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药王谷的魇毒天姬便悄悄换成了另一个人掩人耳目,药王谷的老油条们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等消息随着高高飞扬的信鸽传到天行观时,温律和安裳鲤早骑着马,一路从彩南走到了江南。
江南可是个好地方,风景宜人,山清水秀,街上的男男女女大多都是一副柔和的模样,城中一条小河,像是在灯下被吟诵出的长诗,就那样柔柔地、缓缓地、静静地流。
天水山庄就坐落在江南,不同于其他剑派,天水山庄的某些动作更繁复些,看起来比那些剑舞还要灵动,出剑又轻又快,实在漂亮,每每皇城大典之时,都要请几个天水山庄的弟子舞剑助兴。
而白箐珩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温律和安裳鲤换了一副面孔,来到了天水山庄请白箐珩。
白箐珩人如其名,确实长了副白白净净,长身玉立的公子哥模样,干净利落的动作配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乍一看只觉得简洁大气,可仔细一瞧,就能瞧见衣袖上的几许暗纹,腰间上好的玉石,同这衣服配套的、天蓝色的荷包,做足了翩翩公子的模样。
温律悄悄的撇了他一眼,感叹着这大抵又是一位人面禽兽。
其实这衣饰是不适合作战的,奈何这样舞起剑来实在飘逸,白箐珩的那张脸也足够唬人,这么一打扮,无形中也为天水山庄招来了一大批弟子,因此,天水山庄倒也并不怎么管他那一日不如一日的课业,只求他在外面能谨言慎行,少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是了,和温律的猜想一样,这位白公子确实长了一张好脸,但嘴却生的毒辣,人家若是问他是否见过自己的东西,他便要来上一句:“自己眼瞎来找我做什么?”,别人没和自己喜欢的女子搭上话愁眉苦脸,他也要来一句:“一副丑模样也就算了,还这么没出息。”,再有人瞧见旁人生活悲惨叹几口气,他又要说:“真是晦气,把别人的棺材抬进自己家来哭。”
这样的一张嘴,竟然还是有女子为他如痴如狂。
总之,他也勉强算得上是是表里如一,至少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当年贾米染奄奄一息,几乎难以调动力气对付毒虫时,他这个被带来撑面子的小徒弟便嫌弃地捂上了脸。
“一个女人玩蛊疯魔了,不仅不知羞耻,还妄想名垂青史?”
“以为单靠弄些小虫子就能称霸天下?你不过是一介女流,谁会怕你!”
说罢,又嫌弃的瞧了瞧她眼角中微微生出的细纹,丝毫不管自己宗主几度的眼神暗示,长剑出鞘,瞬间便划伤了她的面颊。
“就凭你这张老脸还妄想在江湖上立足?不如早日自尽,省得辱没了自己。”
是了,当年的比武变作了围剿,她的一番心意也变作了重出江湖沽名钓誉的手段。
面上的血迹汩汩流下,她终于苦笑着摇了摇头。
“今日齐聚于此的宗门,必亡。”
于是,这话又被当做了一个恶毒的诅咒,让她更快的上了路。
一别十几年,这位白公子脸上也生了细纹,不知他会不会也对着镜子,说出些嫌弃自己的话来。
想到这里,温律低头轻笑了一声,既不失礼数,又显得讽刺,随后为自己添了杯新酒。
酒气是江南少有的辛辣,却是陈古楠喝的最多的一种。
温律紧紧握着酒杯,在将它放到嘴边时轻轻顿了顿,闻着这辣人的气味,脑海中也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那位少年的身影。他偷瞄了一眼一旁的白箐珩,只见他的脸上摆满了轻蔑。
随着“咕咚”一声,酒水才被一口气灌入了嘴中。
梨花白,辣得人几乎要吐出舌头来,却又后知后觉地尝到了喉头问的那口极浅淡的香气。
像他和陈古楠之间的情,辛辣到几乎要催人泪下,可真吐出那一口时,却又能想起二人相处的日日夜夜里,他的笑、他的泪,以及他们之间的那个浅浅的吻。
如果喝下去就好了,但是太辛辣了,小师妹、世俗、自己的迟钝、温家的兴盛……然后,他茫然地想着:这酒怎么这么辣,是梨花白吗?然后犹豫着,尽数吐到了地上。
“早知道就咽下去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
温律忽得来了这么一句,又在安裳鲤疑惑的目光下将那杯酒尽数饮下。
“怎么了?”
“没事。”
可温律的眼尾微红,分明是醉了,又被满上的酒杯在他的手里摇摇晃晃,最后,一滴不剩地落到了那件月白色的袍子上。
他不知怎的,唇角一勾。
“你!”
那人怒喝一声,腰间一柄镶了宝石的剑柄被牢牢攥到手里,忽得,利剑出鞘,几乎瞬间就抵在了温律的脖子上,压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哎哎,这位兄台,我们赔我们赔,你别生气。”
安裳鲤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陪着笑,又从腰间取出荷包来,眼底却闪过几分暗芒。
人们大多都说白箐珩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看来也不全对,这速度,怕不是他们能做小动作的。
白箐珩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可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水山庄,一时无法,只能咬牙切齿地笑笑,佯装大度地来了一句。
“无碍。”
这时温律倒清醒了过来,抬头一看,立马惊叫出声。
“这……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快拿下去让店小二洗洗!”
明日就要去街心舞剑,这衣服自然是非洗不可,白箐珩面上的笑意几乎要挂不住,也只好点了点头,又被安裳鲤强拽着坐下。
“江南不愧出美人啊,兄台保养得这般好,敢问兄台今年多大岁数?”
一句话,再次戳中了白箐珩的逆鳞,这下他索性便懒得装了,低头无声嘀咕了句什么,又咬牙切齿地应了。
“年岁什么的,实在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也是也是。”
安裳鲤倒着酒,温律也晕晕乎乎赔笑着,足足聊了有一刻钟,温律忽的生了气,一锤桌子,大喊了声。
“怎么衣服还没洗完,来人呐,我要亲自去催!”
这番丢人的举动再次激得白箐珩的额角青筋微跳,几乎转身就要走,却再次被安裳鲤拉住。
“兄台你别介意,我这兄弟呀,是个傻的,他…呃…”安裳鲤回想起了温律刚刚的样子,下一秒便立马编好了借口:“呃…为情所困,一喝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说罢,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从袖口取出了个青绿色的小瓶子来,“这是我兄弟二人之前辗转到彩南时在药王谷所购的珍品,最是美容养颜啊。”
几句话,便再次留住了欲走的白箐珩。
温律却不管那么多,一路走到了洗衣房,二话不说便推开了小二,两手往盆里一放,有模有样地揉搓两下,又在身后几个天水山庄弟子的注视下一扬手,泼出水来,小二和弟子们便下意识地闭眼,温律指尖微动,一张黄符落尽水里,立马了无踪迹。
“算了算了,不好玩,咱们回去吧。”
待他们睁开眼时,温律又挥挥手,兴致缺缺地回头,被两位天行官的弟子搀扶着回了桌前。
“张兄,既然你弟弟回来了,那我们就走了。”
刚才打探的时候,安裳鲤只说了自己姓张,但白箐珩竟然记住了。
他假笑了一下,也不等安裳鲤说话,便再也忍受不了了,提剑便走,温律这时也打了个哈欠,又拿了个干净的杯子,为自己满满添了一杯。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涂脂抹粉做些少年样子,当真可笑。”
安裳鲤摇摇头,率先开口,又见温律这样,心里也明白,好容易闲下来了,他当然要想想自己的好师弟。
“倒也不枉我们换了好几副面具打探他的行踪。”
温律笑着开口,却再次往杯里添了新酒。
“对了,你瞧见他刚刚骂咱什么了吗?”
安裳鲤对自己时时转换的身份适应的很快,一路走来,见了完全不同于天行观的景色,眉目间也多了几分鲜衣怒马的少年气。
“**”
“什么?”
温律捏着酒杯抬头,不出意料地瞧见了安裳鲤惊愕的神色。
“没听清吗?”
“**”
……
在一片寂静声之中,安裳鲤扶了扶额
“在下从未听过如此恶毒的词汇。”
“所以这次的痣蛊符很适合他。”
当然,拿着所谓“养颜圣品”的白公子自然不知,好容易回了宗门,憋了一路的嘴总算是如愿张开。
“两个蠢货,喝个酒还能喝到别人衣服上,三岁小孩吗?还是从小有娘生没娘养没人教他们怎么拿杯子?”
“还敢洗我的衣裳?衣袖上一根金线能抵的过他十辈子!”
一阵的谩骂过后,白箐珩却还是不如意的又添了一句:
“真是猖狂,什么人都能进酒楼了,掌柜的放这两只老鼠进来前没闻到他们身上的穷酸味吗?”
……
白箐珩骂的爽快,将佩剑和那“养颜圣品”往桌上一放,刚转过头来,要问门口那二位弟子讨口茶喝,却见他二人如同见了鬼似的,猛然睁大双眼,支支吾吾的着话,眼睛死死盯着他。
“师……师哥……你的脸”
“什么?”
白箐珩看着茫然地伸出手去,抚向了自己的脸。
“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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