而去。

眨眼之间,不知到了何处。只见周遭是一座神庙般的建筑,眼前大门上悬浮着一层结界,其上无数小字密布,宛如悬浮的书简,顶上一个牌匾上,是“森罗万象”三字。

——那是神族上古法器和典籍存放之地。

烛瞑来这做什么?

疑惑间,少年已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门前,朝门口守卫扬了扬手中笛子:“我乃延维神君弟子,奉他之命,来此处借阅仙典,上次便来过,你们应该识得我罢。”

两个守卫看了看他手中笛子,认出是延维之物,对视了一眼,便容他入了内。烛瞑哼笑了一声,轻车熟路的走进这唯有上神方有资格进入的至高殿堂,犹如闲逛一般,来到魂器阁内,似挑选玩具,用手一一抚过每件古老珍贵的神族魂器,引得它们微微震颤,发出回应。

他张开五指,似在试图召唤。楚曦心中不屑,这些魂器,曾归属女娲那一辈的天地共主们,又岂是他能驯服?可这烛瞑打这些魂器的主意,野心倒是吞天,莫非是想成为一代天地共主么?

只见半天也无一个魂器飞入烛瞑手中,须臾,他皱起眉毛,露出不满的神情,“呵”了一声,自语道:“女娲族脉之血,不过如此嘛。”

说罢,他又钻入了另一个殿厅,这厅内一圈圈的书架成环形包围,上面摆满了珍贵隐秘的仙典,书页上皆是神息萦绕,散发着微微光晕。烛瞑径直入到最里层,从架上取下一本,翻开来。楚曦瞧见里边内容,不由一惊,只见书页竟是全黑,上面密布灼红小字,煞气冲天,似乎正是他在蓬莱见过的那一本魔典,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

楚曦心下一动,联想到延英,会不会他堕落后生出浓重煞气,也与阅过这魔典有关?

正想着,便见烛瞑径直翻到中间,显然先前已阅过不止一次,细细抚过书页时,那些小字便如归巢之蚁,尽数往他掌心汇去。

正当此时,一阵脚步声隐约传来。烛瞑翻抚书页的手一滞,飞身藏匿在了一排书架后,借空隙朝外窥望。楚曦便见,一双人影,一前一后自外间缓缓走入那放置魂器的殿厅。那前方的一人身形高挑,着一袭曳地的绣金银袍,看起来十分尊贵,似乎便是之前被延维称作“堂兄”的那位男子。而他身后跟着的男子作仙侍打扮,一张脸也生得眼熟,竟然有些肖似那位当今那位位高权重的东泽神君。

疑惑间,楚曦听见那貌若东泽的男子道:“太一殿下深夜召我来此,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被唤作太一殿下的金袍男子微抬下巴,凤眸一一扫过面前墙上陈列的魂器,道:“月末便是陛下选拔下一任天尊之时,本君想来验上一验。”

仙侍似乎一惊:“殿下......莫非是想试‘天枢’?”

“怎么,本君不够格么?”太一瞥了他一眼,目光透出一丝戾意,“你在多年在陛下身侧,想必知晓天枢放在何处罢。”

“殿下血统尊贵,自然够格。”那仙侍一阵点头哈腰。

见他尚在犹豫,太一又缓了颜色,一只手放在他肩上,凑到他耳畔,压低了声音:“放心,泽离,若他日我真登上天尊之位,怎会少得了你好处。你想一想,你不倚靠我,莫非要去倚仗那懦弱无能的延维么?他不过就是仗着一副好皮囊,受陛下宠爱,可陛下神龄已高,即便她选了延维,过不了多久,也便是要入天墟休眠的,到时便是天界大乱,她也左右不了........”

那仙侍浑身僵硬笔直,面色惶然,待太一止声,便不再犹豫,匆匆挪步到了旁边的一座麒麟石雕边,将那麒麟口中所含的灯球旋了个面。

顿时,“咔哒”一声,那陈列着魂器的墙壁蓦然洞开,露出一个暗格。

暗洞之中,赫然悬浮着一枚紫电青霜萦绕的金球。

楚曦瞳孔微缩——他曾耳闻过,这早已消失的上古神器,据说是盘古大神的开天辟地之斧的斧柄所化,有撼天动地的巨大威力。

见太一伸出一手,缓缓探向那神器,他不由睁大了眼,忽听耳侧烛瞑呼吸一重,举起一只手来。楚曦登时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脉搏之处竟在散发出一丝金光,连带着袖口沾染的一块湿渍也在发亮。

楚曦一怔,旋即意识到——那是延维的血........

莫非,是因为“天枢”........

他抬眼望去,果然见那天枢异光大作,形态已然发生了变化,从一枚金球缓缓绽开,变成了一条浑身金鳞的小龙,在紫电中蜿蜒游动。

“你看!它有感应了,本君果然是,果然是天选的天地共主!”太一欣喜若狂,一把抓住那金龙,但见它金光一闪,化作了一把龙形长剑,被他握在了手里,他激动道,“我这便去告诉陛下!天枢认了本君!”

烛瞑握紧了拳头,盯着二人离去,眯起双眸,从那魔典上撕下几枚纸页,塞进了衣兜里,等了一会,也出了殿厅。

回到那瀑布之旁,地上却已没了延维的踪影。他皱了下眉,跃至那瀑布之下,好一番寻摸折腾,从一处岩缝里采得了一株仙草,气喘吁吁的笑了一笑,便爬上来,疾步走向不远处山腰上的白色宫殿。

不顾仙侍们疑惑的目光,他径直来到宫殿深处。一座临水的亭阁前,数层帷幔飘飞,烟雾缭绕,他穿过长廊,似瞧见什么,脚步一顿。

楚曦朝亭阁中望去,只见阁中一盏灯火幽幽,延维卧在玉榻上,闭着眼,似乎还在昏迷,另一个人正握着他手腕,以灵力在为他疗伤。

那人一身白衣,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生得极像禹疆的仙侍。

一声轻啧传来,楚曦瞥了一眼烛瞑,见他舔了一下尖尖犬齿,满脸不悦,像被碰了自己猎物的猛兽,下一刻便冲进亭内,一把将那仙侍扯了起来,搡到一边:“哎,你在对我师尊做什么呢?”

那仙侍沉着脸色:“你没长眼看不见么?自然是为他疗伤。”

“这种事,轮不到你来做!”烛瞑冷笑道,“我便是去为他寻药去了!”

“这伤是如何弄得?如此严重.......”仙侍强忍怒意,道,“你天天跟在殿下身边,总应该知晓罢?”

烛瞑语结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歪头道:“自然是为了护着我......羡慕么?”

“你——殿下收了你,真是收了个祸害!”仙侍气得脸色铁青,一时话也说不出来,此时延维轻咳了一声,似有醒来之兆。烛瞑狠狠一掌将仙侍打飞到亭外的水里,半跪在延维榻前,捧起了他一手,轻唤道:“师尊?”

楚曦瞠目结舌,这烛瞑性情之恶劣,比之沧渊不知要糟多少.......可偏偏生得如此相似,难道与他有什么渊源么?怎不会......是前身罢?

这烛瞑可是万魔之宗.......

楚曦冷汗直冒,又直觉不对,见延维缓缓睁开了眼,瞧见了烛瞑,他咳嗽着端详了他一番,低低道:“你去了哪?怎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说罢,他微颤地抬起手,从他发间取下一根草叶。

烛瞑明显一怔,盯着他愣了愣,似乎有些失神,那神色里竟然流露出几分痴迷恋慕来,柔声道:“徒儿去为师尊采仙草了。”

“瞑儿懂事了。”延维温润一笑,“其实不必,为师乃上神,很快便会恢复。”可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烛瞑瞧着他,眼神半明半晦,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轻抚他的脊背,为他顺气,延维却刚巧艰难撑起身子来,看了看身周,问:“你可有见到为师的笛子?”

烛瞑忙将他扶住,将那笛子从袖中取出,呈给他道:“师尊落在外边了。”

延维收起笛子,对他的谎言仿佛一无所觉,正当此时,一名仙侍从长廊中匆匆过来,在亭外便恭敬跪下,轻声道:“殿下,娲皇陛下遣使前来,命您速去一趟中天庭,有要事宣布。”

“何事这么紧急?”

“下仙也不知。”

延维蹙起眉心,起身下了榻,未走两步,身子又是一歪,楚曦忽觉一股巨大吸力袭来,顿时眼前一片白茫。

再睁眼,已不见了烛瞑和延维,竟似已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身下微微颠簸摇晃,他看清四周景象,心下大惊——他已不在那蚌榻之上.......而在一架华丽宽阔的轿子之内。

轿外传来群鲛吟唱混合着神族礼乐之声,轿前垂着霞红的帷帘,透过缝隙,一瞥之下,隐约可见是这轿子被一巨鲸驮着,缓缓而行,窗帘浮动间,亦可瞥见两侧人山人海,似在举行什么隆重的典礼。

这是!

楚曦瞳孔扩大。

72 神魔联姻

这孽徒!

楚曦心下愕然,却觉浑身动弹不得,显然是又被傀儡线所控。

如此强迫他一个上神公开结亲,他是真不怕遭到天罚么?

他正想着,轿子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帷帘被风拂起。楚曦便见左右两排鲛人侍从俯首恭迎着他,两个鲛女将他从轿中扶起。抬眸望去,那鲛人青年的颀长身影候立在前方一座高台之上,亦身着霞色的鲛绡婚袍,长发束冠,姿容绝世,只令日月天地皆为之黯然。

楚曦也不禁有一刹那失神,被旁边蓦然响起的大鼓惊醒才回过魂。

他身躯不受自控,被鲛侍们簇拥着,朝那高台缓缓走去,见沧渊亦拾级而下,来到他面前。那狭长幽深的双眸盯着他,伸出手,将他一只手紧紧握住,领上高台。此时,头顶浮动的魔穹中绽出一缕光晕,竟有一只仙鹤载着一人飞了下来。楚曦一惊,见那人落在高台之上,身着灰青缀羽袍,手上执一枚嵌着长羽的令牌,是御前传令神官的装扮。那人瞧了他一眼,楚曦尚未开口,他便迅速挪开目光,看向了沧渊。

沧渊微微一笑,却似并不意外:“这位可是仙使?没想到,如今的天尊倒是守信。”

那仙使低道:“二十八颗补天石和其他神君何在?”

“那几位神君,我已将他们安置在魔界与虞渊的交界处,至于二十八颗补天石,待我拿到天尊亲笔立下的日月之契,自然如数交还。”

楚曦终于明白过来,震愕道:“沧渊你——”

他这是再拿灵湫他们和补天石与神界作交换!这是何等荒唐疯狂,小天尊和天庭诸神如何能应允?

如此想着,他却见那仙使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那卷轴悬浮空中,缓缓展开:“血契在此。天尊之血,日月为证,诸神如有违背,五雷轰顶。”

楚曦盯着那卷轴上金红如烙的女娲之印,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不可能,小天尊如何可能行如此荒唐之举,老天尊呢?其他神官呢?”楚曦厉声道,“你到底是奉谁的命令来的,是不是执明?”

那仙使朝他低头行了个礼,低道:“事关神界大局,还忘神君体谅。”

体谅?他如何体谅?楚曦简直气得想笑,到底是谁作的主,这不就是把他一个上神卖了么?可他笑不出来——能让小天尊立下血契答应神魔联姻,不知此时的天庭,到底出了什么乱子。

沧渊一把接过那血契,捏紧在手,笑道:“甚好。本尊亦会践行约定,将补天石与几位神君一并归还天界,请仙使现下去交界处静候便可。”

见那仙使迅速飞远,楚曦挪目盯着沧渊,气得发抖:“孽徒.......你胡作非为,荒唐至极!”

“徒儿说过,徒儿是不信命的。”沧渊看向他,眼底有深如渊壑的执念,执起他一手,吻上手背,笑了,“为求得师父,便是逆天而为,我亦会去做。现下,得天地为证,与师父结为眷侣,我重渊.......此生无憾。”

楚曦一怔,不知为何因这话想到他身中之蛊,心下一阵不安不详,此话说得......说得好像.......

此念一起,他便见沧渊蹙了蹙眉,闷哼一声,紧握着他的手的手腕处,以及他的脖颈上,都蔓延上了那种赤红色的纹路。

楚曦瞳孔微缩,想起瀛川所言,便见沧渊深深看了他一眼,将他一把拥住,他浑身都在颤抖,贯来潮凉的呼吸此刻炽热无比,在他耳畔低道:“若我没有回来,师父,待你日后回到天界,不许忘了我。”

说罢,他纵身跳下高台。在这一瞬,魔界的大地上,轰然裂开一道深长缝隙,宛如一张巨口,将沧渊身影刹那吞没了。

“渊儿!”楚曦睁大眼,厉呼一声,身子的束缚在沧渊消失的瞬间,蓦然松开,他想也未想,冲到高台边缘,纵身一跃!

“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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