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黑风脑袋，侧眸扫一眼矮个子小女娃，淡道：“何事吵闹。”
刘进忠连忙挑拣着重要的话说。
闻言，李元煦那双长而冷的凤眼掀了掀，打量翘翘片刻，很快收回视线，“把人带到重明阁来。”
“是。”
李元煦先行一步，黑风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不敢造次。
刘进忠只觉小女娃着了好运道，竟然能得太子垂怜。想来也是，外头冷，将小女娃带去重明阁暖暖身也不错。
他一把抱起翘翘，哄说：“叔叔带你去吃热茶。”
被黑风两次惊吓，这会翘翘只顾着哭，话都不会说了，任由别人安排。
重明阁没有地龙，殿内冷冷清清，所幸烧着炭火。刘进忠把翘翘放在火盆旁边，拉出她的小手烘烤片刻，便退到了一旁。
在殿下身边要少说话，不可惹出动静，这是东宫所有人墨守的准则。但翘翘一来，情况就不同了。
原本静得像潭死水的殿内，小孩子的抽噎声断断续续，清晰又响亮。
因为这久久不绝的抽泣声，李元煦不得不放下书本，两道目光，如同冷箭射到她的身上。
今日午后，李元煦的头疾又犯了，当时好像有把锤子重重地捶打他的脑袋，额头青筋突突地跳，视线也模糊起来。
李元煦呼吸沉沉，骨节稍一用力，捏碎了只青釉杯盏，他阖眼闭目养神，试图平心静气减缓疼痛，哪知这时，外头传来小孩的哭声。
皇宫声音嘈杂，众多声音里面，李元煦最讨厌的就是小孩哭闹。
但这次哭声和以往不同，轻轻柔柔，听着没那么折磨人，反而头痛消减了不少，有种说不清的舒适，这可真是怪了。
李元煦眉目舒展，决定出门透透气，也对那哭闹的小女娃产生了一丝好奇。
眼下，小女娃已经带回来了。她垂着脑袋还在轻轻啜泣，袖口都哭湿了。
眼泪可真够多的！
“抬头。”李元煦道。
翘翘一脸茫然，这个人是在跟她说话吗？她听话地抬起头，下一瞬又低下去了，自己哭自己的。
她哭的时候，瘪着嘴巴，脸皱起来，哼哼唧唧声音软糯，别人或许会心疼，李元煦只觉有趣。
李元煦尝试和她对话，“为什么哭？”
这回翘翘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了，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指着黑风问：“那条大狗……是不是你的？”
“是。”
翘翘更气了，“它欺负我，你……你要教训它。”
站在旁边的刘进忠闻言眉心一跳，殿下宠爱黑风，宫里的人怕殿下也怕这只小畜生，这个小女娃倒好，还敢告状。
翘翘可不管那些，她只知道，自己被大黑狗欺负了。眼神坦荡直率，无所畏惧地向狗主人讨一个公道。
她哭得越伤心，李元煦心情越舒畅，短暂的对话也察觉出来，这孩子心智与常人不同。
寻常人家的小孩，可不敢这么和他说话。或惧怕，或讨好，她倒是胆子大。
罢了，和一个小屁孩计较什么，李元煦走到她面前，“别哭了。”
翘翘明显还不高兴，撅着小嘴掉眼泪，一脸执拗。
李元煦只好捻了一块芙蓉糕递给她，勾唇坏笑，威胁道：“小东西，再哭就把你拐到东宫去，一辈子跟随孤。”
这是李元煦对付小孩儿的一贯招数，之前他经过御花园，正好十四妹也在，大哭大闹众人毫无办法。李元煦语气淡淡，说再哭就带她去东宫，十四妹就像被人扼住喉咙似的，不敢再哭闹了。
毕竟皇宫人人皆知，东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翘翘哪里想得到那些呢，一听说要被拐走，带去一个没听过的地方，吓得魂都丢了。
她被这人拐走，岂不是天天要被大黑狗欺负？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娘亲？
死寂的沉默，然后，殿内响起沉闷的一声。
敦——
翘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本就委屈的她再也克制不住，放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喊：“我要找娘亲呜呜——”
刘进忠一愣，大着胆子上前去哄，“不哭不哭，太子殿下逗你玩呢。”
李元煦也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如此与众不同，越吓哭得越厉害。
无奈，他揉揉眉心，决定妥协一次，扯了扯她头上的一只小揪揪，“别哭了，不拐你，孤帮你教训它。”
“就是啊，等会你娘就来接你了。”
左哄右劝，好一会，翘翘才止住了眼泪，不过，她躲在刘进忠身后，离李元煦远远的，皱着小脸不敢靠近这个人贩子。
李元煦轻嗤，这么一折腾他心情颇好，也不计较，坐回去继续看书。
刘进忠哄着翘翘，给她喝热茶。
哭了这么久，翘翘确实渴了，她呼呼热茶，喝一口，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叔叔。”
“哎哟小嘴甜的。”刘进忠喜欢这个小女娃，也乐意伺候她，把芙蓉糕掰碎喂给她，“好吃吗？”
“好吃。”翘翘点点小脑瓜，又吃了一块。
刘进忠哈哈地笑，笑着笑着，忽然感到后背一凉，他立马说，“这些热茶和糕点都是殿下的，你应该谢他。”
殿下……就是刚刚那个人贩子吗？
翘翘乌黑的眼睛直溜溜盯着李元煦，犹犹豫豫不敢开口，恰好李元煦抬头望来，她又吓得低头不说话了。
吃饱喝足，翘翘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问：“娘亲何时来接我呢？”
“快了。”
翘翘杵着下巴，唉声叹气。
这时，一个小太监推门进屋，禀报说：“殿下，打听到了，今儿只有皇后娘娘身边的沈医师带孩子入宫，近日皇后身子不适，沈医师在立政殿看诊。”
“沈医师？”李元煦翻书页的指尖顿了顿。
刘进忠赶忙提醒，“是那位叫沈卉的医女，从楚府就一直跟随皇后娘娘，前些年才放出宫。”
翘翘迫不及待地出声：“我的娘亲就叫这个名字。”
李元煦的生母叫楚蔷，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了，后来还是成安王的皇帝又续弦了楚黛，所以辈份上，如今的皇后是李元煦的姨母。
李元煦和楚黛并不亲近，但毕竟是利益共同体，关系也差不到哪里去。他隐约记得，从前楚黛身边确实有位年轻的医女，道：“把人送过去吧。”
“是。”
临走前，翘翘却犹豫了。
她的小脑瓜转啊转，回头偷看李元煦一眼，心想：这位殿下虽然是个人贩子，养的大狗还凶，但最终也没拐走她，还请她吃芙蓉糕。
翘翘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姑娘，想了想，鼓起勇气，迈着小短腿走到书桌前，竖起大拇指：“谢谢你，你的糕饼真好吃。”
看不出来，这小孩儿还是个马屁精。
翘翘一鼓作气，又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你以后不要拐小孩儿了，做个好人。”
“……”
李元煦看着这个小呆瓜，唇角轻轻一扯，嗯了声，“去吧。”
翘翘挥手和他道别，“再见。”
李元煦没应，他和她，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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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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