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兄弟阋墙

晚来的雨水滴答拂过大地,满地的残垣断壁,土地被燃尽剩余的黑灰色所覆盖,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烟尘的沉重气息,须臾便被带入土里。很快泼天的雨水便落下,似要将这里冲洗干净。

雾白色的雨幕中,伫立着两人,一人撑着竹伞,一人穿着蓑衣。

齐承鹤持着竹伞,脸上很冷静:“村子被封起来了,看不到的。”被丢弃的破旧缺脚祭拜桌、极度厌烦但却不得不作为依靠的泥墙、毫无暖意的稻草铺、被异样眼光看着的年幼身影……

“从此以后没有人再会说我们那不堪的过往,那些欺辱过我们的人全死了。应该开心,不是吗?”齐承舟冷笑起来,说出的话让人听了便觉得讽刺,好似在说他应该高兴这里的人全死了。

“你觉得是我做的?”齐承鹤疑惑地反问他,眉间微皱,“齐承舟,这就是你跟兄长说话的态度吗。这就是你为之依仗的,不过只是成了状元。”语罢,他顿了顿,将头撇过一边。

声音却从嘴里传出来,像是有些妥协:“从现场的痕迹来看,齐家村起火并非人为,而是天灾。火势过大,正好是个熟睡的时候,所以没能逃出。尸首也尽数收回,不日下葬。”

齐承舟听完,脸上露出一丝愕然,他从未听过对方给他解释半分,无论他做些什么,或是不做什么都不会与自己说上一点,只会用冷漠的目光看着自己,“与其管我,倒不如想着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年幼的齐承舟看着他贪婪地读书,将读书作为能活下去的牵引,拼命且努力,甚至是拼命,即便他不愿承认‘拼命’二字。白日做杂工,夜晚读书,日夜看反复誊写在石板上的字迹,为得到些字抛弃所有自尊而苦求他人。

即便拖着遍体的伤痕,洗得发皱的衣裳上满是血混着泥垢,也不曾对他透露半分消息。齐承舟厌恶被忽略冷漠地对待,但又不由自主地去关注这个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兄长,最后被露出的冷漠所灼伤。

这股强烈的情感如同痊愈般又再次撕开,反复地撕扯着他的内心。最终被一道坚硬的外壳所包裹,成为保护自己的防线。

齐承舟不得不承认,对方对他的影响早已潜移默化,冷漠、忽略已深入骨髓里。而现在造成这样的人,身处于此,他心中的波澜怎么能不为之触动。

“你认识,木风寨的方天乾寨主吗?”齐承舟不知为何,突然脑中想起这个便说了,怔色一瞬,抬眸看向对方的眼睛。不求从他口中得到只言片语,但至少是从小一起长大,眼底的情绪变化总会看得清。

果然,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你见过他,为什么去见?你说齐家村的火是天灾,那木风寨的火难不成还是天灾?”齐承舟显然不相信这两件事情都与对方没有关系,梁志冈说的话,他还记得。和他相同面貌的人,出现在木风寨里。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炸药般砸得他脸上不知是何表情,眼底的情绪近乎泄了出来。齐承舟怔色,仿若看到熟悉的眼神,那是齐承鹤过去看着他的眼神。

心虚、厌恶、紧张,居高临下,充斥着恶劣的情绪,一股脑地团在眼底。

“杀方天乾,你参与其中了。是为了权财?”这句像是反问,但更像是肯定。

他低下头,撇开脸。倏然间他从怀里摸到一张薄膜,是书信。纸张的边缘泛着毛,想必被人犹豫不决地反复摩挲过。“是,但动手的不是我。方天乾以前的身份可不单单是个平民百姓,他家世不凡自然总有人惦记着,怕他回去。”

“不是所有人,都像方天乾那样,将钱财看得轻,将感情看得重。你做不到,我也是。”齐承鹤呼了口轻气,但却像是将一口沉重的气给呼了出来,整个人都变得轻松。

“我不是你。”齐承舟否认着,“以前,我追随过你的脚步,是因为你是对的。但现在,你已然踏错一步。”

齐承鹤捏紧纸张一角,接着将纸张拍在他的胸前,“分道扬镳,我们早该如此的,我们天生就不对付。我们生着相似的面孔,但你却事事落后于我,嫉妒又不甘吧。”

“见到我如此冷漠待你,你定然厌恶,但又不得不依附于我,弱小、嫉妒、不甘这些都会吞噬你的内心,最后你会发现,良心和感情算不得什么。”

齐承舟快速看了眼书信内容,脸上的肌肉被迅速地牵动着,接着一把攥住他的衣领,顷刻竹伞被力度撞落,大雨迅速浸没对方,“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把她抓走了?她人在哪?”。

雨水打湿泛黄的纸张,浸湿“黄普”二字,接着书信很快贴合泥面变得浑浊不堪。

“咳,哈哈哈——。比起追逐我,现在这是你在乎的?一个女人?”他的眼神带着轻蔑嘲弄:“女人又算什么东西。”雨水淌过他扭曲的脸。

“对,你跟我不一样,你将感情看得重,不注重身份。但你别忘了,是我让你活着的。”他眼神冰冷又带着施舍的居高临下。所谓活着,就是一个希望。

他给了他一个希望,齐承舟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放心,我没动手,她这么有趣,我怎么会亲自动手,我要的是她亲眼见证,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想做什么?”齐承舟一拳砸在他脸上,眼见他的嘴角迅速红肿。很快,对方反手扼住他的手,提脚便是踹在他的腹部,在力度下被迫蜷缩团起,鲜血从嘴角溢出。

双方你来我往打个不停,不断摔打互殴,打斗的痕迹被雨反复冲刷,变得凹凸积水。

“齐先生——”,几乎是同时的声音响起,“齐大人——”。是对方的人,两人很快分离。

齐承鹤仍有余力率先站起身,指腹重重拭过红肿的嘴角,接着朝他忒了口血,“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踉跄着走下斜坡,接着引起惊呼:“齐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齐先生!”方虎子的身影逐渐接近,快步拉起地上满是泥泞的人。

……

另一边,在牢狱的黄普正在策划着她的第三次逃跑路线。经过两次的经验,这种越狱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喂,你是不是要出去?”隔壁的女人声音幽幽地出现,在嘈杂的声音里竟然也不显得突兀。黄普被猛地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只好凑近些低声对隔壁的人说:“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你,木风寨的吧。我是送菜的。”隔壁女人同样低声回道。不是吧,这么凑巧?黄普有些不相信。对方伸出一只拳头,黄普很快接了下来,手心里的东西。

是小包的药,还带着些臭味。“蒙汗药。走江湖必备。”来不及探究对方到底是如何从搜查严密的侍卫手中藏进一包药,“那你呢?”她急忙问。

“我是没这个机会,剩下靠你自己了。要不想要的话,你还给我。”对方的手大喇喇地又伸了出来。黄普怕被其他人看到,连忙说收下。

“那就对了,做大事的人拖拖拉拉,跟个老娘们似的。能不能拿出点魄力!”她拍了拍手,声音不偏不倚全传到黄普的耳朵里。

有了这包蒙汗药,黄普的心微微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要如何利用好这包药,送菜的女人,她记好了,等出去她一定会来救她的。

找个机会,放倒齐承鹤,然后再逃。黄普暗想着。好在得来全不费功夫。齐承鹤一回来就让人带走她。

外边的天刚下过雨,显得格外的清爽明朗。但里面的人脸上的不耐烦厌恶却是一点都不掩饰。想必是刚刚遇到了些许不顺畅的事情。

一下没一下的喝着酒。好啊,他不顺畅,她就高兴。正愁没机会下药,眼前这不就送来了嘛!黄普心底开心得很,但没显露出。

她身上的囚服被错意的侍卫换了身衣裳,显得像是来陪酒的女子。好!大女人能屈能伸。

“齐大人~”,黄普自认为喊不出,于是上前默默将酒壶攥在手里,倒酒,倒酒,再倒酒。她怀疑其实不用放药他都可以昏睡一晚,于是更殷勤地倒酒。

倏然,一只手指抵住瓶口,“想要灌醉我?”黄普默默摇头,是想要蒙倒你。“齐承舟没告诉你,我千杯不倒吗?装醉不过是甘于人后的手段。”原本浑浊的眼眸瞬间变得清醒很多。

他站起身来背过她,“你为何会成为木风寨的寨主?这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你?”他似乎很不解,在他眼里眼前这个女人是远远比不过先前的方天乾,论学识或是经验都完全比不上,若是论品德,她满口谎言。

所以他根本不理解,作为一个‘三不行’的人,如何让众多人愿意拥护她。

黄普脑子不停,手也不停,倒完一整包药在酒壶里,迅速摇晃:“也许是因为刚好我是二寨主……呃,不对,可能是因为我聪明肯学?一学就会?”

对方“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却也不想再透露些:“你之前指责我不去关注流离失所的百姓,而只看剿匪。你是如何看待‘匪’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听她的想法?黄普倒酒杯的手下意识抖了抖,像是上课突然被老师提问到的慌张。“这个,其实我觉得都差不多,只是身份不太一样。”说完她觉得这个‘身份’的词不太好,应该换为‘职业’更好一点。

黄普接着说:“人没有高低贵贱,那身份自然也没有高低贵贱,所以做‘匪’和普通人,都差不多。反正能活着就行。”

对方听完,露出自然的笑容,酒杯呈到他面前,他欣然拿着,正准备喝下:“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你了。”

他?他是谁?黄普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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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个主角当山寨主
连载中赵不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