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回到了高中时候——军训晕倒时，康岐背着他去医务室……雪天罚站时，康岐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他穿……偷偷煮了老师养的鸡，给他喂鸡腿……每次吃饭，都偷偷给他碗里夹肉……
当时虽然条件艰苦，可是过后回忆起来，每个细节都因为有他的存在，而变得无比珍贵。
林初醒来时，还带着梦里的记忆，心里平静又温暖，充满对这个世界的眷恋。
林初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康岐的母亲，她独自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机。
林初还带着氧气罩，说不了话，手吃力地动了动。
章筱宁发现林初醒了，笑着问道，“你醒啦？”
林初很少见到康岐母亲的笑，心里有些感动，努力地点了点头。
章筱宁：“康康跟他爸出去吃饭了，一会就回来。”
说完一阵沉默，空气中有些尴尬。
章筱宁：“我朋友在这家医院上班，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复发的事，你应该早点告诉康康的，为什么要瞒着呢？能瞒多久？你生病我挺心疼的，可我也心疼我儿子，他从昨天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就这么在你旁边守着，哪个父母见了不心疼……”
章筱宁眼眶泛红，“他在你身上耗了这么多年了，跟个保姆似的伺候你，我们要给你请护工他还不愿意，说不放心……你有没有想过，等你走了，他什么都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后谁照顾他？他老了以后怎么办？
你要是真的爱他，你得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啊！你还想让他在你身边耗多久啊？一个月？一年？两年？没有意义啊孩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你的病好不了，你只是在拖累他……
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这么耗下去，再找都难了……你要是真的爱他，你就应该放他走啊……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他是我的孩子，我不心疼，没有人心疼的，如果必须有一个人做坏人，我愿意当这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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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出院之后，一个人去了清柘寺，空气里弥漫着沉香的气味，令人心神安定，一缕缕烟雾升腾，寄托着人们丝丝缕缕的**。
来这里的人，都是有所求的，也许这就是人间的乐趣，也是人间的烦恼吧，总是有所求，总是有未尽的尘缘。
由于殿内禁止进入，香客们只能在院中祈福，林初点燃三支香，面对着菩萨，跪在蒲团上……
林初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闭上嘴巴……和菩萨对话，也是对自我内心的叩问，你到底想求什么？想要什么？心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菩萨，我自知时日不多，此生所得，已超出期待，早已圆满，不再强求。
只有一个心愿未了，斗胆麻烦您，他叫康岐，是我此生所爱，惟愿他在我死后，心肠变得硬一点，早点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
不要让他为往事和故人，所困所扰，让他清清静静，安安稳稳，有人问冷暖，有人诉衷肠，有亲人陪伴左右，没有痛苦，没有灾祸，幸福快乐地过完后半生。
我的生命原本残缺，是他填满了我所有的缺失和遗憾，是他的爱，化解了我内心所有的恨和怨，让我的生命，温暖，圆满。
菩萨，他用爱救赎了一个人，应该算是功德吧，应该受到奖赏吧，后半生应该被善待吧，菩萨，我这样反复提醒，您可别嫌我烦啊。
如果真如世人所言，爱上同性是种罪，就把这份爱情所有的罪孽和惩罚，都怪罪到我一个人头上吧，不要怪他，只要他最后能幸福，什么我都愿意承受，只要能给他一个好的结局，我死而无憾。
晚上回到家，林初把给康岐祈福求的手链送给康岐，亲手给他戴上。
林初：“这是平安符，保佑您老人家后半辈子都是好日子，无灾无祸，健康长寿。”
康岐：“嘿嘿，这还用求嘛，有你陪着，每天都是好日子。”
林初笑不出来，表情渐渐严肃，“哥，你知道的，我没办法陪你到老。”
康岐的笑也僵住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说不定明天就研究出特效药了。”
林初：“哥……”
康岐：“不说这个了，另一个手链给我，我帮你戴上。”
林初没有递过去，把装手链的盒子盖上了，“另一个以后留给你喜欢的人，会保佑你们……”
康岐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将林初按到墙上吻住，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林初毫无反手之力，身体被死死锁住，康岐疯了似的吻着林初，吻着吻着，康岐的身体忽然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又将林初抱得更紧了，乞求似的，“别离开我小初，别离开我……”
林初沉默了，没办法再说出什么狠话，只是紧紧地回抱住康岐，用吻回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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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康岐很晚都没有回来，林初泡澡时，越想越不放心，还是拨通了康岐的电话。
康岐明显喝多了，“你不是希望我找别的男人么……”
林初：“……”
说着浴室的门被推开了，一身酒气的康岐走进来，“怎么了？又后悔了？”
康岐扔掉手机，开始脱衣服，眼睛一刻也未从林初身上移开。
林初躺在浴缸里，被康岐看得无处可躲，“哥，我去给你找点解酒药。”
林初刚起身，被康岐一把又按回浴缸里，康岐扑进浴缸里，欺身压上来，浴缸里的水溢了一地。
康岐抚着林初的身子，眼神迷离，“你就是药。” 说着就吻住了林初的唇。
喝醉的康岐少了几分往日的温柔，多了几分蛮横，明明可以呼吸，林初却感觉自己几乎要溺死在浴缸里。
林初被抱起，来到花洒下，洗着洗着，康岐又贴了上来，像个索求无度的孩子，以往康岐的手指碰到林初手术的疤，都会温柔几分，今天碰到了，却像报复似的，更用力了，好像不再管什么明天和以后，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又怎样，我只要你这一刻属于我。林初浑身战栗，艰难地喘息着，被康岐紧紧抱住……
两人洗完澡，康岐用浴巾把林初包起来，抱回了卧室。
回到床上，康岐又拿起吹风机，给林初吹头发，手轻柔地揉搓着林初的头发。
在昏暗的台灯下，林初望着康岐，目光温柔，满心欢喜，满眼眷恋。心想，菩萨，您看到了吗？这个人啊，就是个纸老虎，嘴上再怎么厉害，行为举止都藏不住他的温柔，他要是以后说了什么您不爱听的，可别错怪了他啊。
康岐喝了不少酒，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林初没有开灯，悄悄起身，离开了卧室。
他轻手轻脚地去浴室，拿出准备好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有件贴身的衬衣是康岐的，这样有种被他抱着的感觉，林初一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脸颊有点发烫。
他穿好衣服照了照镜子，把戒指从手上取下来，找了根项链，把戒指挂在了脖子上。
然后取出一个信封，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出了门。
第二天上午康岐醒来，习惯性去摸身边的人，摸了半天……康岐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林初不在。
康岐起身去找了一圈，不见林初的身影，只有桌上留的一封信——
哥，我最近做梦，总梦到我们高中时候，你还记得吗？
军训的时候，你背我去医务室，给我开了假条，你自己却被罚了……
下雪天我们被罚站，你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我穿上……
我们冷战那段时间，每次下雨，你都会酷酷地把自己的伞丢到我桌上……
和仝昊打架受伤住院，我想着忍忍就过去了，是你坚持为我出头讨公道……
阑尾炎那天，我疼得受不了，想着忍忍就过去了，是你坚持半夜送我去医院……
我妈妈需要手术费，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你无条件地帮我……
你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守着我，护着我。
我的第一个生日，是你帮我过的，从那之后，我好像开启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为什么高中的每一天，我都记得很清楚，后来的日子却像按了倍速键，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我想过很多次，可能是因为后来幸福成了一种日常，都习惯了，不再那么大惊小怪了。
哦对了哥，高中时候那五十块的假-币，是你自掏腰包补上的吧，除了你，谁还会那么傻啊，除了你，谁还会在乎我因为少五十块生活费吃不饱啊？
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也想过，可是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每次想这个问题，出现的都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跑着冲到我伞下的画面，那天电闪雷鸣的，你穿过大雨，像只落汤鸡似的，突然冲到我的伞下，浑身冒着热气，挡住了对面的寒风暴雨，傻呵呵地说要送我……
那一刻现在想到，都很心动啊，谢谢你，哥，我爱你。
如果有来世，让我做你的守护神吧，让你体会一下此生的我是多么幸福。
哥，我们的故事，只是你人生其中的一小段，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反正也好不了，身体只会越来越糟糕，越来越麻烦你，越久越拖累你，我剩的时间不多，可你的人生还很长。
你还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还会发生很多更精彩的故事，忘了我，开始下一段新的旅程吧。
哥，好好活着，等我们再见面时，你要把后面的故事讲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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