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篱这才明白了那位“娘子”的处境。
小小的宅院,挂上一个“林宅”的牌子便是林家老宅,墙漆脱落,有的砖瓦年久失修已经破损,看着格外凄凉,不过好在宅院主人细心,里面的花草都侍弄得不错,内里看起来倒没有多么狼狈。
小叶带着两人从后门小心翼翼地进入,一路上都在提防着什么,直到到了一处“凭御轩”后,她才敢放开步子走起来,同时,眼泪又扑簌簌地滴落下来。
推开门,两人紧跟着走了进来,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病气与苦涩的药味,小叶步伐飞快,拨开内室的帘子,疾跑进去,在床榻前跪坐而下,伸手去探床上人的鼻息。
帷幔重重,顾云篱依稀可在那微弱的灯光之后看见一个模糊隐约的身影。
“娘子、娘子,你可还听得到我说话?”那呼吸大约是微不可察,她声音又急切了起来,哭腔又显出来了。
直到半晌,顾云篱才听见里面缓缓传来一声:“小叶……?你去哪了、咳咳!一天都不见你……”
声音中气不足,亏着一口气,仿佛是使了千钧力才发出来的,脆弱极了。
她心里蓦地一颤,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旋即,她半步上前,接过了清霜手里的药箱,迅速地打开。
小叶还伏在床边,就见顾云篱已走至榻边,伸手将帷幔拨开。
第一眼,是那黑暗中白得有些醒目的几圈白纱。
眼皮猛地抽动了两下,顾云篱吃痛似的眨眼,伸出手指探上她的额头。
滚烫的体温仿佛能灼烧皮肤一般,顾云篱感觉手指抖了一下,这才适应了有些昏暗的床榻,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瘦的骨骼分明,脖颈细得不堪一握,下巴都瘦得发尖,就连裸露出来的皮肤五官,都透着一股挥之难去的病气,那一头黑发的映衬下,这人白得快要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想起来时路的马车上,小叶告诉的她的名字,顾云篱眼神暗暗,轻轻开口唤道:
“林慕禾。”
声音很低,几乎只有她们两人可以听见。
也许是她指尖冰凉,也许又是林慕禾不适,顾云篱感受到,手指下抵着的眉心,轻轻颤了颤。
片刻,顾云篱看见她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是想要透过那道白纱看清自己。
她大概是没有力气说话了,抿了抿唇,艰难地抬起手,在她的习惯的黑暗之中摸索着。
直到触碰到顾云篱垂在腰际,冰凉的手。
缓缓地,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像是握住了最后的那株稻草一般,她抓住了顾云篱的手,是对她方才那声呼唤的回应。
她便是林慕禾。
她病体虚弱,就连指甲盖都显现着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却在此时,紧紧抓着顾云篱垂落下的衣角。
“娘子,我请来了大夫,娘子会好起来的,娘子,别怕……”小叶语气哽咽,可话至一半,她也忍不住泪意,泪水豆子般撒在灰蓝色的床被上,洇开了一大片阴影。
感受到衣角上那点微弱的力道消失,顾云篱恍神,林慕禾的那只手已经脱力,搭在了床沿边。
高烧不止,她还能仍然保持这一点清醒,当真能忍得下这病痛。
顾云篱忽觉喉间干涩发紧,她眨了眨眼,收回了试探温度的手,转身吩咐小叶:“别哭了,去打一盆热水来,取一壶烈酒,为你家娘子擦身子降温。”
小叶慌忙起身,擦干了眼泪就出去准备。
清霜也将针包取了出来,将室内烛火的烛心拨的更高了些,她借着烛火看了一眼榻上虚弱的林慕禾,脸上也浮上了不忍。
与顾云篱一样,她也认为到底是当今朝廷命官之女,父亲是食邑万石的中书省宰执,理当吃穿不愁,过着比寻常百姓逍遥滋润不知几倍的生活才是。
可现实却颠倒了过来,官宦人家的小娘子,沦落到在一间瓦片脱落,墙皮掉漆的破旧宅院里生活,就连病了都不能找大夫。
指尖搭在她的手腕间,顾云篱微微合眼,仔细感知林慕禾跳动得极为快速的脉搏。
就连她手腕间,都是一片滚烫。
脉搏连接着心脉,手指下跳动得厉害,格外急促,以林慕禾如今虚弱的状态,心脉根本承受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快速搏动,更难怪她会这么虚弱。
“清霜,洗针。”收回手指,顾云篱提起被角,将她的胳膊重新塞回了被褥。
林慕禾气息微弱,缠着白布的脑袋有些不安分地扭动,手更是在空气中无力地抓取着。
从针包里取出一枚针,顾云篱摁住她乱动的手,嘱咐道:“不要乱动,我来给你施针。”
话音一落,她果然安静了下来。
看着她枯瘦的手腕,顾云篱心底涌起几分复杂的情绪,半晌,才又接道:“会有些疼,你要忍着。”
封住几处穴位,才能够保证这高烧不会将她烧傻,可与之而来的代价,便是这个过程极为痛苦。
可出乎顾云篱的意料,一共十六针下去,这个病弱的女子却愣是一声没吭,死死地忍了下来,整个过程,只能听得见她忍着剧痛发出来的轻轻的嘤咛声,即使大汗淋漓,咬的原本干裂的嘴唇都破裂出血,也没有听见她说一句受不了。
她搭上了可以活命的这条船,薅住了顾云篱这株救命稻草,便不遗余力地想要活下来,拼了命地想要活下来。
看着瘦弱单薄的女子,竟然会如苇草一般坚韧。
顾云篱扎完最后一针,竟然也轻轻舒了口气。
再一看林慕禾,已经疼晕了过去。
小叶连忙上前,焦急地回头问顾云篱:“顾神医,怎么办……”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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