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些许不安,温律这才拿出水桶,只是又免不了一阵嘱咐,半踝下地,尚未走出半路,又抬眸对他道。
“我很快回来,你千万别乱跑,原地等我。”
“别担心啦,去吧去吧。”
陈古楠自知理亏,露了个灿烂的笑,乖乖倚靠在马车边,懒懒抬头,看阳光从叶片的缝隙中细碎碎地洒下,斑驳间尚见灿阳烈日的辉煌,倒也逍遥自在着。
只是温律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个道士模样的人,想来也是个野道,穿的破旧,浑身夹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也看不出哪门哪派,佝偻着脊背,缓步走到他面前,露了副惊诧模样,又举起手里的罗盘来来回回看了几遭,笑着对陈古楠开了口。
“小伙子,你我在此相见可谓有缘,我名唤林停风,这如此瞧见你与我颇有些渊源,倒不如拜我为师,我教你些上乘的道家功夫,可好?”
陈古楠只觉莫名其妙,这半路上突然出现一个陌生道士,一上来就让人拜师的这人真是奇怪的很。
他蹙着眉不解,撇开头没去瞧人家,也不对他说的道家功夫感兴趣,只摇摇头,回了句“不好”,倒让那人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林停风敛了神色,说道: “你这娃娃,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前辈,我可不轻易收徒,若不是你是我故人之子,我又见你实在有缘,想让你拜我为师,你倒好,心大的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你这老道,我是佛家子弟,和你没什么缘分,何况我怎知道你来历,若是来残害他人又如何呢。”陈古楠被他说的有些烦躁,故意学了他的语调,又转过身去瞧他,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快走快走,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啊。”
说罢,他不住朝温律走的方向瞧了一眼,心下有几分烦躁,忍不住嘟囔了句。
“温律怎么还不回来,不就盛个水吗。”
正说着,那老道忽地又摸摸胡须,抬头叹了口气,颇有几分高深的模样。
“我本想着若你拜我为师,我便好好同你讲讲当年那场大火,毕竟你也与此相关,真是可惜啊,可惜。” 语气中夹杂的笃定,以及初次相见就知道他为何人,过去有何事,让陈古楠不得不正视起这个怪老头来。
他立马坐直了身子,又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惊愕地睁大了眼。
“你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家世?这不可能啊”
林停风找回锐气,故意卖起了关子:“这有何不可能,虽不知你为何人,何名,既然缘分到此自然是有可能的,啧、你刚刚不是说不让我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吗?”
陈古楠急切道:“不浪费不浪费,老人家,你快讲。”
“不急不急,可否告知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古楠。”
“姓陈那便错不了,就是陈家遗孤。”林停风的眼神在他脸上流转几遭,神秘似的抚了抚稀疏的胡子,半晌,才又开了口,“当初陈家可是富贵啊,你原先也应当是个富贵公子哥,哪儿用日日在那庙里受苦”
“那我父母...”陈古楠的声音不自觉哽咽了起来,脑内想起过去那模糊不堪的记忆。
“自也是恩爱非常。”
他感觉心中有东西落了地。
陈古楠从记事起能听到父母的传闻就都是他母亲为了保护他,而死在了古楠树下,如今听到父母恩爱,和从前幻想的不谋而合……
若是能再添一个他呢?
陈古楠的神色霎时柔软下来,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次的父母形象终于实体化起来,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了,只怔愣在原地,有些出神。
“可惜后来遭了仇家追杀,倒是可惜你,本该是父母恩爱,生活无忧。”那人说的笃定,陈古楠一时也分不清真假,只看到他又伸出手来,掐算了一番,面上随即染上几分急色,“我观你恐有血光之灾,那些仇家定会再来寻你,除你性命。”
血光之灾这个词陈古楠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的手不自觉摸向了胸前的吊坠, “我如今在凌云寺,住持他们很好,且不说我自己,他们也一定能护得住我!再者,这种话我也不是没听过”
林停风皱眉分析道:“哪儿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想想,陈家家大业大,怎会在一场大火里全部丧了生,他们有种邪术,不管你是在天涯海角,都能轻易将你揪出来,你要走的路,可还长着呢,又是凶险万分,怕是连身边人也要连累。”
“那…老先生您可有解法?”
陈古楠一时又怕给凌云寺带来灾祸,神态蓦地急切起来,竟也没想过真假,连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郑重,林停风见他这样,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一只手拍拍他肩膀,满脸笃定地开了口。
“自然有,道法自然,那邪术,唯我道家的七星术可解。”
说着,那人站定,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翻飞间,忽的向陈古楠一指,他只觉心念一动,有些恍惚,慌忙摇摇头,却见林间惊起一片鸟叫,树叶哗哗作响,一时之间也惊诧起来。
“这便是七星术,我先给你示范些简单的,若你愿意拜我为师,跟着我好好修习,自然能化险为夷,除救自己,自是也能救上他人。”
林停风灿然一笑,瞥了陈古楠一眼,手里的罗盘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有些不安分地转了转,自然引起了陈古楠的注意,他紧盯着那罗盘,心绪翻涌,不由得想起林停风向他描述的父母,又想起凌云寺那些慈善的师长和友人,一时之间深信不疑,又有些犹豫,正要作揖,来上一句“请前辈教授”时,忽得听到几分声响。
“陈古楠,你还在吗,我回来了?”
是温律的声音!
“在的!”
陈古楠连忙回应,林停风听到温律声音,面上划过几分惊慌,也不再过多停留,只又对着陈古楠笑笑。
“我知你心中已有考量,小兄弟,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
说罢,也不再停留,踏步匆匆离去,徒留有些迷茫的陈古楠站在原地,脑海中不由又想起凌云寺的种种,一颗心忽的高高挂起,又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圆智法师送的吊坠,心里蓦地升起几分不安。
“我身上真有诅咒吗?”
从前乃至现在他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似乎坚信凌云寺能护他一辈子。
看了那么多话本,他都未曾发现真英雄都是自救自护。
自救自护……
他正有些无措,温律已经远远走来了,日头正盛,他提了满满一大桶水,即使是常年练武,也被这天热出一身汗来,心情难免浮躁,却只见陈古楠站在原地发呆,一时也有些无奈。
温律顶着日头四处奔波,刚刚在车上也未喝上几口水,一时间口干舌燥,偏偏怎么都找不到水源,就连果树也未曾见到,只得提着木桶不断往林间深入。
好容易找到水源,自己还没来得及先喝上几口,便连忙用木桶打了水,这才放下心来,匆匆喝了些水,洗了把脸,又思量着自己行进路途遥远,时间又长,心里惦念着陈古楠,抬着水桶匆匆赶了回去。
眼看着快到了,遥遥喊声他的名字,只闻其声,却不见人来,心里正是焦急,慌忙提着桶过来,却见这人就在原地发呆,就算是泥人也要有几分火气,但温律瞧他神色疑虑,再加上自己也是个温和性子,也没多问什么叹了口气,只探过头,压着点燥意开了口。
“怎么了,瞧你不太好的样子。”
“哦哦。”陈古楠如梦初醒,连忙放下了握着吊坠的手,神情却有些闷闷不乐,强做欢笑道,“没什么事,既然你回来了,就快赶路吧。”
话是这样说,可他神色恹恹,也不去看温律,默默往旁边靠了两步,远离了那还散发着凉意的水桶,心底念头纷乱,一会儿是陈家的大火,一会儿是形象模糊的父母,一会儿是凌云寺和小师妹,一会儿又是七星术,一时间心绪纷乱,难耐地摇了摇头,也没理他,自己上了马车。
他远离水桶时,温律便觉察些不对,心底也缓缓升上几许不快,如今见他自己上了马车,神色不悦,也只好自己善后,这才又重新启程。
只是两人坐在一处,各自都心事重重,一时间竟然谁都不再开口,空气都隐隐有些凝滞了。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也依旧沉默,各自思虑着,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却再不似来时般欢声笑语,即便是有些疑惑似的,惹地温律偶时瞥目去瞧他。
凌云寺真的是我的归处吗……
他在心中默默的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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