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深沉吟少顷,瞥了眼鹿厌,语气平静道:“那就去死。”
鹿厌一惊,以为谢时深带着自己去送死,心想好歹毒的死法,但回想那日女装跳舞的惩罚,倒也见怪不怪。
他朝刘管家摊了摊手,两人目送谢时深离开后,余光见一抹窈窕的身影奔奔跳跳跑来,他们转头看去,发现是谢允漫来了。
谢允漫从鸽子书楼回来,手里还拿着小说。
她打量面前两人半晌,指着鹿厌的脸好奇问道:“鹿哥双眼为何这么红?”
鹿厌捏着玄尾扇,拨开她修长的手指,疲惫说:“被世子折磨的。”
说话间,他抬脚往梧桐院的方向回去,恨不得现在能立刻倒在床榻上,他可以闭眼就睡。
谢允漫屏退旁人,追上前压低声问道:“鹿哥,我听说杨怀朔死了,而且太子还把尸体搬到东宫里是吗?”
鹿厌侧头看了眼她,点头。
谢允漫心头一惊,咽了咽喉咙,试探问道:“难道此事和大哥有关?”
鹿厌脚步顿了下,思忖道:“和他无关。”
和自己有关,毕竟是自己亲手操刀,连任务都没完成,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谢允漫闻言则长舒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毕竟事关王爷性命,若谢家被牵扯进去,只怕她很快要被送回风岐。
鹿厌见状笑道:“死了也好,省得碍着你出门。”
一旁的谢允漫震惊,下意识想要捂着他的嘴,但男女授受不亲,只能手忙脚乱说:“鹿哥!你你小心隔墙有耳,胡说八道什么大实话,何况我才不怕他呢。”
鹿厌看着她手里挥舞的小说,伸手想要借,顺口问道:“此话怎讲?”
谢允漫大方递去小说,轻仰着下颌,有些骄傲道:“这次我奉父母亲之命上京探望前,大哥曾告知我不必惧怕任何人,若有人敢欺负我,便找大哥告状。”
鹿厌翻着小说,心不在焉问道:“既然如此,那日在书房你为何不告状?”
只听谢允漫叹了口气,“杨怀朔毕竟是王爷,此人成日跟在太子身后,不敢轻易得罪。”
鹿厌胡乱安慰道:“他自作孽不可活,你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他在追杀杨怀朔时,也曾担心过诸如此类的问题,毕竟是王爷,谢时深说杀就杀,未免太放肆了些,可无论事发前后,谢时深对此不仅胸有成竹,甚至能沉着冷静处理,委实令他心生佩服。
谢允漫话锋一转问道:“对了,那日大哥的相亲把关得如何?”
鹿厌转念想起广和楼发生之事,合上小说,老神在在说:“妥帖,就没有我拆不散的。”
谢允漫双眼发亮,追着打听道:“那男子长得如何?”
鹿厌咦了声,反问她:“你如何知晓是男子?”
谢允漫愁眉苦脸道:“刘管家说的,而且未料大哥是断袖,居然找男子相亲。”
亏她还盼着有嫂子,现在这个情况,她该如何向爹娘交代清楚。
京都的风水果真养人,让她高高在上的大哥都玉减香消,饥不择食了。
鹿厌捏着玄尾扇,敲了敲额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诧异问道:“所以,那日的书生,是相亲对象?!”
谢允漫满头雾水,“难道大哥没看上?”
鹿厌怔愣看她,暗自滑动喉咙,吞吞吐吐道:“该怎么去形容才贴切......”
总不能说是自己判断失误,把书生当作坑蒙拐骗者才故意破坏的。
他思索片刻,转而道:“有点奇怪。”
说罢,鹿厌转身朝前快步走去,躲开谢允漫的打量。
谢允漫绕着他问道:“如何奇怪了?鹿哥,你倒是说啊。”
鹿厌努力消化着那日闹出的乌龙,此刻又值犯困,额角突突发疼,他胡思乱想半晌,依旧没能接受主子是断袖一事,倘若如此,那谢时深要自己做贴身侍从,难道别有目的?
思索间,鹿厌低头看了眼自己瘦削的身板,神色有些不安,反问道:“小姐,世子他、他真的喜欢男子吗?”
话落,谢允漫深思说道:“以我对大哥的了解,他这么不解风情,突然扬言自己是断袖,那我会更倾向于他在谋划着什么。”
鹿厌神色一顿,“谋划?”
谢允漫回想道:“大哥在风歧的军营时,用尽手段服众,尤其在上京前,他更是大作整顿一番才离开,所以我怀疑有其他目的。”
闻言,鹿厌突然松了口气,再次和她确认道:“所以世子不喜欢男子,对吧?”
谢允漫端详着他揣揣不安的模样,猜到他在担心何事,噗呲一声笑道:“鹿哥,像你这种七情不见六欲的小白花,和大哥没有共同语言,又如何谈情说爱?”
鹿厌拍了拍胸口,认可道:“我赞同你的说法。”
毕竟他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每逢看到小说的感情桥段时,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还不如看多几本武林秘笈。
但回想自己闹出的乌龙,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于心有愧打听道:“小姐你说,世子既看不上那书生,那他会心悦哪种男子?”
他要给世子好好物色男人,狠狠弥补一下。
谢允漫苦恼地摇了摇头,“不如我让刘管家选多几个款式。”
鹿厌提议道:“建议照着《武林高手出逃九十九次》里的角色去选。”
提起此事,谢允漫忍不住偷笑,小声说:“还以为你只看打戏不磕官配呢。”
谢家既是名门望族,又是武将出身,家中对孩子的管束讲究随心所欲,以至于谢允漫早年便接触男女之事,彼时又逢梁朝断袖风气盛行,她所接触的东西颇广,只是与她同频之人少之又少罢了。
鹿厌摇了摇手指道:“小说,我只磕打戏,说起来,若按武力值的程度来看,黑皮学生第一,肌肉男第二,白皮精英第三。”
谢允漫听他提及喜欢的角色时耳廓绯红,压低声激动道:“鹿哥我磕黑皮和精英!俗称黑白配!不如给大哥安排上。”
鹿厌问道:“世子算什么属性?”
谢允漫认真思考一番,“霸道总裁?”
想到小说对霸道总裁的描述,提到总裁会“攀岩”一事,鹿厌脱口而出道:“我记得他会爬墙。”
两人一路嘻嘻哈哈,眼看回到鹿厌所住的梧桐院,谢允漫想把小说拿回,未料被鹿厌抬手躲开,谢允漫愣住,意识他想抢书,再次出手去夺,结果仍旧不敌鹿厌动作迅疾。
鹿厌晃了晃手里的小说,“借来一看。”
谢允漫急道:“不行!我还没看呢!”
鹿厌拔腿便朝厢房跑去,头也不回说道:“谢谢小姐!快去给世子找黑皮,小说借我值夜时消遣啦!”
谢允漫跺脚道:“怎么又是你值夜!”
入夜,明华居。
鹿厌下午补觉,此刻正精神着,整个人盘腿坐在屋顶,借着月色津津有味看小说。
明华居的书房还点着烛火,谢时深端坐案前,默不作声看着手里的书信。
依旧是谢家的家书,此信被他反复查看,却未曾发现有何不妥,照理来说,他曾极力反对谢允漫上京之事,但谢家抵不住谢允漫的闹腾,只能派人护送她前来。
前世谢允漫哭着喊着不愿上京,这一世又为何执着前来,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正当谢时深沉思时,忽地听见屋外传来一道笑声。
他身着一袭牙白常服,闻声离开书房,行至廊下循声抬首,视线落在屋顶上的人影处。
鹿厌此时沉迷在小说的打戏里,时不时发出笑声和惊呼,手脚跟着挥动,尝试摸索出一招半式。
“小鹿。”谢时深朝天唤了声。
无人回应。
谢时深眉梢微蹙,清了清嗓子欲再唤一声。
蓦然间,鹿厌因学习招式动作过大,身子猛地始终,一个不稳翻身朝屋檐滚落而下,小说从他手里飞出,啪嗒一声掉落在院子。
他翻滚时发现谢时深的身影,顿时大喊一声:“世子!救救——”
谢时深在他求救前抬脚,白色的身影在院子中一闪而过,几步上前,踏住石灯借力一跃,抬手接住跌落半空的人。
待稳稳落地时,谢时深欲斥责之际,鹿厌从他怀里忙不迭跳下,急急忙忙去检查小说的安危。
谢时深:“......”
等鹿厌记起身后的救命恩人时,赶紧转身行礼谢恩,他伏低腰,单薄的衣袍因滚落被扯开些许,衣领敞开大片,能轻而易举瞧见他白皙的锁骨。
谢时深淡淡瞥了眼,伸手道:“拿出来。”
鹿厌意识他要没收小说,连连后退两步,把双手藏在身后,摇头道:“世子,这是小姐的东西。”
谢时深逼近一步,扫了眼他衣衫不整的胸口,蹙眉道:“拿来。”
鹿厌欲哭无泪,“世子,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谢时深面色冷峻,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道:“不拿出来,今后皆由你值夜。”
“啪”的一声,谢时深的掌心被小说盖住。
鹿厌为了摆脱值夜选择主动上缴,姿态恭恭敬敬说:“世子请观阅。”
谢时深冷着脸把小说接过,翻开书名一看,眼眸缓缓阖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方才他不解谢允漫今生与前世不同,思前想后,或许和小说脱不了干系,毕竟前世他从不让谢允漫接触此物,整日督促琴棋书画不得耽误。
今生他只求谢允漫无忧无虑,但现在看来,竟有野马脱缰的趋势出现了。
鹿厌心虚道:“世子,学无止境。”
谢时深冷哼一声,忍不住斥道:“话本有何值得你学习?”
“这不是话本。”鹿厌乖巧站着,“这是小说。”
谢时深险些无言以对,沉声问:“所以这些小说里有什么让你着迷?”
鹿厌如实道:“有很多男人。”
谢时深:“......”
鹿厌见他不语,记起要给他在里面物色对象一事,突然提议道:“要不你瞄瞄?”
谢时深皱起眉梢,凝视着他天真的神色,沉默片刻,难以启齿重复道:“什么......喵喵?”
小鹿:世子,让我狠狠弥补你。
谢时深:你最好是。
谢谢阅读和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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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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