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遒劲的手臂箍在沈音徽腰间,单一只手臂,就将她托得稳稳的。身后的男子坚实沉稳,沈音徽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甘松香味。
沈音徽从未与男子亲密接触过,颇为不自在,只觉得与江辞相触的地方火辣辣的,要灼烧起来一样。
或许是女子的骄矜作怪,沈音徽下意识就想将江辞推开,但意识到她是江辞的通房,便生生将这个念头克制住了。凭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亲昵都应当应分。
沈音徽深吸一口气,决定摒弃杂念,专心做事。她抬起手,把标签贴到书架上,原以为自己是沉稳淡然的,没想到那标签生生倾斜了好几个度。
怔怔地看着歪斜的标签,沈音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要不再劳驾王爷一次,请王爷把奴婢托起来,让奴婢将那标签正一正?”
她是个有章程的姑娘,无论做什么都力求尽善尽美。便是冒着被吃豆腐的风险,也想将标签拨乱反正。。
不料江辞拒绝了她的好意:“标签这东西就是用来区分书籍类别的,歪斜一些也无碍。”
主子发了话,沈音徽也不好多言,只无论怎么瞧都觉得那歪斜的标签碍眼。
这一日过的风平浪静,晚上守夜时沈音徽也不像上次那样拘谨了,该翻身就翻身,该如厕便如厕,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精神头极足。
用过早饭,琉璃就从蒙荫堂回来了,她的差事轻省,有大把时间消遣。她把蒲篓拿出来,邀了沈音徽一起打络子。二人坐在檐下,晒着太阳打络子,说说笑笑,倒也惬意。
夜幕西合,月亮高高悬在天际,星河灿烂,闪闪烁烁散发着光辉。
刘月如再次被打发偏院,与此同时,沈音徽悄悄去了水榭。
刘月全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到了,等得挠心挠肺,恨不得奔到偏院把沈音徽就地正法。那样绝色的女子,也不知骑在身下会是何等**。
等呀等,门外总算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便是沈音徽特意压低的声音:“哥哥可到了?”
刘月全赶忙应声:“我可想死妹妹了,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你来了便好。”沈音徽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便是锁门的声音,咔嚓一声,沈音徽在门外上了锁。
刘月全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上前两步猛拍房门:“贱人,你在耍什么花招,利利索索把门打开,否则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音徽自不会理会他的狂咬乱吠,将钥匙掖在腰间,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别亦阁走去。
还未到就寝的时辰,江辞正倚在茶塌上看书,这时王令推门而入,王令躬身行了个礼,恭敬道:“王爷,阿音姑娘求见。”
沈音徽是太妃送给江辞的通房,虽也是下人,到底与一般丫鬟不同,府内众人都称她一声姑娘。
江辞放下手中的书,沈音徽表面恭顺热络,骨子里却极畏惧他,恨不得不跟他照面才好,今日又不是她当值,巴巴跑过来作甚?
他看向王令:“让她进来。”
王令应声而去,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音徽跌跌撞撞跑到屋内,直接便趴到江辞跟前的矮塌上嘤嘤哭了起来。
沈音徽哭了一会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抬起头来,她眼尾红红的,哽咽着说道:“请王爷给奴婢做主!”
江辞冷眼觑着沈音徽,一言不发。
沈音徽蓦地一阵心慌,她自认没有露出破绽,便接着哭诉:“刘月全觊觎奴婢的美色,趁着夜黑风高想要轻薄奴婢,奴婢是王爷的人,怎能任他人轻薄?
这才使了计策,把他锁到了水榭边的屋子内,请王爷严惩刘月全,给奴婢做主。”
一般人听到沈音徽的哭诉只会把重点放到轻薄上面,江辞却不然,他开口说道:“你倒是好手段,竟能凭一己之力把一个成年男子锁到屋内。”
他的话不咸不淡,却吓得沈音徽出了一身冷汗,刘月全起了龌龊心思固然不对,她引而不发、耍弄手段也不见得光明磊落。
沈音徽抬眸,瑟瑟地看向江辞,计策已被看穿,她不知道他会如何待她。刘月全固然混蛋,她也确实耍弄了心思,便是江辞予以惩戒,她也认了。
江辞没有再理会沈音徽,他将王令唤到屋内,低声吩咐:“你带人去水榭,打折刘月全的双腿,将他扔出肃王府。”
王令应声而去,沈音徽这才放下心来,扶着矮塌站起身,行礼告辞。
江辞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掰开她的手指,把残留在指缝间的辣椒屑挑出来,凑到沈音徽耳边,低声道:“辣椒屑伤眼睛,以后你若还想装娇弱,可用些薄荷叶。”
灼灼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原是温热的,沈音徽却觉得遍体生寒。为了哭得更逼真,她在眼尾抹了少许辣椒屑,没想到这样微小的细节都逃不过江辞的眼睛。
他这样的人,真是聪明的让人心惧。
刘月全所在的房间三面临水,只屋门前是一条走廊,他若会水,跳窗逃走也使得,可惜他是旱鸭子,从小就不敢下水。
刘月全知道逃走无望,原想豁出去了,可听到门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又慌乱起来,染指王爷的通房,这是多大的罪过呀,也不知王爷会如何待他,赶出府算是好的,万一……
刘月全越想越心惊,看看窗下幽深冷冽的湖水,再看看门外乌泱泱的人影,左右都没有好下场,倒不如拼一把。
刘月全心一横,猛然跨上窗台,纵身跳了下去,颇有壮士断腕的豪迈。
可惜旱鸭子终究是旱鸭子,刘月全一沾水就慌了神,只觉得手脚根本不听使唤。湖水浸着他的身子,沉沉的往下拽。
“王统领,湖中有人!”
王令扭头一看,只见湖内有一个肥硕的胖子正在挣扎,那胖子显然不会洑水,手脚胡乱挥舞,脑袋忽上忽下,不知被灌了多少湖水。
那人不是刘月全又是谁?
王令看向身后的侍从:“将他拿上来!”
侍从水性很好,很快就把刘月全拎上河岸,湖水泱泱,险些将刘月全溺毙,三魂六魄已被吓跑半数,刘月全怔怔的仰躺在地上,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面色紫红,大张着口,咕嘟咕嘟直往外吐水。
刘月全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人样,多看一眼都要污了眼睛。王令将脑袋扭到一侧,把手中的狼牙棒递给侍从。侍从举起狼牙棒,冲着刘月全的双腿狠狠砸了下去。
倏忽之间,尖利的痛呼声传遍侧院。
人已被扔出肃王府,吴嬷嬷再心疼也没法子追出去照料,只捏着帕子痛哭。她好好的孩子,生得人高马大,眼看着到了成亲的年龄,现下被打断了腿,哪里还有姑娘愿意嫁?
吴嬷嬷抽抽搭搭哭了一会子,这才想起事情的来由,刘月全在前院当差,沈音徽住在偏院,二人八竿子打不着,刘月全又如何会盯上沈音徽。
吴嬷嬷将目光投向刘月如,刘月如心知瞒是瞒不住的,才将原委说了出来,吴嬷嬷恨铁不成钢,饶是平时把刘月如当心肝疼,这次也没忍耐住,扬起手就给了刘月如一个耳光。
那一巴掌打得重,刘月如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却也不敢多言,只抚在桌上呜呜的哭。
吴嬷嬷把她揪起来,指着鼻尖责骂:“你个扫把星,愿意跟那小贱人争宠就只管争,何苦教唆你哥哥。你哥哥好好的一个人,现下因为你的教唆,被主子打断了双腿,他年纪轻轻的,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呀!”
刘月如也没法子,任凭吴嬷嬷打骂,只把过错都暗暗算到沈音徽头上。
都转盐运使何钧上门拜访,因着天气好,江辞便邀他一起到肃王府的靶场消遣。
何钧跟江辞年龄相仿,二人都喜好射箭,切磋起来箭羽如飞,好不畅快。二人射了一会儿箭,便坐在一侧休息。
何钧抬头,只见不远处有一女子正在斟茶,那女子生的明眸皓齿,肌肤如雪,难得的是气度高华。莫说丫鬟,等闲人家的小姐都及不上她。
何钧站起身,抬步过去,温声询问:“姑娘烹的是什么茶?”
沈音徽起身行了个礼:“庐山云雾。”
她执起茶壶斟了一杯茶水,问道:“大人可是要喝茶?”
茶汤清幽,香气袭人。
何钧点头,从沈音徽手中接过茶盏,不经意间二人手掌相触,一片滑嫩柔腻,莫名的,何钧微红了脸。
何钧脸颊火辣辣的,他不似江辞,早早便成了亲,家里孩子已四岁,也算尝尽人事,没想到今日竟在一个小丫头跟前出了糗。
一盏茶饮完,江辞也从对面走过来,沈音徽照常斟茶,递给江辞。
江辞还未饮,便听何钧道:“慕白,你这丫鬟倒是标致,可否赠予我?”
沈音徽一愣,随即便又释然,世家大族之间,小妾尚可以互赠,更何况有名无分的通房丫鬟。江辞若真看中她,便不会让她抛头露面,在外男跟前烹茶。
便是因为江辞的轻贱,何钧才会直言讨要。
沈音徽偷偷瞥了何钧一眼,这何钧虽唐突了一些,但看起来也算爽朗,不似江辞,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比谁都狠厉,高深莫测,半点猜不透。
跟着何钧,也许比跟着江辞容易脱身。现下不是讲尊严的时候,沈音徽倒是希望江辞能将她赠给何钧。
江辞乜了一眼沈音徽,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何钧,他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本王与你比一局箭法,你若是赢了,本王就把这婢子赠予你。”
这便是把沈音徽当成了赌注。
何钧没有异议,他自小学习射御,几乎达到了百发百中的水准。他拿起弓箭,拉弓、搭弦、射箭,箭羽破空而出,直中靶心。
轮到江辞,他似乎都没有正眼看靶子,一箭出去,直直将何钧的那只箭羽射落到地上,他射出的那支箭,稳稳占据靶心。
何钧原就知道江辞技艺高超,但没想到已到了如此地步,他虽因没得到美人而遗憾,更多的却是对江辞的钦佩。
何钧抚掌而笑:“慕白技艺高超,我自叹不如!”
江辞将弓箭递给王令,温声道:“承让!”
一番比试,比赛的二人倒是坦然处之,沈音徽却有些失望,进肃王府不到十天,变故频出,也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牢笼。
以前沈音徽都是回偏院用饭,今日江辞却让她在主院作陪,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又哪里敢随心所欲吃东西。
虽坐在饭桌旁,做的却是伺候人的活计,一会儿给江辞夹菜,一会儿给何钧斟酒,一顿饭下来比干粗活还要劳累。
送走何钧,沈音徽原想回偏院小憩,却被江辞叫住,他一把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钳着她的腰肢低声呢喃:“阿音,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本王的东西,哪怕阿猫阿狗,都容不得别人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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