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铭羽将梳子放下的手一顿,随后重新抓起放在椅子上的羽绒服套上,默不作声。
宁恕揉揉眼,转头看着已经穿戴好外套的儿子。傅铭羽就算不是傅敬之亲儿子,但一些细节还是随了他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爹,衣柜里大都是纯色的,天天不是白就是灰。白色卫衣套在了黑灰色羽绒服里头,拉链也规规矩矩拉到了顶端,下身搭配着一条棕灰色休闲裤,裤子再宽松也难掩裤管里两条又直又长的腿。
“你和你爸爸都好小,没一个年初出生的。你爸爸是十月的,你的生日是十一月的,就我一个是一月二的。”
傅铭羽推开铁门,将宁恕帽子拉上,又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了口罩戴在了他脸上,温声道:“你看起来比我还要小。”
宁恕知足,没人不喜欢听漂亮话。
傅铭羽转身拉上铁门,随后关掉了房内的灯,锁上了门。
宁恕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屋内的灯关掉后,转身打量起今夜的月色。
今晚天公不作美,月亮被层层云盖在身后,整条小巷静悄悄的,四周都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和看似平静却无处宣泄的烦躁感。
后者大概是宁恕自己心里就带着的,下一秒手被轻轻裹住,随后手指嵌进指缝,宁恕依他,十指相扣。
傅铭羽带着他东绕西绕,绕出了巷子。尽头就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两旁的树下都摆着很多小摊子,今晚大概是哪里可以听戏,唱戏声和小贩的叫卖声层层起伏,还能看到很多小孩咧着个缺牙吧的嘴,手上拿着糖葫芦在你追我赶。
傅铭羽清楚如果自己没了这个名字,对于宁恕来说就什么也不是,再加上前期傅敬之不知道在宁恕面前可能说了些什么混淆视听的话。他要学会让宁恕发现自己能给予的远比傅敬之要多得多。
所欲他可以去试着学会怎么爱人,怎么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他要用十九岁的自己来弥补宁恕待在傅敬之身边的二十多年丧失的所有快乐。
宁恕像个小孩,看到什么好吃的就想尝尝,看到什么好玩的就要动个手,美食街逛得还不到一半,宁恕就已经打嗝止不下来了。
傅铭羽干脆就领着人往庙上走,通往寺庙的路是一条石阶,傅铭羽没领他爬太高,他们爬到了一个平台就停下了。
夜晚的风远没有六七月炎热,宁恕刚才闷的脑袋也慢慢降温,他豪爽的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静静的注视着尽收眼底的美食街,好像在一瞬间直接将二十多年的记忆全都抛给了冷风。
傅铭羽咬下宁恕吃不下的最后一颗糖葫芦,坐到了他身边,顺着宁恕焦距的目光看去,是三个小孩子正在玩鬼抓人的游戏。
那个绑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石头剪刀布赢了,笑嘻嘻地扬声道:“你如果抓到我,我就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
那个稍胖的小男孩立刻说道:“好!小明你作证。”
被叫小明的眼镜男孩点点头。
小女孩前期跑的飞快,稍胖的小男孩愣是碰都碰不到她,然而不出几分钟,小女孩的运动鞋鞋带突然松开,女孩一个趔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两个男孩立刻跑上前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随后那个稍胖的男孩哈哈道:“我抓住你啦!”
女孩撇撇嘴,环胸作小大人的模样,不甘道:“好吧,那你要什么愿望?”
“明天请我吃一包辣条!”小男孩得意的拍了拍肚子:“一块钱的。”
小女孩‘哼’了声,傲娇的撇过头:“知道了!”
宁恕轻笑出声,察觉到傅铭羽的目光,他泛红的脸转过,也注视着他:“我们也来玩游戏吧?”
傅铭羽愣了愣,随后支着下颚,笑着道:“好啊,玩什么?”
“鬼抓人,我来抓你。我抓到你你答应我一个愿望,我五分钟内抓不到你,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宁恕伸出手指,比了个一,轻轻笑着,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玩乐的孩子。
傅铭羽无奈道:“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不给你?”
宁恕撇过头起身,背对着他:“我数十个数,你可以先跑。”
傅铭羽注视着宁恕的身影,目光短暂的停留了九秒,随后在宁恕转身的瞬间,扭头就朝庙上跑去。
宁恕随着傅铭羽三步并两步跨上石阶,紧紧跟在他身后。
往上跑就逆着风,冷风吹得宁恕愈发燥热,暖意不断从脊背涌上大脑,让他错觉自己还身处在高中,好像只是做了场噩梦,一觉醒来他还是要规规矩矩穿好校服,吃完早饭后坐着公交去上学。
门口肯定又有不穿校服被李峰抓住的学生,上午上完枯燥乏味的几节课后,就跟王超军一起去‘报亭’吃饭,帮爷爷刷个碗,晚上和王超军一起回家,周五晚上大家还能一起去吃顿烧烤。
时间的裂缝越来越大,宁恕炽热的胸腔下的心脏在狂跳,不断往上奔跑使得大脑有些缺氧。
在宁恕脑袋一片空白时,前面的身影却突然停下,紧接着转身将来不及驻足的他抱了个满怀。
宁恕脑袋发懵,身体被结实的臂膀紧拥着,仿佛要将他揉入骨髓之中。
耳边是比他还要重的喘息声,傅铭羽像是自己赢了一样告知他:“你抓到我了。”
宁恕也伸手圈住傅铭羽的腰,抬眼看着少年在暖黄色路灯下清晰的轮廓,天真道:“我可以要一个愿望了吗?”
宁恕眼睛亮亮的,像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他哪里都是好看的,哪里都是无价珍贵的。
傅铭羽心情很好,他稍稍倾身,凑近宁恕:“说吧。”
宁恕没料到自己会赢,亦或者他先前已经想好一个愿望,现在是忘掉了。他垂下眼帘似认真思考了一番,而后道:“我——想要你一辈子平安顺遂,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就好,不用功成名就,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吃到自己想要的,就好了。”
傅铭羽柔和的眼神突然起了涟漪,他没料到宁恕的愿望是这样的。
“不是你的愿望吗?怎么都是跟我有关的。”傅铭羽忍不住提起笑,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宁恕面前真正的露出一个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笑容。
属于少年的,放肆嚣张好像全世界都是我的,那种肆意的笑容。
傅铭羽真正满足的神情还是和平时有很大差距的,宁恕了然。
“我知道了,我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了。”傅铭羽重新扣住宁恕的手,十指相扣,“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了。”
一晚上的放风让宁恕整个人心情大好,等着傅铭羽把门打开就迫不及待的先进了屋,主动飞回了笼子里。
“先去洗手,我榨橙汁给你喝。”傅铭羽关上门反锁,而后将买回来的一袋橙子放在了桌上。
宁恕被娇养惯了,就和温室里的花一样,吃不了半点苦。之前喝的果汁都是傅敬之亲手榨的,外面买的都不要。
傅敬之能做的事,傅铭羽会一件件将属于他的痕迹抹去,重新覆盖上自己的。
今天吃够了甜头的猫晚上自然就顺从了许多,傅铭羽不用打一棒子给一颗糖的惯用方式,他试图用足够多的糖来对待宁恕。
亲吻是属于人类独有的兴奋剂,两片唇瓣若即若离,气息游走之间,傅铭羽在慢慢构思属于他们今后的故事。
今晚一切都好,如果真正的主人没有闯入的话。
铁门被人狠砸开,宁恕察觉到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薄冷的烟味混杂着说不清的苦楚,让他猝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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