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微风轻拂,将梁白玉很小声说的那一句送到傅至寒耳边,在风里,她的语调听起来那么的沮丧,令人不忍。
傅至寒一怔,而后道:“我没有要退婚。”
梁白玉哦了声,语气听来还是沮丧的:“是么?可是你方才都不肯告诉他,我是你未婚妻,亦或者,你嫌弃我太过粗俗……丢了你的脸面?”
那是因为……梁白玉才十二岁,这么半大点小孩,说是自己未婚妻,怎么想都觉得挺微妙的。再者,他也确实有些别的私心。傅至寒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太多人,他仍是想着,日后等梁白玉再大些,为她寻一门好亲事,风光嫁出去。
只是方才听她沮丧的说自己不讨人喜欢,这话便断然不能再说了,怕小姑娘多想。
他只好委婉道:“我没有要与你退婚,也没有嫌弃你丢我的脸面。”
梁白玉才不是要听他到底为什么说自己是妹妹的理由,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傅至寒说的“不是要你与退婚”。她表情阴转多云,莹润的眸子亮晶晶的:“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已经告诉你真相了,你自己选择不跟我退婚的啊。日后你也不能因此与我退婚!”
其实她不是贪图富贵的人,所以面对梁家那些东西,她全不在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待在傅至寒身边让她觉得很温暖,很安心似的,她有一些些贪恋。
梁白玉的人生准则就是面对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努力去得到,现下她觉得留在傅至寒身边很好,她就想这么做。
傅至寒嗯了声,心想,她年岁还这样小,心性根本不定,几年之后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全是未可知之数。而他,他不认为梁白玉会喜欢他自己,他大她那么多。如今她表现出依赖,只是因为她遭遇了这样的变故,所以才会依赖他。等到时候她年岁渐长,自己有了心上人时,他会成全。
梁白玉将他脖子搂得更紧,腿上也忍不住蹬了蹬,整个人在傅至寒背上东倒西歪的。傅至寒怕她摔下来,略带严厉地呵斥:“不许乱动。”
他想到她先前的话,她还在府中假装淑女,有这回事么?他怎么毫无察觉?
“白玉,你也不必拘束,就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不必要装什么。”傅至寒还是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想了想,又道,“不过一些危险的事情你不许做。”
梁白玉点了点头,又追问:“那什么事,算危险的事?”
“像方才那种,就是危险的事。那树那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那……矮一些的可以爬是么?”梁白玉小心翼翼问。
傅至寒一时无话,不明白她怎么执着于爬树这件事,想到自己才刚说让她当成自己家,不必拘束,想了想还是点头:“没有危险的话,便是可以的。”
梁白玉笑着应下,眼睛溜溜地转了转,又问:“那……我若是想下池塘摸鱼,行不行?”
她院子里有个池塘,池中有些鲤鱼,她昨日一来便瞧见了。
“万一跌落池中溺水怎么办?太危险了,不行。”
“哦。”梁白玉应了声,没再说话了,她暂时还没想到别的想做的事。
顿了顿,梁白玉想到她那张粉色的床,问道:“那个,将军,那张床我能不能换一下……太过粉嫩,我不大喜欢。”
“可以。”傅至寒也不喜欢,看得头疼。
从廖源那里回来,才过辰时。马车行驶在街上,梁白玉忽地闻见一股食物的香味儿。
一大早上便去爬山,消耗了不少体力,虽然早上吃得很饱,但这会儿又隐约觉得饿了。她用手指掀开帘子,张望了一番,寻找香味的来源,最后定在不远处的烧饼摊上。
好香啊,梁白玉看着,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傅至寒问:“想吃?”
梁白玉嗯了声,为自己解释:“将军,我还在长身体的阶段,所以饿得比较快。”这样就比较合情合理,不然听起来她真的很像饭桶。
傅至寒嗯了声,没说什么,只是叫停了马车,让人下去买了个烧饼给梁白玉。烧饼是羊肉馅的,肉香与饼香混合在一起,勾得人馋虫都要出来了。梁白玉一口咬下去,心满意足。
她吃了一口,解了解馋虫,余光瞥见傅至寒在一边坐着,他只买了一个烧饼,问:“将军不吃吗?”
傅至寒道:“我还不饿,你吃吧。”
他目光从一处书肆扫过,想到今日她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也不知从前的夫子是怎么教她的。
梁白玉三下五除二便将烧饼吃完了,意犹未尽地咽了咽口水。她吃相不佳,和斯文一向没什么关系,以前总被邹氏训斥,这会儿看着傅至寒,也有些犹豫,不知道傅至寒会不会也嫌弃她。可他不久前才说了,让她不要拘束,不要装什么。
她偏头,小心打量着傅至寒,果真见傅至寒正盯着自己看。
梁白玉再次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有时候人说是一回事,可实际上,又不见得相同。就譬如说邹氏,起初她也说着心疼梁白玉,可是到了后来,还是更嫌弃她的粗鄙。
随后,傅至寒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的食物残渣。
梁白玉在他凑近的时候,心跳都快了些,傅至寒都坐回身了,梁白玉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梁白玉这样,在傅至寒这里其实尚且算不上粗鄙,毕竟他平日里更多打交道的是军营里的士兵,士兵们粗鄙起来,那可真是没眼看。和他们比起来,梁白玉这根本不算什么。
傅至寒道:“待会儿回了府,你先随我去书房。”
梁白玉哦了声,想起今日廖先生嫌她字丑,丢傅至寒的脸。她有些疑惑,可是傅至寒不是将军么?武将的字,应当也不好看吧?譬如说她阿爹的字,梁白玉就见过,也是歪歪扭扭的,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因此起初邹氏为这事训斥梁白玉的时候,梁正远还替梁白玉说话,说她随爹。
想到阿爹,梁白玉心又沉了沉,轻声叹息。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护国大将军府,傅至寒先行下马车,梁白玉跟在后面,傅至寒自然而然地将她抱下来。
想起什么,问道:“今日摔那一下,没有哪里受伤吧?”
梁白玉摇头:“没有,我可皮实了。而且将军稳稳当当将我接住了,没有伤到。”
二人进了府门,往明辉堂去。
忠叔听说他们回来,早已经来迎接,问起傅至寒情况:“将军,廖先生怎么说?”
“放心。”傅至寒道。廖源与他算是旧识,看他今日反应,此事定然能成。
忠叔闻言,脸上浮现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那老奴就去给姑娘准备着上学要用的东西。”
“嗯。”傅至寒想起什么,又道,“她房里那床,你还是给她换一张。花里胡哨的,像什么样子。”
她既然提出来了,傅至寒自然不能忘。那是忠叔一片心意,总不好让梁白玉来说。
忠叔点了点头,略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反驳。
忠叔走后,傅至寒领着梁白玉进了西侧的书房。书房很大,好几个书架,满满当当都是书,梁白玉瞥了眼,好多不认识的书。以前她阿爹也会买些书放在书房里,装装样子,但没傅至寒这么多。
她看向傅至寒,傅至寒停在檀木书案前,让梁白玉过来。梁白玉在书案前站定,傅至寒给她笔墨,道:“你写两个字。”
梁白玉照做,像握拳头似的握住笔,仍旧写了至寒二字。
傅至寒拿起笔,在她的字侧写下“傅至寒”三个字。
他的字写得遒劲有力,仿佛力透纸背,自然是极好看的。尤其是放在她那鸡爪子写的字似的的旁边,更显得好看。
梁白玉惊叹出声:“哇,你字写得这么好看。”
傅至寒面色淡淡,没有因为她的夸奖而高兴,只是让她重新握笔:“笔,要这样握。”
他握着笔给她示范,梁白玉看一眼傅至寒,又看一眼自己,试图有样学样。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像是刚夺舍了这具身体似的,怎么也学不出傅至寒的样子。
傅至寒似是无奈轻叹了声,搁下自己的笔,而后握住梁白玉的手,亲自调|教,“这样。”
他的手掌很大,可以轻易包裹住梁白玉的手,手心传来温度。
梁白玉终于握对了笔,傅至寒又让她调整脚下姿势,直到整个人都对劲了,他才又握住她的手:“用对力,才能将字写得漂亮。”
梁白玉被他带着,写下“傅至寒”三个字。
“教你写我的名字。傅字笔画多,但也不能偷懒。”
他又带着梁白玉的手,在一旁的空处写下“梁白玉”三个字。
“你的名字。”
梁白玉看着被他带着写下的六个字,只觉得好看极了,燃起了一丝想要好好念字的冲动。
从前夫子软硬兼施百般劝说都未做到的事,在此刻,却轻易地让傅至寒做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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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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