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遇街上,一穿着麻衣的孩子正坐在醉芳楼旁拿着捡来的树枝在地上涂画。来来往往的人影幢幢,步履踉跄,醉眼朦胧,如痴如醉于醉芳楼中的琼楼玉宇,久久无法醒来,门口的女人花枝招展,勾着客人入梦逍遥。
痛意自头部传来。“哟,你娘又把你丢出来了,小野种?”领头的孩子手叉着腰,指着沈若恒讽道,身后带着的孩子们作伴,哄堂大笑。
沈若恒无意理他们,站起身朝别处走去,他右眼被细纱布蒙着,脸上却白净的很,定是被人细细打理过的,不难看出其有一张秀气的脸。
“快,小怪物又要跑,我们拦住他”领头的孩子叫嚣着,带着小跟班围住了沈若恒。“滚开!”沈若恒低吼道。
“哟,脾气这么大?”一只手猝不及防得向沈若恒的脸伸去,纱布被扯了下来。“!”沈若恒慌张的捂住右眼,蹲了下去。
“怎么?长着个脸不给人看了?谁不知道你那右眼是白的?你趁早和你娘滚远点,我爹娘说你这阴阳眼会招来邪祟,到时候会祸及整个镇!”那领头的捡起地上的石子,向蜷缩在地上的孩子砸去。
身上的痛处点点迸发,似被荆棘束住般,无法逃避,无处可藏。
天上的云彩悄悄聚了起来,云道不甘只暗谈。
“啊!”领头的小儿捂住头
“哪个不长眼的砸我?”其余的孩子们停了手,互相揣测。
“我。”来人身着素灰校服,道骨仙风,身姿轻盈。
“以群之力欺一人,小人之作风。他人要是知了,你们爹娘脸面何在?”修士手握剑鞘,在臂膀上敲打着。“你…我下次再来算账!”方才围在一起的孩子们一溜烟地跑无影了。
好冷。湿凉感传遍全身,又下雨了,明明是春天,春意不化寒,不予滋润万物之力,只是冷眼旁观。
好在阳光明媚,可破黑云,可化严寒。
雨下得短暂。
沈若恒眼睫微颤,抬眸。
“没事吧?小朋友”面前少年撑着油纸伞,眉目如画,意气风发,浅浅一笑化万般深寒。
“我叫墨纤尘。”他伸出手,把沈若恒牵了起来。
沈若恒直直盯着他看,欲说还休。
‘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啊。我长得很吓人吗,把孩子吓得说不出话了?’墨纤尘内心杂乱‘我觉着我这脸长得简直极品啊,不应该啊。’
沈若恒终于开口:“谢谢你。”
“小朋友,你住哪啊?哥哥送你回家啊。”墨纤尘松了口气,打消了怀疑自己颜值的念头。
“我就这附近的,我娘在等我。”沈若恒意识到自己右眼还露着,低下了头,怯生生地说着。
咕噜噜…他的肚子响了,破了这僵局,寻来一佳人。
墨纤尘一愣,露出温软的笑:“你饿了对吗?哥哥这有点钱,你买点吃食。”
“不可,我不能收别人银子,我不是…流落街头的乞儿。”沈若恒哑着嗓子,低着头。
“我娘爱我的…我总是给她添麻烦,所以自己跑出来了”沈若恒声音越发低微,扯着刘海想盖住银色眸子。
听闻,墨纤尘换只手握着伞柄,用腾出来的手摸了摸沈若恒的头:“非也,你很乖,这钱是给你们母子的,还有,我喜欢你的眸子,因此我要把它给你,感谢你让我见到这么美的……”
“阿尘!快些,莫要让他们要等急了”不远处传来墨祈峖的呼唤
“来了!”墨纤尘蹦起身,胡乱地塞给沈若恒一个荷包,回头摆摆手,向哥哥奔去。
雨终究是要停的。
沈若恒手紧紧攥着那绣着青竹的荷包,愣神着盯着那离去的身影。
天无绝人之路,世有容身之处,若是可以,如果自己死缠烂打,墨纤尘这样的圣人会把自己带走吗。
春雨绵绵,萍水相逢,惊鸿一面,恒心不变。
醉芳楼,沈若恒正躲在夹间中,手中攥着绣着青竹的荷包。隔壁是逍遥悲痛之界。喘息声,呜咽声,砰然声,无声。光刺进眼,女人身披一层外衣。“娘。”沈若恒从夹间走了出来。
“蠢。”沈若恒手持着药膏,细细地涂抹在面前女人的膝盖上。
“好阿恒,马上你就不用和娘亲在这过苦日子了,娘亲求傅老爷将我赎出去,带着你,你就能逆天改命了,自此之后,你就是小沈少爷…嘶。”
沈若恒听了这番话,加重了手劲。“沈月澜,我从未见过比你更蠢之人。你嫁进苏家只会比现状更惨。”沈若恒走到女人后方,为她捏起了背。
“阿恒,我不愿每日下贱活着,你长大后,会因为我而受辱。”
沈月澜将衣物向前拉扯。
若非身不得已,她怎会如此度日。
沈若恒一顿,酸了鼻子,喃喃道:“我不劝你了。娘,你去哪,我都随着你。”
沈若恒随着娘姓。因为沈月澜不知这孩子的爹是谁,他诞生时,十月飞雪随着他的银瞳降临,偏偏身处江南,那雪下到次年三月,被街坊邻里视为天灾,沈若恒则被视为**。
锣鼓喧天,八抬喜轿,一时之间,人潮涌动。“哎,这是哪家老爷赎了个家妓回去?” “估计是那傅家的,他最近不是总爱出入醉芳楼度夜吗?”
“哎?那不是姓沈的小煞星吗?跟着迎亲的一起走了?”
“怪不得他娘近日总赶他出去,是去勾搭权贵去了?呵,还翻身当上少爷了。”围观群众小声嘀咕着,目送着张罗结彩远远而去。
到了傅府,小若恒被安置到别院厢房,期间路过傅府的少爷小姐时,不少被投来鄙视眼光。
深夜,厢房的门被推开,是沈月澜。“你不应该陪傅老爷整夜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沈若恒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眶。
“娘这不是担心你一人害怕吗?先回来了。”沈月澜带上门,坐在榻旁摸了摸沈若恒的头,轻声细语道。
“娘,你别丢下我了。”沈若恒环住月澜的腰。
“娘亲何时丢下你过?”沈月澜上了榻,“好阿恒,娘亲不让你一人了。”
夜深人静,细水长流道长久。
如沈若恒所言,母子二人日子并不平稳。沈月澜常被傅家其他妻妾刁难,佣人婢女干的活她都干,洗衣,整理,平日甚至没机会见到傅王爷一眼,不过她不大在意,她来傅府只是为了离开醉芳楼,让沈若恒过上好点的日子。
沈若恒却出奇得被王爷重视,那群少爷小姐只敢背地下窃议,遇见时,只是漠视,让沈若恒觉着好般无聊。平日无事只能帮娘亲干干活,看看墨纤尘给他的荷包,再去学堂听学。
好在学了知识习了字,他会用笔了,便在纸上画下沈月澜和墨纤尘的模样,折成小块放入荷包里。
松华山林间,枯叶残枝无人烟。墨纤尘和哥哥走到深林,站在一树前,瞬然,两把剑架上了二人脖颈处。
“来者何人?”二人身后传来声音。
“天下奇乐不知醉。”话未闭,墨纤尘将身一扭,落秋剑出鞘,“溪晋渡,源书麟,你们这是抽风了?”
溪晋渡和源书麟各自身着青绿温悯校服和蓝黑毅方校服,二人同时收起剑。
源书麟打趣道:“溪晋渡提出逗你们玩玩的,我想你们应该会喜欢,所以同意了”
墨纤尘有些无语:‘谢你啊大哥。’
顿时,面前空地凭空显现一栋古楼,两位女子推开门,挥着手招呼着四人,二人分别是宿怡琳和沙珉柯,诺安与慧明弟子。
“宿妹妹,沙姐姐,你们的隐蔽术愈发厉害了啊。”溪晋渡整理了一下被吹散的长发,又拍了拍身上溅到的灰尘,他的声音似年少不羁但又不失柔婉之感。
墨纤尘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举止时,以为他是断袖,鼓足勇气问出后,遭到溪晋渡的怒骂:“我喜欢的是姑娘,我只是爱惜我这皮囊了点!”
至此,墨纤尘又一次的坚定了人不可貌相,也不可貌声这一点。
“那是自然。宿怡琳得意洋洋,”怎么样?这地不错吧?上次我和兄长出来猎鬼时发现的,以后我们日沉阁就在这聚了怎么样!聚完一餐还能探险。”宿怡琳兴高采烈地讲说着,背着木筐蹦蹦跳跳。
日沉阁这名是墨纤尘提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墨纤尘想到了‘溪云初起日沉阁’这句诗。
“我倒是觉着要先把这楼探完了才行,看起来要有百年了,木梁不一定坚固。”沙珉柯手环着臂,卷了卷头发。
“珉姐姐所言甚是。”墨纤尘答道。
“若无甚问题,那我们就敲定将此暂作每次相聚之地可好?”墨祈峖抬头望了望房梁。“好!”众人齐声道。
说是探索,实则只是确保楼不会塌而已。一个时辰过后,一楼大堂,众人齐坐一堂,醉酒把歌唱。
“墨兄,你酿的酒简直人间不可得,唯有天上有啊!好喝,太好喝了。”源书麟酒量差,早已醉得不知身处何方。
墨祈峖点点头,道了谢,扶住了遇倒的源书麟,将其安置在墙边。
‘源书麟又这样,酒量差还硬要喝,每次都喝的不省人事,总是会错过美女沙珉柯姐姐的…桂花酥’墨纤尘手撑着头,看向一旁正从篮筐里端出桂花酥的沙珉柯。
‘此等美人不多见,肯定是苏霆会喜欢的类型,高知温柔御姐配上个霸道总裁……’上一秒墨纤尘还沉浸于打趣逗乐,但又感伤起来。
果然醉酒害人。
苏霆,墨纤尘已经很久没见他了,声音也快忘了。
墨纤尘意识到自己穿越快八年了,竟然能把前世唯一的挚友扔到脑后了,心底不禁自责起来。
“阿尘?你还好吗。”墨祈峖发现了弟弟的异常。
墨纤尘缓过神来,搂住墨祈峖的脖颈,暗暗悲伤:“哥,我想家了。”
天下奇乐不知醉,往事不作四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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