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观雨

雷暴照亮了漆黑的天幕,刹那间的白光映在雨七的脸上。

她被惊醒的时候额头正抵着席春的脸颊,腿搭在她的肚子上,两人裹着同一张太阳被,挨得太紧漏不出一丝风。

勉强着睁开眼睛后意识还是迷蒙的,听着如巨兽一样沉闷又可怖的雷声,看着被梦幻般的白光照亮的卧房雨七只觉得这是惊醒前被飞快遗忘的第二个梦。

虽然396区的天气一直很糟但这样夸张的雷雨天还是很难得,至少对现在六岁的她来说,在记忆中找不出其他能和眼前震撼相比的场景。

雨七动了动自己的小身体,把右腿从席春的肚子上拿下来,太阳被是新收到的,能量很足裹得久了还有些燥热。

又一声由远及近的巨响和紧随而来的刹白。

雨七小心地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挪了挪,慢慢地坐了起来,她此时已经非常明白自己不是在梦里。

梦总是很精彩又被遗忘得很快。

席春睡得很安稳,小小的呼气轻柔地吹拂到她的手边,雨七伸手戳了戳她软软的脸颊。

又坐了一会儿以后没有了再躺回去的睡意,没有比这更大的雷暴天了吧?她长这么大才第一次看到过呢,以后可能都看不到了,她有点舍不得睡。

雨七小心站起来,先把太阳被往席春那边堆,然后再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被子里,被子散发着温温热,席春小声地呢喃了一句什么然后翻了个身。

在哈欠打出来之前雨七快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把那个哈欠咽了回去。

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和她一样被惊醒。

其实就算有人会醒来看到她在这里站着也会觉得自己在梦中吧,因为她是大哥安东认证的睡觉大王雨七嘛。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段清醒着的体验对她来说比较陌生,在这个地方住了2年雨七第一次产生其实基地还挺大的想法。

基地是安东这样叫的,其实只是一个在战争后废弃的居民区小楼层,地下室的入口藏在一楼,因为实在一楼太脏乱了,所以安东带着大家住在二楼。

396区的降温总是很大,大家睡在一起就会暖和很多,这就是抱团取暖的道理。

不过对于从上个月开始尾巴毛蓬松过了头的雨七来说,抱团取暖已经达到了浑身燥热的效果。

做着舍不得睡觉坏小孩行为的雨七听了好一会儿雨数了好几道雷闪还是觉得热,热得连带着尾巴也带着些潮气。

离开太阳被吧,它暖过头了,去窗户边上看看,那里肯定会凉快些。

雨七把尾巴抓在手里,虽然尾巴现在很乖,——也许是没有醒,雨七想,尾巴大多数时候都不听她的,如果不抓着的话它可能会在身后干坏事,比如扫扫席春的眼皮把她弄醒之类的。

二楼大窗户下边是安东和席春的工作台,还堆放着一些杂物,睡觉区是远离窗户的里边靠墙,仓室一样的睡铺他们用不上,靠墙摆放的都是最普通的旧睡铺。

阿恒和安东挨着睡,阿恒比安东矮半个头睡觉也喜欢往下面缩一点,雨七踮着脚经过他们的时候看到阿恒的牙齿啃在安东的肩头,安东墨绿色的衣服被他啃着湿了一片成了深色。

雨七半蹲着把脑袋凑过去看,嗯,确实是湿了,安东睡觉的姿势超级端正只是眉毛微微蹙着,或许是在梦里感受到所长养的那些大虫子了吧,安东以前去帮忙养过,他说那些虫子的牙齿有那么那么长,而且是尖尖的很可怕。

梦到大虫子对安东来说绝对是噩梦,虽然为了当可靠大哥他自己没有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最怕虫子了。

雨七想如果她现在去把阿恒的牙齿和安东的肩膀分开的话阿恒会咬住她的手指吗?他可能会刚好梦到糖果,说不定还会在第二天伸着懒腰和大家炫耀今晚的糖果好梦。

雨七一边瞎想一边分了负责抓尾巴的一只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呼气声漏出去,安东的右边就是君阳阳,君阳阳有厉害的长耳朵,比起大声音他听微小声音最厉害,而且他和大家说过,睡觉时的声音和平时的声音不一样,如果声音太乱他会脑袋痛的。

想要解救安东的肩膀也不能吵醒君阳阳才行,雨七看过去的时候他的嘴角不开心地往下微微撇着,可能是在梦中分辨雷暴声和风声。

没有白光落下时周围是漆黑的,但是雨七在黑暗里看东西比白天看得更清楚,包括表情连带着一些细微的情绪,这当然是有尾巴的好处。

又过了一会儿阿恒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雨七松了抓尾巴的那只手准备把他们分开,手伸到一半安东却放弃了坚持大哥的端正风范自顾自地翻了身,湿湿的肩头朝上,脸对着君阳阳还顺带卷过了一些被子,君阳阳感受到他的翻身也微微侧了身体往下边缩了缩,情绪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些。阿恒啃肩膀啃得好好的突然没得啃了发出胡乱的哼哼然后把脸埋进枕头里。

平时在大家面前乖乖当小妹的雨七此时操心得像疗育所的助理们一样。

当疗育所助理毕竟是个无趣的工作,所以雨七很快就觉得观察睡觉一点也不好玩,于是站起身往窗边走,雷鸣依旧,睡觉大王的奇妙之旅重新开始。

到达窗边的时候才意识到狂风比她坐在铺上想象的猛烈,这面窗户是战前产的,材质很优秀,就是在战后也能保持完好,但是现在它正因为风雨而震动着。

外面的天是黑沉的,雷电交错,雨七把手紧贴着窗户,感受着这种震动就好像在间接地感受着风的力度。

很有力。虽然她是在这个流浪小孩组织里长大的小小孩,在这之前也没有机会在自己手上感受过这个程度的力量。

雨七痴迷一般地看着窗外,像巨大阴谋一样的黑色盛景这个年代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因为这很容易让他们联想到前代人描述的末日。

再没有被手抓着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高高地杨起,毛毛蓬蓬的和女孩的银发混在一起,雨七在电闪雷鸣中仰着头目光追随着黑云中忽而出现又闪过去的银白,连着几道亮紫。

再次醒来是在天空瓦蓝的中午。

坐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窗外,很好看的蓝色,带着一种陌生感。

转过身准备下床刚好和席春对视,雨七假装很忙地揉揉头发,知道自己这回肯定是睡觉大王的名声不倒。

“现在起床的话收礼物还来得及哦。”席春早就习惯了这位小妹妹的赖床,只是在经过睡觉区的时候往她这里看了一眼,然后留下这句话就往窗边的工作台去了。

暴雨过后的天气比往常更加舒适,席春把窗户打开,钻进来的微风一直吹到睡觉区,长到耳下的银色短发被吹起,雨七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在396区每个人的身份证明卡上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日,包括疗养所的每一批孩子。

可是雨七不是疗养所里孕育的孩子,在有名字之前她连一个随机编号都没有。很小的时候,可能才四岁吧,还没有当上流浪组织的大哥只是一个因为战后失去家人的安东蹲下来问她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她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孩还是站在他身后落泪的女孩回答他说,我愿意和大家住在一起。

如果今天是她生日的话,那么她就已经七岁了,他们已经一起住了三年了吗?

离睡觉区最近的拐角小房间就是梳洗用的,雨七梳洗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发尾总是卷曲着的银发,红紫色的眼睛,身后的大尾巴无意识地甩着,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这里的许多孩子一点都不像。

在来到这个组织之前她是谁?住在哪里?这两个问题她每一年过生日都会缠着席春和安东问个没完。

因为来这里不久后她就没有了来这里之前的许多记忆,就在安东问她要不要和大家住在一起之前。而每次他们也都只是告诉她,带她认识他们的是一个高挑的神秘女人,具体长什么样是什么身份他们也不清楚,也是她帮助战后失去监护人的他们找到着一处可以勉强生活的地方,在和雨七分别前她给了她一张身份卡,上面记录了她的生日,之后就是分别,到如今他们已经三年未见。

雨七刚一出去就被席春套上一件她平时出门用的长斗篷,“我们要去找安东吗?他又去那里工作了?”

雨七知道在安东的工作期间去见他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安东的工作不是绑定身份卡的合法工作,是一个在这一片游荡的社会青年组织。

因为战乱的爆发加上前区长的叛逃,一片混乱中城防军队一边联系其他区的区长请求救援一边征召了很多成年人入队一直拖到救援到来结束内战,内战结束后他们所在的396区在这片大陆上算是出了名了,区长叛逃,消息密封,在任期的深度洗脑,可笑的浪漫化教育,养废了的军队,更不要说和其他区比落后了起码20年的科技水平。

总之,现在的396区就是一个有些无聊的笑话,政府跑路后治安已经完全乱了,加上城防军和警对在内战中死伤惨重,各种社会组织和公益组织喊着比什么都好听的名号在幸存的人员中集结资源占领土地为自己所用,现在基本就是组织间撕架无法无天的状态。其他区在高层未发话之前对他们更是避之不及,毕竟只要沾上了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桩丑闻。

安东所在的组织就是繁荣街互助队,和这个组织名声相当的是环湖路青年帮。

这两个组织虽然名声相当但是一个出的是好名声,一个出的是差名声,互助队的创办初心就是为了应对青年帮的恶行。青年帮是一群因为战后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不是炸楼就是抢东西的学生组成的,互助队里的学生也不少,但是老大是因为战后失业的上班族。

在这个说不上好的时代里,每个孩子长大后很快就会看清自己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

先是学习,因为有灾祸所以学习为了追求稳定被分成16个年纪,不以年龄为界线,只看个人素质,只要能完成最后的毕业考试就算修完了学业,拿到毕业证后可以申请一些补贴选择其他的课程,也可以参加择业考试,考试过了成年之后就能拿到正式工作证,如果没有成年的话只能拿到临时工作证。

其实很久以前临时工作证也是没有的,只是因为特殊时期产生的特殊治理。

雨七不清楚其他区如何,只知道本区情况特殊,因为成年的年龄是是16岁所以安东和席春12岁就完成毕业考试拿到工作证后也只能参加临时工作。

临时工作当然不比正式工,工作卡上会显示可申请工作,范围只要正式工的三分之一。

席春用特殊的腰带把雨七的尾巴绑住,雨七也配合地把斗篷拢紧,区长叛逃带来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她的特异人身份就是其中之一,区长在位时对她们这个群体有多包容他走后群众对她们就有多反抗,好在现在是适合披斗篷出门的季节,这样出去也不算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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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曲意狄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