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算大，像是水面不经意间因为落入一颗石子而荡起的涟漪。
只有那方寸天地间的生物有所感应。
夏小冉挑眉，懒懒掀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她。
面对过的恶意很多，像现在这样的话早就激不起波澜，她也没兴趣去追究原因。
毕竟有些恶是纯粹的，没有原因，不计后果。
女生低着头，气氛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不知道哪一秒，哪个人就会突然爆发。
谁也不想当那根导火索。
时间静静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但其实只过去短短一分钟。
电光火石间，夏小冉轻笑一声，伸手拿起那女生桌上的一本书，翻开扉页。
“阮榆。”看完把书合上放了回去，“很好听的名字。”
阮榆又气又恼，但胆子小，刚刚因为嫉妒支撑她才说出那样的话，现在理智回笼，后知后觉开始害怕。
毕竟夏小冉是能单手站在球场外投进空心球的人。
阮榆低着头，静静等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
教室里传来其他同学的欢笑声，异常刺耳。
本来她也应该拥有一天欢快，认识新朋友，熟悉新校园，一切都按照既定轨迹进行，却因夏小冉添乱，好心情戛然而止。阮榆眼眶发热，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开学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不出意外，未来三年她们都会看对方不顺眼。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想反悔已经没有余地了。
好在周围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坐在一组靠墙位置的女生怯怯开口：“那个，同学，我跟你换个位置吧。”
夏小冉抬眸，看向声音的出处，问：“我？”
语气波澜不惊，却能听出几分玩味。特别是她不笑时那双凤眼微眯，眼皮耷拉着，着实让人不由自主地畏惧。
提出换座位的女生害怕地收回视线，声如蚊蝇，磕巴道：“你……要是不想换的话……就算了……”
声音越说越小，以至于她都不能确定夏小冉到底听到没。
这次倒是没有一丝的犹豫，夏小冉起身拖开凳子。
凳脚在地上发出“刺啦”一声，在沉寂的氛围中异常刺耳，像是最后的警告。
阮榆识趣起身。
那女生东西多，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
夏小冉就站在过道上看着，居高临下，像是审视。
看得人发毛。
女生越着急越乱，好几次东西掉地上又慌忙捡起，生怕浪费夏小冉时间。
几经波折终于搬完之后，她如释重负般长呼一口气。
夏小冉坐到新位置上，将书本摆好，也不和同桌打招呼，自顾自掏出手机，戴上耳机与世隔绝。
得，经过这么一折腾，她“不好惹”的形象算是彻底立下了。
开学第一天就不知道会收获多少冷眼。
好在她不在乎。
时间临近放学，同学们也越来越躁动。
耳机都阻隔不了周围的嘈杂。
手机屏幕又不合时宜地弹出一条来电，夏小冉烦躁地摘下耳机，背上书包出了教室。
来到一二栋教学楼中间的连廊，夏小冉这才接通第三遍拨打的来电。
她将听筒放到离耳朵十厘米远的位置，等对面先开口。
没有预想的暴躁，听筒中传来女人鲜有地温和：“晚上叫你哥一起回来吃饭。”
夏小冉扬眉，语气嘲讽：“这么喜欢别人的儿子？”
温和形象维持不到三秒就尽数崩塌，电话那头传来女人不耐烦的呵斥：“让你叫你就叫，喜不喜欢有你什么事？”
夏小冉按下挂断，世界终于清净了一会儿。
她将手机静音揣进口袋，径直朝学校大门走。
-
夕阳西下，小区里那群情报员到点回去吃饭，补充好能量明天才有精力继续谈论别人的八卦。
夏小冉抬脚往一单元方向走。
一路上饭菜飘香，路过别人家窗台还时不时能听见里面传出来里的欢声笑语。
像是窃取快乐的小偷大获成功，夏小冉竟不自觉弯起唇角。
梦境中的开心转瞬即逝，梦醒了便不得不面对现实生活中的一地鸡毛。
她深吸一口气，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晚风拂过发梢，恍惚的思绪被拉回，这才从书包侧兜掏出十字花样式的大门钥匙。
拧开房门，久违的饭菜香扑鼻。
她在玄关处换上拖鞋，抬眸扫了眼餐桌上丰盛的晚餐。
都是那人爱吃的。
也难怪她会亲自下厨。
夏小冉面露鄙夷，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她不理解，明明是自己抢了别人的老公，毁了别人的家庭，为什么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讨好别人的儿子，奢望对方能原谅自己。
他又不是乐山大佛，为什么要怜悯众生？
更何况人家妈妈刚去世，她还霸占了人家父母一起买的第一套房。
夏小冉心里直“啧啧”，放下书包去厨房盛了碗饭，坐在餐桌上自顾自吃着。
看见只有夏小冉一个人，夏珊忙活的身影渐渐站定，她关掉煤气，问：“你哥呢？”
“我又不是他妈，我让他来他就来？”夏小冉继续扒饭，生怕晚一点就吃不到了，嘴里还不忘继续补刀：“你也不怕人家来家里把你给杀了。”
“晚上睡觉小心点，当心被你宝贝的‘儿子’抹了脖子。”
夏珊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来收桌上的饭菜，嘴里还不忘咒骂：“吃吃吃，一天到晚除了吃和要钱你还知道什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好在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夏小冉夹了一整碗菜，端到沙发上坐着继续吃，面对她的咒骂，就当是磨炼心性了。
等夏珊将菜收完，夏小冉也刚好吃得差不多了。
她把碗扔进洗碗池，还不忘揶揄道：“多谢款待，记得把碗洗干净。”
夏珊气得直冒火，但她也不敢招惹夏小冉，真要动手自己肯定是吃亏的，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过过嘴瘾骂几句难听的。
夏小冉宽宏大量，一般不会跟她计较。
这会时间也不早了，她还约了兼职。
抽了张纸擦嘴又急匆匆出门。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好像她从没来回来过一样。
-
兼职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家商场里，那是一家集化妆与护肤一体的店铺，坐公交大概要二十多分钟才能抵达。
夏小冉到店里时，怀青易正在给顾客化妆，她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继续画前几天没画完的画。
这也算兼职的一部分——吸引顾客。
平板界面是一只猫的画像，猫咪通体乌黑，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睁得溜圆，腮帮子堆在肩膀上，看样子应该是找到固定金主了。
这只小猫是前几天回家时在小区花坛看见的，夏小冉给它喂了根火腿，拍了许多照片照，这会儿正比对着其中一张端坐的照片画画。
她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上，细细描绘猫咪的眼睛，似是想到那只圆滚滚的小猫蹭她裤腿，嘴角竟不自觉扯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貌似只有在画画时，她才会收起满身尖刺，做回那个会哭会笑的最真实的自己。
夏小冉所在的休息区与商场走廊仅用一面玻璃做分隔。
那张富含满满胶原蛋白的冷艳青涩的脸就是这家店最好的招牌，引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
前来询问的客人一波接一波。
等怀青易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她来到接待厅，就看见在沙发上安静画画的少女。
如骄阳般明艳大概就是她青春最好的代名词。
夏小冉见店长进来，收起平板起身，伸了伸酸胀的腰，道：“最近生意不错啊。”
怀青易笑笑，拉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还不是多亏了你这个活招牌。”
“我点了奶茶，我们回家差不多刚好到。”
“今天想画什么风格的妆？”
怀青易一连说了三句，夏小冉插不上空，只回应了最后一句话：“你最近想练什么妆？”
问到这个怀青易就来劲了，她眉飞色舞：“最近看了本特别带感的小说，特别想试试那种冷艳小妈妆，其他模特试了妆都没感觉，要么就是不够冷，要么就是不够艳，这不终于把你盼来了，我觉得你化这个妆肯定好看爆了！”
“……”
“我看上去这么像别人妈？”
“我很老吗？”
“？”
“小妈！也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啊，又不一定非得是离异带俩娃那种。”
被她的话逗笑，夏小冉拎上书包，抬脚往外走。
怀青易在后面锁门。
商场店铺的老板员工也都走得七七八八，只剩零星几家店铺还在打扫卫生。
停车场，怀青易将头盔分一个给夏小冉，骑着小电驴带她回家。
前不久新搬的家，安保比之前住的小区强很多，夏小冉忙前忙后帮了不少，怀青易索性把自己家钥匙给了她一把。
回家路程不算远，街边还有不少小吃摊位，两人满载而归。
到楼下时正好点的奶茶也到了。
夏小冉拿了奶茶轻车熟路先上去开门，怀青易则在楼下锁电动车。
屋内陈设简单，很多家具后还没来得整理，唯独一间化妆间收拾的整整齐齐。
夏小冉绕过崎岖，找到一处能落脚的地方，将夜宵放到桌上自己径直钻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怀青易上来便直接钻进化妆间。
时间不早了，得抓紧时间化妆练手。
两人一前一后面对面坐在化妆镜前，简单护肤后就开始上底妆。
怀青易还挺喜欢这个小模特，加上两人关系不错，她真想这小姑娘能给她打一辈子工。
但是考虑到人家学业繁忙，怀青易抖了抖刷子上的散粉，扭捏开口，问她：“你最近不是上高中了吗，学业忙吗？”
“？”
“我的成绩你还不清楚？学业忙不忙我都只有那分数，放心，给你当模特的时间肯定有。”
“那挺好，你要是忙了跟姐说，我给你少排点班。”
夏小冉笑笑：“不用，我缺钱。”
直白不讳，怀青易一直以来都挺好奇。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上着学能花多少钱？家里也按时给生活费，每天上学还要兼职，想想都怪累的。
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这么努力挣钱，是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累吗？”
“谁会不喜欢钱？”
“……”
也有道理。
上次遇到麻烦事还多亏她借了几万给自己。
不然现在连自己睡在哪个桥洞都不知道。
怀青易想着，手上的动作一刻没停。
夏小冉：我有那么凶？
前后左右的同桌齐刷刷投来视线，拼命点头。
夏小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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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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