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前总捕头天命把玩着手上的珠串,杨雨姬注意到这并不是先前她送给他那串。
已经换了女装的宰相千金试探问道,我送你的珠子呢,怎么没见你带在身上?
天命抬眼给了她一个冷漠的眼神,将原本放在桌上的木匣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完璧归赵!
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也该回去办公了。他站起身,脚已经迈出一只。
慢着!杨雨姬拦住他,你就那么在意我的身份吗?
过去不知道我爹爹是谁的时候,你对我很好,很好……为什么现在都变了?我还是我啊,即使我是我爹爹的女儿,可我并不代表他,如果你是在气我骗了你,时间过去这么久,气也该消了吧!如果你和我爹之间,或者六扇门和宰相之间有什么误会,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说不定就都能解决呢?
到后来,这姑娘几乎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完全没有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可天命依然不为所动,比冰山上的石头还硬。
只听他冷然道: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想再见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宰相的女儿,而是因为你一开始就骗了我——你不是男子,却女扮男装,在外抛头露面,这种行为本身就有失检点与谨慎。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以后就不要再见了,也请你不要再去六扇门找我,会打扰我等办公。
你!天命,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不顾杨雨姬脸上梨花带雨,天命看也不看她就走出了雅室的门。
身后再次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天命捻了捻手里的串珠,柳木质地,一共七颗,心似乎一下就静了下来。
他把木头珠子轻放在唇边,贪婪地享受着略带凉意的触感。
天命不会想到,他才离开三天不到,六扇门两件大案马上要告破了。
第一件是城外发现的几具鲛人骨,柳七请仵作再次比对,确认其骨质与人骨无异——说明这些就是人骨,至于下面的“鱼尾”,是用人骨削成的!
始作俑者削骨的技艺实在了得,巧夺天工,让人看不出丝毫加工痕迹,然而百密一疏,最后一具在河边发现的尸骨——也就是王晓明装在袋子里却没带回来那具,被人盗走,却留了些骨粉在袋子底部,六扇门捕快们用牛骨做实验,发现无论是新鲜牛骨还是陈年老骨,经一般性撞击都不会产生这种细碎的粉末,就像木头一样,新鲜木材不经处理是不会自动掉粉的,只有经过加工的木头,才会产生木屑——同理,只有被人为削过的骨头,才会有这种细碎的粉末。
再者,这几具鲛人骨一眼看上去都非常自然,除了削骨技法高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合适”——这些尸骨适合被做成带鱼尾巴的鲛人骨,他们生前或有一双大长腿,骨架大骨量多适合砍削,或生得娇小玲珑但四肢比例修长。这些尸骨又大多是在城外河边发现,他们生前是做什么的呢?大概率就是龙舟队的,这些人从小划船,四肢普遍修长——而柳七拿着六扇门的令牌去问了官府,近几个月来果然有报人口失踪的案子,多是一些划龙舟的年轻人的家属来报案,只不过因着水里来去本就凶险,年年有落水者找不见了,官府也没太当回事,六扇门又主查奇案大案且多与江湖事关,这些失踪案便险些不了了之。
说到身材高大的青壮年男子,你想到谁?
天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正在汇报案情的柳七一愣,眼中随即有光闪过,只见他眉头一蹙,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单想到他?
要知道,柳七、天命、雷惊风都生得身材高大,只不过一个文秀似青竹,一个沉稳如劲松,一个挺拔若白杨——而天命所想的,却并非这几个人。
六王爷最爱在河上游船喝花酒,夜深人静时,那群享乐的王孙贵族有没有看到过什么他们不敢声张的,抑或是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还有一个怀疑,加上晓明没带回来的那具尸骨,目前发现的总共有五具,可根据官府所说,近期来报失踪案的家属总共有四个,还有一个是谁?那具尸骨又在哪儿?
会不会六王爷才是这一系列连环案的关键?而我们在秀泉山庄见到的那位,又真的是六王爷吗?
柳七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堂堂一个王爷,当众吓得失禁可不太正常。
柳七冷笑道,你可真是左右逢源,对皇家八卦知道得挺清楚啊。不如就烦请你去打听打听,这六王府近来可有什么异常,别光盯着宰相府邸了。
天命听他这话怎么有点酸,心下不由一喜,厚着老脸道:我这些天一直在外查案,好不容易回来,不如这事就让其他兄弟去办,你随我同去拜谒一位长者。
柳七闻言眉毛一挑,什么长者?
我干娘,辛夫人。
辛夫人不姓辛,也不是姓辛的人的夫人。
叫辛夫人是因为她特别会做辛辣的食物,比如辣子鸡、水煮鱼、香辣蟹。
天命之所以能当上辛夫人的干儿子,靠的是无辣不欢和一个铁胃。毕竟江湖上想给她当儿子的人太多,她大多看不上。
柳七一哂,你应该带你的好弟弟好朋友去,带我去算什么?
你难道不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吗?
柳七发现天命雷惊风哥俩装可怜时睁大眼睛的样子确实一看就是亲兄弟。
避开天命想拍他肩的手,柳七冷声问,你就不关心你弟去哪儿了,好几天没回来你就不怕我把他扔山沟里去了?
哈哈,天命爽朗的笑声扰得人心烦,小松是不是又惹恼了你,躲起来不敢见你?
胡说!我才不会惹他生气,更不会像某人一样留下个烂摊子当甩手掌柜!雷惊风从窗外的树上跳下来,显然是已经在上面偷听多时了。
柳七过去关上了窗户,正要锁门,偏天命还在屋里,犹豫间,雷惊风已经大摇大摆进来了。
滚出去!
主人下了逐客令,雷惊风却厚着脸皮笑嘻嘻的,都这么多天了,你也该消气了吧!我们一会去钓鱼好不好,才不要跟这货去见什么劳什子夫人呢!
说话的时候,雷惊风朝天命瞪眼,却不敢看柳七,两人都脸色羞红,眼神躲闪。
天命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味,干脆一手揽在柳七腰上,七七今天跟我去见辛夫人,你老实在家待着。
雷惊风一把推开他哥,不许再叫他七七,他不喜欢你那样叫!也不许再动手动脚!
像只护食的小狗似的。
雷惊风!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就来劲,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小爷怕了你么——话音未落,他双足轻点施展轻功,拉着柳七的手飞了出去。
雷惊风脸上没了平时的笑模样,一路紧闭着嘴,双目含怒似要喷出火来,抓着柳七的手也比以往更用力一些。
柳七几次想甩开他,反被拉扯得离他越来越近。
雷惊风大红脸转头盯着柳七的薄唇,想亲上去又不敢,可又不愿放开他,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曦儿,你要是还不肯原谅我就放火把我的衣服点了吧,这里没人看见,等你气消了我再回去。雷惊风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嘴脸。
柳七活这么多年没见过比他脸皮更厚的人。想甩手走,可雷惊风就没羞没臊死死攥着他的手不撒开。
好,这可是你求我的!柳七指尖燃起一个小火苗,对着雷惊风衣襟的方位作势要戳下去,没想到雷惊风还配合地把衣服扒拉开一点,里面露出半枚玉佩,弯月的形状晶莹透亮,一看就非凡品。
奇怪的是,今天这玉佩变成了粉红色的,柳七分明记得上次看见它还是浅蓝色的。
他好奇地把玉佩拿在手里端详起来。
雷惊风偷偷睁眼,看见玉佩变粉也是一惊,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脸更红了,嗫嚅道:曦儿,你要是喜欢,这玉佩就送你,只要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柳七冷冷地把玉佩放回原位,发现原来它的粉色和雷惊风此刻的脸色还挺接近,一时不知是该气得一走了之,还是直接给雷惊风一拳让他别再乱想为好。
雷惊风知道他又在别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握住柳七的手,曦儿,我喜欢你,我就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闯荡江湖也好,一起破案救人也好,跟你回家打鱼种地也好,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我知道你至少不讨厌我,我感觉得到,否则你肯定早就打我一顿然后自己走了不是吗?不如你再试试呢,你亲亲我,看看有没有感觉——
雷惊风!你要不要脸!——柳七打断了他,从紧握着他的手心里抽出一只手,一巴掌软绵绵拍在雷惊风脸上,简直就像抚摸——这下成了欲拒还迎欲擒故纵,彻底说不清了。
雷惊风倒没有马上嘲笑他,而是难得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们都是男子,这种感情在世人眼里不仅奇怪,而且为他们所不容。可是何必在乎那些无聊的人呢?我们好好修炼,等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就不怕任何人了,再说我们还可以归隐田园,在乡下总不至于有人阻挠我们在一起吧。
柳七怒极反笑,呵,你倒想得挺“远”啊,还想利用我帮你练功,然后你就再也不怕任何人,可以靠武力堵住悠悠之口了是不是!
不是的!你可能不记得了,小时候你为了救我,几次三番不顾自己的安危豁出性命,你对我那么好,我一辈子都报答不了!我努力练功就是为了可以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你说什么?!
柳七死死盯着雷惊风,感觉眼前天旋地转,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包围,令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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