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顾长策脸上的讶异不亚于身旁快要昏厥的周璎。
元筱雀跃道:“我都说会做给你吃，这回殿下可信我了？”
头一回在顾长策脸上看见局促的神情，他稍显踟躇，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不迫，迟迟没有接过她递上来的糕点。
还矜持上了。
“你不是怕火吗，怎会进厨房？”他目露担忧之色。
“哪儿有那么娇气，我只是怕大火。”
元筱扁扁嘴巴，故意用委屈的调子说:“殿下不会是嫌我手艺差吧……”
“不会。”他垂下鸦黑浓密眼睫，低头在瓷盘中捏起一块糕点，慢慢送入口中尝了一口。
元筱始终紧紧盯住他，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奈何顾长策的神情没有明显变化，令人无法判断这盘糕点味道如何，她自己还未尝过，也不知到底好不好吃。
“殿下？”
“嗯，味道不错。”顾长策点头，从她手中把整盘糕点都接过去。
听见此言元筱眼睛瞬间亮起来。
“我没骗人吧？”元筱尾巴翘得老高，“你不知道我在家里都不下厨呢，这可是给殿下独一份的宠爱，喜不喜欢？”
顾长策低头看着正圈住他小臂的少女，她眼型偏狭长，认真望人的时候稍微眯起，如同含着一汪秋水，日光下泛起金色波澜。
矜贵的小猫在对他撒娇。
无意识间手已然伸了出去，落在少女发髻，撩起一丝散落的青丝，一路轻轻划过耳际，为寻常动作增添若有若无的暧昧。
“喜欢。”他答。
元筱怔愣，似乎好久没在对方眼中看见过如此温柔的神情。
南风穿拂，二人对视良久。
“咳咳咳——”周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意在提醒两位还有外人在场。
顾长策将目光转向她:“周姑娘，好久不见。”
周璎后知后觉起身行礼:“见过燕王殿下。”
“殿下今日怎回来得如此晚？”
元筱连忙插话，她了解周璎的性子，一直怨怪燕王强娶她的好姐妹，上辈子可没少当着顾长策的面儿阴阳怪气，今日可不能让她再讲出什么埋怨的话。
前世顾长策因她的缘故对周璎的不敬之语多加忍让，此世的他可未必会不计较。
顾长策道:“之前的大理寺卿被查出与谭辛暗中勾结，如今已撤职查办，另外有一些与各地官员来往书信从谭辛府中搜出，都是一些拜贺信笺。”
元筱似懂非懂:“地方官员巴结金陵高官无可厚非，不过谭辛竟将这些信笺都收好，估计里面一定有猫腻。”
“不错，只要顺藤摸瓜，应当能查处一大批贪污官吏。”
周璎听不懂这些朝堂事，无所事事地给自己灌茶，顾长策视线掠过她，又道:“渚南的那位年轻知府看着倒是沉稳，欲与他结交的官员不在少数。”
“只不过没料到，谭辛的书信往来中，最为频繁的就是这位渚南知府。”
周璎为自己斟茶的手一抖，茶水四溅。
“哎呀，没烫到吧？”元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用手绢替她擦拭。
“没事，你知道的，我做事一向毛手毛脚。”
顾长策目光收回。
“既然周姑娘特意来看筱筱，本王就不打搅你们叙旧了。”顾长策临走前把所有糖藕糕都带走，一点也没给她们留。
待他走后，元筱坐回位置。
空气静寂，一时无言。
半晌后，周璎脸色苍白:“小筱，你说……那个渚南知府不会真的跟谭辛有勾结吧？”
闻言，元筱长松一口气，原本还苦恼如何劝周璎对那个男人多加防范，现在不必她提醒，周璎自然会对此人存有戒心。
周璎的性子与她父亲有七八分相似，最见不得贪官污吏，那个展南跟谭辛扯上关系，哪怕他长得再俊朗，周璎也不会被轻易迷惑。
心下稍安，元筱神情放松不少。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如此年轻便当上渚南知府，谁知有没有猫腻。”元筱故意暗示此人官位来之不正，顺带仔细抬眼观察对方神色。
周璎耷拉着眼皮垂头丧气:“难得我对一个人心动……”
“等下，你跟燕王怎么回事！？”她突然从沮丧的情绪中抽离，转变快得惊人，“你不是不想嫁吗，啊？！转性了？还亲手做糕点给人吃，咱俩从小一块长大，本姑娘都没吃过你做的东西！”
“……”
“你快说呀！”周璎差点原地跳起来。
元筱托着腮:“我突然觉得燕王殿下挺好的，不行？”
“行是行，但你这移情别恋的也未免太快，成亲前你还闹天闹地，这才几天啊，尊贵的大小姐都亲自下厨了，可别吓死何楚楚她们。”
“无缘无故提她作甚。”元筱皱起眉头。
周璎立马从怀中掏出一张请帖，是太仆府的帖子。
何楚楚乃是太仆寺卿何大人的独女，从小就爱慕景王顾长安，因而在得知元筱亦倾心于他后，开始有事没事就找她茬。
如今元筱嫁入燕王府，依她的性子必然要挖苦她一番，怪不得特意让周璎来送帖子，估计是怕派旁人来会直接连门都不让进。
若是从前她定然要火冒三丈，现在不仅心如止水，甚至有点想笑。
她没心思跟小姑娘斗气。
“不高兴咱就不去，反正她年年过生辰请那么多人，不差一个两个。”
“不去岂非拂了她面子。”元筱道，“我虽不想搭理她，但也不能让人觉得我怕她。”
与其让她们在心里胡乱揣测元家大小姐嫁到燕王府后伤心欲绝，连门都不愿出，还不如主动出去透透气。
她现在很好，岂能让旁人看笑话。
“可那丫头聒噪的很，估计得一直叨叨你嫁到燕王府的事儿。”周璎替她考虑。
“那正好啊，我还能去她府上摆摆燕王妃的款儿。”
周璎:“……”
“我觉得你病的不轻。”
“对了，方才燕王说你怕火，以前没听你提过啊？”
元筱一时被问住，周璎最是了解她，从前二人还一起偷偷摸摸放烟火，现在说她怕火，对方定然不信。
“因为……我骗殿下的。”元筱支支吾吾，“我就是在殿下面前装个可怜，骗他心疼我罢了。”
周璎:“……”
几日不见她的好姐妹还学会这套了？
“这燕王莫非是狐狸精不成，怎么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元筱瞪她一眼:“别瞎说，小心传出去。”
两人闲谈间，在厨房善后的青荷突然出现在身后，问:“王妃，捡出来的这些糖藕糕如何处理？”
差点忘记，还有剩下的形状塌扁的糕点，虽然模样差了点，但同出一锅，味道定然相同。
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尝呢。
思索片刻，她伸出手去捞了一块，这时周璎抢在她前面，惊喜道:“原来还有剩的，正好我也没尝过你亲手做的食物，让我品一品！”
她眉梢高高扬起，兴冲冲抓起一块白糯糯的糕点就往嘴里塞，方一入口，少女灵动的表情刹那一僵，几息后，她露出难以言喻的狰狞之态。
见此状，元筱连忙往嘴里咬了一口——
“咳咳！”元筱差点吐出来。
万万没想到，这糕点甜是甜，还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焦味儿，甚至有点苦，甜苦掺和一处，有种割裂般的难吃。
她料到不会好吃，却没想到如此难以入口。
原来她真的没有下厨的天赋。
一连灌了好几口茶水的周璎喃喃道:“小筱，我突然觉得燕王这人很虚伪。”
“啊？”元筱抢过茶水，疑惑抬头。
“这糕点他都能面不改色吃下去，还说不错，如此隐忍之人，定然城府极深。”
元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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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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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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