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夺走人的视觉,放大感官。
话音刚落,林念禾感受到男人沉下来的气息。狭窄的楼梯口,空气仿佛停止流动,像一滩死水。
她莫名有些害怕,但又不想在霍锌的面前显得弱小无助,于是冷着脸不去看他。
“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情种?”霍锌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嘲讽,“人都要死了,还不离不弃。是准备去竞选明年的感动人物?”
林念禾应得干脆,“是啊,我当然是情种。怎么,之前的七年里你没看出来?”
七年两个字一出来,她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僵了一瞬。
月光透过小窗投射进来,微弱的光线下,霍锌阴沉着脸,抬手掐住她的下巴抬高,"林念禾,你装什么?他躺在抢救室里命悬一线的时候,你连一滴泪都不愿意为他流,这叫情种?"
他力气很大,林念禾吃痛地去掰开他的手。
那一小块儿皮肤很快地红起来,她揉了揉下巴,像是被踩到尾巴而竖起利刺的小兽,"哭能解决问题?哭要是能解决问题,就算让我哭瞎了我也愿意。"
"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能被你一个外人知道?你是趴我们家床底了还是钻我们家衣柜了?"
温热的呼吸靠过来,霍锌低头埋在她的颈窝,像是被人戳中痛处,"我只是想好好跟你说句话。"
结果开口,不知名的愤怒占据上风,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他不敢承认那是嫉妒,是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嫉妒。
林念禾沉默,偏头躲避他的触碰。垂下的左手被人握住,霍锌强硬地挤开她的每根手指,十指紧紧相扣。
明明是最亲密的行为,冰冷的环状金属却提醒着他现实。
他自以为她的婚姻并不幸福,事实上两人感情好到不行。
光凭这一点点的认知,就足以让霍锌难以接受。
“凌晨一点,把我拽进楼梯间,压着我,不让我走。”她深吸了口气,像是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你做的每一个行为,我都能打电话报警说你骚扰我。”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从她的裙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林念禾的掌心,目光牢牢落在她的脸上。
那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跟她纠缠到底,也不害怕她报警。
林念禾真要崩溃了。她不知道霍锌大晚上发什么疯,甚至真的想让她报警抓他。
刚才她说的话只是威胁,按照他目前的身价背景来看,即使报警,进去的人说不准会变成她。
先前因为江予州在抢救,要忙着处理各种事情,不能解决自己的负面情绪,被霍锌这么一刺激。各种复杂的情绪上头,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细弦猛地断裂。
她抬手,清脆的巴掌声在楼道里响起。
“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好端端地跟我说这些话。”林念禾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当年明明是你提的分手,现在又凑上来围观我的不幸。”
“江予州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这两年我过得很幸福。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我知道无论未来是什么样子,我都会继续陪他走下去。”
这一巴掌她并没有收力,霍锌的左脸很快变得红肿,通红的指印浮在脸侧。他像感知不到疼痛,只注视着她,过了好久,用指腹擦去林念禾眼角的泪。
那块触碰过泪水的皮肤,好似被灼烧,密密麻麻的疼痛顺着手臂到达心脏。
林念禾现在哭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的她会像只小猫把自己埋起来,小声抽泣。现在却是无声,乌黑的眼眸蓄满了液体,再悄无声息地落下。
“对不起。”霍锌轻声说。
林念禾不想接受他的道歉,她很早之前就知道霍锌是个很恶劣的人,做事随心所欲。
所有因为分手产生的恶意都可以冲着她来,但不能伤害她的家人。这是底线。
她花了很多时间平复情绪,从楼梯间出来时,已经夜里两点。睡也睡不了多久,因为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怕影响他们休息,所以林念禾没进去。
早晨,
林念禾等到昨天联系好的护工,简单交代了几句后离开医院。
昨天去得匆忙,她得回趟家替江予州拿些日常用品。
工作日的早上,小区的路上都是赶着上班和送孩子的人。
蹦蹦跳跳的小孩从林念禾的身边擦肩而过。
没走几步,一片落叶砸到她的脑袋,小孩捂着脑袋,嘴巴一撇,刚想嚎啕大哭乘机耍赖不去幼儿园。
冷不丁看见前面的人,大声喊道:“爸爸,那个哥哥长得好看。”
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听见声音,明显脚步一顿。大人也被她整得尴尬到不行,一把将她抱起来,“上幼儿园要迟到了,今天要是再迟到,妈妈生气,你和爸爸晚上都不能回家。”
“可是我不想去幼儿园。”
父女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男生松了口气,抬手戴上卫衣帽子,微微放快脚步,跟上前人。
林念禾回到家,先去洗澡换下这身沾满酒气和消毒水味道的衣服。
乐乐的狗笼早空荡荡,朋友昨天半夜就把它接走了。家里一时间异常安静,林念禾躺在沙发上,给秦於发消息。
秦於是她的高中同学,后来学了医,本硕博连读,去年才毕业。小的时候,他们两家住在一个小区,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上同一所学校,还凑巧地分在了同一个班。
他以前很爱哭,一不顺心就哭。小学三年级之后,秦於要面子,不敢当别人面哭,就偷偷搁林念禾跟前哭。直到初二暗恋上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才逐渐不爱哭。
林念禾烦他烦得要死,等好不容易熬过了九年义务,她以为就此别过的时候,结果秦於超常发挥考上了一中。
虽说没有再分进同一个班,但也就隔着一个教室。
他上高中后,成绩更是突飞猛涨。秦母对此并不意外,在她眼里就算秦於是头猪,跟林念禾玩久了也会变得聪明。
她等了一会儿,秦於没回消息。大概是刚上完夜班,正在睡觉。
昨天一宿几乎没怎么睡,林念禾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开始犯困。
才八点半,她可以睡两个小时。
眼皮沉沉,快要阖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放在厨房的垃圾两天没丢。天气又热,再放下去估计得发酵了。
林念禾挣扎着爬起来,把垃圾袋口扎起来,打算拎到门外放着,等走的时候顺手扔掉。
门只开了一点点,她伸出身体,去放垃圾。视线一扫,无意识看见旁边墙壁前蹲着一个漆黑的东西,差点吓得魂都飞出来。
尖叫憋在嗓子眼,林念禾缓了口气,发现是个人蹲在那儿。
行吧,是人总比是鬼好。
这个人穿的很年轻,从身形上看,估计年纪不大。林念禾以为是楼上楼下哪家青春期的小孩跟父母吵架跑出来,于是大着胆子,碰碰他的肩膀。
上回楼下一小孩因为外婆不给他吃糖偷跑上来,江予州好心去哄他的时候,被小孩儿狠狠咬了一口。
不过面前这个,明显早过了不给糖吃就和父母闹脾气的阶段,应该不会咬她。
黑衣男孩察觉到她的动作,机械地慢慢抬起头。熟悉的脸看过来的时候,林念禾肠子都悔青了。
什么意思?
他居然专门守在她家门口找她算账。不就是扇了他一巴掌吗?
她知道霍锌心眼小,没想到小到这个地步。
动手打人的毕竟是她,林念禾顿时心虚不已,想往回跑,结果手腕先一步被他握住。
对方手心很凉,攥上来的瞬间,她下意识蹙眉。
"霍锌,你又想……"
没说完的话被卡断。
湿润漆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她,眼尾还有点红,看起来像被他自己大力揉搓而泛起的痕迹。
如果说昨晚霍锌看她的眼神像野兽伸出爪子准备玩弄猎物,那么眼前这个霍锌则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毫无威胁,只可怜巴巴地对人伸出爪子挽留对方。
她沉默了一瞬,仔细看发现,这个人和霍锌还是有些不同。一模一样的脸,但一个是成熟版,一个少年版。
他的眼神没有多余的掩饰,直凌凌地望着她,任何情绪都在眼底,一览无余。
职场混久了,她很少会这样去看人。任何事情都留三分,存六分情绪。
少年站起来,一米八三的身高,让林念禾不得不抬头去看她。
"你是?"
"年年,我找了你很久。"他垂眸,语气听上去可怜兮兮。
林念禾的小名叫年年,因为她妈希望她岁岁年年都能平安顺遂。有天林母休假送她去上学,在校门口喊了声她的小名,凑巧被路过的霍锌听见,之后这人时不时就爱喊她小名逗她。
"我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林念禾懵怔住,"你现在多大?"
"十八。"
"……"
她用了好久才消化掉自己18岁时的前男友穿越到九年后的这件事。
林念禾坐在沙发上,很久没睡觉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喝了口热水,压下内心的波涛汹涌。
对面的人,早换了一幅样子。全然看不出十分钟前蹲在门口,可怜兮兮得好像要被全世界抛弃。
霍锌双手交叉环在胸前,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然后非常不满意地啧了一声。
林念禾:……
她就不该让他进门。
方才在门口,见她不相信自己是穿越来的,霍锌把他们谈恋爱那点私事像报菜名似地一股脑往外报。
包括她在器材室偷亲他。
那段记忆是她最想删掉的东西,林念禾恼羞成怒,开门直接把他扯进来。
"九年后的我破产了?"
林念禾又喝了口热水,不知道他为什么心血来潮问这句话,"没有,你现在有钱到能买下整个小区。"
"我以为我们的婚房起码是别墅,再不济也得是大平层,怎么居然是一套普通的三室一厅。"霍锌面无表情评价,"而且这个装修也很一般。"
林念禾握紧水杯,忍住想把水泼到他身上的冲动 ,心平气和道:"我们三年前就分手了。"
"……"
"我已经结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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