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子和李一承在位于市中心某商业街的五星级酒店地下车库里把保姆车停入访客车位。狄克早就等在那里了。
狄克·唐纳普是个大块头的混血儿,长着亚洲人的头发皮肤,却是欧美人的五官和身材——亚洲人的皮相让他并不像一般的混血儿显眼,但也并没有混血儿可能存在的英俊,冷着脸抽烟的冷酷模样甚至有点叫人害怕,很多次看到他的模样,林夏子不由得想起科幻小说里的怪物弗兰肯斯坦。
薄翼那边已经和茶马古道的人取得联系,约在市区一家名叫“臻享公馆”的夜总会见面,只消狄克开车再送两人前往即可。
在臻享公馆,他们在那位漂亮女招待的引见下见到了一个叫肖亦坤的男人,后者听完来意后笑脸相迎:“正巧啊,正好我手下的中间商手头有几个刚到津海的女人,本来我打算让她们来酒吧干活的。”
“那真是太好了。”薄翼长相更有亲和力,谈判能力仅次于林夏子。狄克则阴黢黢地站在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够到水晶吊灯,负责施压。
“不过,在交易之前,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狄克疑惑道。
“帮我们办点事吧——这次我就不收钱了,交个朋友。”
合谋作恶才能建立最坚实的信任。
“愿闻其详。”
肖老板压低了声音:“我手下有个小鬼,最近不太老实,得好好教训一下。”
“小鬼啊。”看来两边都有熊孩子,薄翼不禁苦笑。
“这小鬼原先是我们一手栽培起来的职业杀手,知根知底,但最近因为种种原因和我闹翻了,现在居然还想反咬我们一口,很难对付。我手下‘暂时’没有比他强的杀手了。”
“没问题,我们会帮忙收拾他的。”薄翼爽朗地点点头。
“那正合我意。”
狄克追问细节:“那家伙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刀、枪,还是什么?”
没想到对方含含糊糊:“应该是刀吧。”
怎么会有雇主不清楚手下使用的工具?这还叫什么知根知底?薄翼皱眉,顿时觉得这个“茶马古道”比”梅菲斯特”还不靠谱,简直是□□之耻。
“我们对手下的人具体如何行动并没有严格要求,只求达成目标。不过,我们只知道命丧在他手里的人,都是被一刀毙命的,”肖亦坤满脸堆笑地补充道,“他没上过什么学,也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怎么下毒;并且拿枪太招摇了,他也不算很张扬,我们也尽量不允许手下的杀手这么耀武扬威。”
薄翼点点头,指向一直在身后的狄克:“既然擅长刀的话,这位是我们小组的狄克·唐纳普,擅长近身格斗,让他来吧。”
“那真是谢谢了。我这就派人带你们去找中间商。Jenny?”
“两位先生,请跟我走。”
有英文名的漂亮的女招待笑容满面地进来,交易顺利成交了。
*
早上五点,王溪和起床后踱到盥洗室洗漱,路上看见沙发上熟睡的张如山,后者直挺挺地躺在粉嫩的玩具抱枕和自己的衣服里,双手在胸前交叉叠放呈木乃伊同款姿势。王溪和一边刷牙一边忍俊不禁。
工作时间都能睡成这样,还怎么保护我?
要是等他醒了再出门一定会像昨晚上莫名其妙地吵起来,所以王溪和赶紧抓紧时间去电竞酒店找石镇涛。恰逢新赛季,石镇涛估计刚通宵排位完,黑眼圈浓重,说话也无精打采:“啊,溪和学姐,我还以为杀手已经把你干掉了呢。”
“你说得对,杀手已经来了。我可是损失惨重啊。”
石镇涛顿时来了精神:“损失了什么?”
“半碗老木的饺子,两包阿华田,还有我藏在茶几深处的方便面,以及我刚洗完的衣服——我没换洗衣服穿了。哦,还有,他好像赖在我家不走了。”
“那这家伙来你家干什么?”
“他说有人雇佣他来杀我,但他和老板因为工资闹翻了,所以他打算罢工,反过来保护我。现在那杀手还在我沙发上睡觉呢。”
“我说啊,学姐,”石镇涛上下打量了一番王溪和,因为有张如山这个异性在家,昨晚的王溪和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昨天穿的T恤衫大短裤更皱得没眼看,“你什么时候学会下蛊了?”
“别笑我了。我可没敢动他,是他自己睡着的,还睡得很香呢。”
石镇涛嗤笑:“你确定是杀手,不是来蹭吃蹭喝的极品远房亲戚吗?”
“所以才来找老石你帮忙嘛。帮我查一下这个家伙。”
“有没有什么身份特征?”
“男性,大概二十来岁,身材偏瘦。穿的鞋子很旧,估计经济状态不太好,但是又喜欢喝一点点奶茶吃达美乐披萨,那就是应该在攒钱。他自称资深杀手,和之前喊你查的臻享公馆有关系。”
“啊,我知道了。我见过他。”石镇涛似笑非笑,从电脑桌上拿起一个老式诺基亚手机,还是翻盖的,“昨晚我去木老头子那里吃夜宵的时候见过一面,还拿到了他的手机,看上去那家伙脾气不好。不过长相身材都还挺不错的,学姐艳福不浅啊。”
石镇涛如此可靠,王溪和不禁暗自佩服。
“本来想还回去的,但那家伙赌气似的走得飞快,所以拿回来了。我顺便恢复了他手机里的部分文件,他自己也留着些文件没及时清理。我已经大概知道是谁了。不过如果就像你说的,他和老板如果没有真的闹翻,想查到他并没有这么容易。”
“愿闻其详。”
“像茶马古道啊梅菲斯特啊什么的都秉承着‘来着不可追’的原则,对在雇佣中的杀手严格保密,但对于离职的或是已经死亡的杀手就没有太在意了,就像有人给自己家里装监控摄像头,却还能把装着快递袋泡面盒之类的生活垃圾到处乱丢。”
“我大概明白了,现在他和他的老板闹翻了,他的信息就被故意泄露了。”
“不过还是泄露的有限。他的名字是张如山,‘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如山,以一击毙命的快刀手为特色。身高179厘米,生日是九月十五日,今年二十五岁,但战绩相当漂亮,无论如何够得上‘资深’的水平。籍贯是西川省松康县央措乡。在档案里的信息是没有亲人,在松康县城一家私营孤儿院长大,但实际上应该有个姐姐或者妹妹,也说不定是女朋友——这是和那位女性亲戚的照片,合影。需要我拷贝到U盘里给你吗?”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看就行。手机能给我吗?”
曲面显示屏上弹出石镇涛处理过的合影,为了清晰度不知道锐化了多少次,噪点粒粒分明。比现在年轻得多的张如山和一个陪酒女站在一起,后者笑容甜美,可惜妆容太浓,修复之后五官反而被模糊得纠结在一团了。很难想象昨晚那个脾气暴躁自以为是的冷脸男人也会有这样水灵的时候,还羞赧地侧过头去。王溪和不禁想到昨晚电视剧里的温柔男二号,虽然张如山现在更像是冷酷的男一号了。
王溪和扶额:“不过,旁边的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眼熟呢?”
“眼熟吗?我倒是没查到这小姑娘的信息,估计是偷渡或者贩卖的黑户吧。”
“不要紧,那老石你知道他的老板是谁吗?”
石镇涛摊手:“这就不清楚了,要我用点手段再仔细查查吗?”
“不必了,”王溪和拿起翻盖手机,放下钞票压在鼠标垫下道,“待会儿我自己问他。”
离开电竞酒店后,王溪和坐地铁到西康路,拐了弯走到背后一条老街,这里全是富有年代感的红砖房,因为历史原因未设围墙,本就不宽的马路上停满卖早点和新鲜蔬果的三轮车,还没到早高峰时间便已经人来人往。相比起津海更有名的早点圣地西北角,这里的烟火气更多属于津海本地人。王溪和在街头买了甜豆浆和大饼鸡蛋,一边吃一边顺着街道遛弯儿,不一会儿就在某家煎饼馃子的摊位前发现了熟悉的身影:“许老师,体察民情呀。”
许思远差点被馃篦儿噎到:“王溪和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许老师您别误会,只是现在我不太方便直接来找您,所以只能来‘偶遇’了。”
“怎样,调查有进展了?”
王溪和慢悠悠喝了口甜豆浆:“有,但是只有一点。及时汇报,让您安心——照片上的女人叫林夏子,是个杀手,来自‘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浮士德》里的恶魔?”
“起名的时候确实用的是这个典故——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犯罪交易暗网。”
许思远点点头。
“谋害余江前辈的凶手和这个女人是一伙的,叫狄克·唐纳普,也是和那女人一伙的,据说擅长近身格斗。”
“余江的喉咙上的确有淤青,”许思远继续点头,补充道,“还有,照片上背后有人影。”
“我之前也注意到了,男招待一类的吧,有点老,没见过。怎么了?”
“他也死了。”
王溪和感叹道:“嚯。”
“就是在余江之前不久,丧命在刚租的新公寓里。同房间的情人中毒,神经中枢被损坏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没能醒来,但那叫朱建豪的男招待是直接被一刀割断了喉咙,手法干净利落得不像话。家里面丢了点奢侈品包和珠宝首饰,但藏在卧室床底下的保险箱里的现金和金条都没动过,保险箱上甚至没有撬锁的痕迹。本来定性是入室抢劫,但我觉得不太像。”
“这家伙死得太巧了。不是巧合吧?”
“我也希望不是,但现实却在否定。不过,这家伙也死有余辜,他案底很多,光是坐牢都坐了几次,干男招待也没干几年就死于非命。”
“对了,许老师,您说,那个男招待怎么死的?”
“一刀毙命。”
熟悉的四字短语。
王溪和仰头一饮而尽:“我应该知道是谁在下手了。”
“谁?”
“暂时不清楚,但我知道就是那拨人。”
“然后呢?”
“然后我打算回家看电视,昨晚上没看成曼城对曼联的小组赛。”
许思远知道她的孩子气又犯了:“我是说案子。”
“我去放了长线,他们已经上钩了——昨晚他们手下的杀手都闯入到我家了。”
“什么?”
见对方满不在乎地说出了恐怖的话,许思远的煎饼馃子差点掉在地上。王溪和若无其事地扬起眉毛,依然是无所谓的态度:“所以昨晚上没看成球赛,也不敢直接来找您,我怕引火烧到许老师和各位师哥身上。”虽然早就没在燕公大读书了,王溪和依然叫警察们师兄师姐。
“那你呢?”
“我?我不是还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吃早饭吗?有什么新发现我会想办法第一时间告诉您的,许老师您放心吧,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会主动找您的。”
“好的,那你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如同盐溶于水,两人瞬间消失在杂乱的人流中。如果有人注意到他们,也只是看到两人在煎饼馃子摊位前排队时擦身而过,并没留下任何可疑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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